“还是哥哥了解我。”夜温言同穆氏说,“我这人比较懒,摊子已经给他们支了起来,后续如何经营,那就看哥哥姐姐的了,我不缺银子,所以也不想过多参与。临安府池大人那边我也早就打过招呼,官差每天巡视都会帮忙照看着,应该也不太可能有人故意去捣乱。至于坐诊的大夫,外城我不是有家医馆么,那头会分出人手到这边来帮忙,遇着实在难解之症,我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所以娘亲放心,这是个赚钱的买卖,能给哥哥攒足了娶媳妇儿的银子,也能给姐姐攒足嫁妆。”

“你这孩子。”穆氏再次叹气,“给他们攒聘礼和嫁妆,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该考虑的事,你是妹妹,理应他们照顾你心疼你,如今却反过来要你替他们操心这些事情,你叫我这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娘亲这样说话就是把我当外人了。我这身体与他们血脉相连,那就是世上最亲的亲人,谁帮谁都是理所应当的。”夜温言抬起一只手往穆氏小臂上拍了两下,“娘亲,今日我对哥姐好,他日哥姐就也能对我好,我这也是在为自己打算。”

“傻孩子。”穆氏失笑,“你就是不对他们好,他们也会对你好的。从小你就是最任性的那一个,他们不也一样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着?罢了,咱们不说这个,你们兄妹姐妹之间的事,我当娘亲的不参与。总之你们知道亲近知道要好就行,我看到你们互相想着彼此,我就高兴。言儿,咱们说说过几日长公主的寿宴,虽然时日有些赶,但我还是想给你做套新衣裳。”

夜温言不解,“为何要做新衣裳?我柜子里不是有挺多衣裳吗?”

“那些都太素了。”穆氏说,“人家是做寿宴,是喜庆的事,你穿得太素气不好。”

“为何不好?”夜温言轻哼了一声,“她在我父亲死的时候放炮仗,还指望我穿红戴绿的去给她贺寿?娘亲,我没那么好心肠,也没那个闲工夫跟她反反复复的折腾那些陈年旧账。除夕那天在宫里见着她,我想着大过年的,又是在宫里,能忍一时就忍一时,别给皇上找麻烦。可她若没完没了,我也不能惯着她那个毛病。”

穆氏半天没吱声,只一下一下给她梳头,过了一会儿才又道:“你说得也是,关于秋胡国的事情,她的确是太执着了。恨了我们那么多年,可是当初你父亲到底做错了什么呢?只是言儿,她突然下了帖子请你去参加寿宴,这我已经很担心了,你若再跟她杠起来,我就怕……就怕你一个人在公主府里会吃亏。”

夜温言都听笑了,“娘亲,打从腊月初二到现在,你几时见我吃过亏?放心就是,她既然请了我,就得做好这个生日过不太平的心理准备。”

穆氏还是不太放心,她想说跟着夜温言一起去,可话还没出口就被夜温言给截了回去,“娘亲只管在家包好饺子等着我,寿宴上可能吃不太饱,回来我还要再吃一顿的。”

穆氏只好点了头,“行,都听你的。”

手里的梳子还是一下一下往她头上梳着,夜温言原本以为穆氏过来就是要跟她说寿宴的事,可眼下瞧着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就知道可能是想错了。

“娘亲还有什么话要嘱咐我吗?”她抬手往头上按了按,“再梳下去头皮都要梳掉了。”

穆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放下梳子,开始给她扎头发。“也不是嘱咐,就是想着府里就要有了新夫人,那新夫人还带着个孩子,也不知道以后会是个什么光景。就想着过来和你说一声,言儿,你要是自己有打算,早点离开这个家也好。”

“嗯?”夜温言一愣,“说来说去,娘亲还是要把我打发了?”

“这怎么能是打发?”穆氏伸手就往她头上推了一下,“我到是有把你留一辈子的心,可问题我得有能把你留一辈子的命啊!早晚都是要嫁人的,晚嫁就不如早嫁,早点离开这个家,别让它把你给拖累了。”

“娘亲,家里大丧,所有晚辈三年之内不得成婚。”

“那也得分是同谁婚。”穆氏提点她,“只要那位开口,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可是我还不想嫁。”她把穆氏的手臂拽过来,环在自己身前,“以前没好好在家陪过娘亲,现在就想多陪陪,娘亲别急着赶我走。何况……家里的事还没了呢。”

“家里有什么事?”穆氏听得皱眉,再想想,便说,“言儿,与其拖累着你去报仇,我更希望你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到目前为止,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

“不多,我是女儿,做多少都是应该的。只是娘亲,有件事我一定得问问你。”她转过身来,正视穆千秋,认认真真,一字一句地道,“如果父亲的死另有蹊跷,这事儿查不查?”

穆氏的瞳孔迅速缩放,想都没想就点了头,“豁出一切,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那就好。”她握上穆氏的手,“那就别再提让我提前出嫁的事。”

今日早膳,是穆氏陪着夜温言用的,期间有下人进来回报了两次,都是关于医馆开张。

说大少爷和大小姐做得很好,五小姐也一并过去帮忙。外城时玄医馆的萧大夫亲自坐堂,吸引了许多人前来看诊。

如今内城人人皆知夜家又开了一间医馆,虽然四小姐没露面,但是人们都说医馆背后一定有四小姐在撑腰,所有人都说四小姐人美心善,不会只管外城不管内城的。

夜温言听了这些话也没觉得有多感动,内城跟外城不同,内城全是官邸,谁说什么话都不能只听表面意思。人美心善现在是这样说,可若这间医馆不开,她依然是内城人心里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他们依然会说她吃着内城的饭,却向着外城的平民。

不过也好,她给夜飞玉夜清眉开这间医馆只为赚钱,虽然也会用心去医治伤患,但比起外城时玄医馆的使命来,内城这间就单纯了许多。

她不是以德报怨的圣母,见人说人话见鬼办鬼事,这套路她上辈子就玩得明明白白。

内城啊,到底还是少了人情味。

各争其利吧!

穆氏用过早膳之后就回清凉院儿去了,坠儿进屋来问她:“小姐真不去街上转转吗?”

她摇头,“不去。最好一开始就不要插手,这样大哥和大姐才能全身心的投入去做事,而不是一味的依赖于我。而且那医馆我确实是不想管的,他们能做成什么样,全凭他们自己的本事。”说到这,她又多问了句,“二少爷呢?医馆开张,五小姐都去了,他没去?”

坠儿也愣了下,想了想道:“是没听说二少爷去。来回报的人只说看到了大少爷大小姐还有五小姐,没听他们说见着二少爷。小姐,二少爷应该去吗?”

夜温言摇头,“也不是应该去,我就随口问问。”她说着话就起了身,“随我往玉京园走一趟,我去找二哥说点事。”

然而,这一趟夜温言并没有见到夜飞舟,只听玉京园的下人说:“二少爷一早就出去了,只是出了院儿,没出府。奴才刚才到前院儿去取东西,听到有人说看见二少爷去了东院儿。”

彼时,华羽院儿里,夜飞舟坐在前厅侧座,上首坐着的是他曾经的母亲,萧书白。

屋里所有下人都被打发了,锦绣还关了门,独自一人守在门口。

萧书白这会儿情绪起伏有些过大,一张脸煞白,额上有汗不停流下来,整个人都在哆嗦。

夜飞舟却只是淡然地坐着也不看她,眼皮耷拉着,一双眼只盯着地面。

过了许久,萧书白终于又说了话,她问他:“你为何要帮着红妆来同我说这个事?咱们不是已经断绝了关系,你甚至还说过我们这边的事再与你无关,怎的又主动来管?”

夜飞舟撇了她一眼,实话实说:“自然是三妹妹出了足够的酬金。”

他不再称其为红妆,只叫一声三妹妹,生分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了。

可是萧书白却不这样认为,“你心里还是惦记着我们的,是不是?否则这样的事你绝不可能告诉我,甚至你还会特别高兴红妆被一个假冒的六殿下夜夜毒打,因为那样就是给夜温言那小贱人报了仇出了气。飞舟,你心里其实还是向着我们的对不对?就像从前一样,只要我们一遇着事,不管有多困难,你都会帮我们去完成。所以这次也一样,飞舟,找到真正的六殿下这件事,你也是会帮忙的,对吧?”

夜飞舟看着眼前这个人,很想问问她究竟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会帮忙,是因为他替夜红妆传了话吗?

于是他笑笑,摇头道:“夜红妆只付了让我传话的钱,帮忙的银子是需要另算的。当然,二婶也可以去筹这笔银子,只是我必须提醒二婶,以我在江湖中的地位,这笔银子你可未必能出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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