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笑寒阵阵眩晕,还带这么聊天的?这哪里是羞辱,这是诚心想气死她!
“夜温言,你前阵子是不是到过永安宫?画着珠花的册子是不是你拿去的?”
夜温言没吱声,只管将手里的珠花交给从文,再由从文交到虞太后手中,看着虞太后一脸欣喜,方才又回过头来对李笑寒说——“你猜!”
李笑寒霍然起身,死死盯了夜温言一会儿,转身就走。这长信宫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西宫太后大怒离去,殿内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坠儿琢磨着问了一句:“就这么让她走了?那也太便宜李太后了。”在她看来,李太后是跟她家小姐有深仇大恨的,因为那场大婚,小姐说过,就是李太后跟夜家老夫人还有二房一家合谋,才让三小姐换了四小姐。所以对李太后不需要客气,整死才好。
而且上次李太后跪炎华宫,她就在炎华宫门口坐着来着,太后娘娘有多丢人她都看着了,所以想再让她对太后娘娘有多敬畏,实在是不太可能的。
她都恨不能捡块砖拍死那女的,还敬畏,敬畏个屁。
坠儿自告奋勇:“奴婢去找西宫太后唠唠吧!”
夜温言点头,“随我一起去。”说完又看向夜清眉和夜楚怜,“大姐姐和五妹妹留在这里陪太后娘娘说会儿话,咱们一会儿宫门口见。应先生,若对今日之事还算满意,就请先行离宫吧!咱们总会有再见的时候,我也还会有事再麻烦您。”
应鹏揖手,一个大礼行下去,几乎将自己折叠起来。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感激之情已经无需言表。今日这样的场面在他心中预想过无数次,可也只是预想,却从不敢相信竟有一天也能变成现实。夜温言圆了他这个梦,他为心爱的女人报了仇,此生无憾。
夜清眉二人也点了头,“言儿你万事小心。”
夜楚怜说:“四姐姐,她要是欺负你,可一定要去求援啊!”
夜温言却摆手,“用不着。我若连她李笑寒都对付不了,就没资格替自己报仇!”
她看向虞太后,冷着的脸终于又露了笑,“今日之事我会找机会同太后娘娘解释的,多谢娘娘愿意助我演这一出。那枚珠花的确是事先就打算好要送给娘娘做礼,多谢娘娘除夕那日将陪嫁之物给了我和姐姐。李太后有句话说得八九不离,这珠花虽不是仙人之物,却也是这世间绝无仅有,我相信应先生也不会再打造同样的了。”
应鹏立即道:“仅此一枚,图册交予夜四小姐,这东西再不会有同样的了。”
虞太后实在惊喜,这珠花何止李笑寒一眼就相中,她也是喜欢得不得了,这会儿拿在手里,目光都舍不得移开。可到底还是要和夜温言说话的,于是她道:“四小姐不必和哀家过于客气,你是皇上的恩人,他叫你一声姐姐,哀家也放心把他交给你管教。咱们就算不是一家人,也比实在亲戚还亲,今日之事你无需向哀家解释,能帮上你的忙,哀家十分乐意。”
夜温言也不娇情,又冲着虞太后施了一礼,然后带上坠儿转身就走,应鹏亦紧随其后。
夜清眉和夜楚怜却留了下来,由夜清眉开口说:“太后娘娘,其实我们姐妹二人今日进宫来,也是有任务的。我那四妹妹有了个新主意,想让我们同太后娘娘说说……”
长信宫里,夜清眉和夜楚怜跟虞太后讲着香薰生意如何开展与合作,长信宫外,夜温言一行已经追上了李太后的椅轿,就连应鹏都跟着一起追过去了。
李笑寒这会儿正捏着额角窝在椅轿上,抬轿的宫人脚底下步子迈得挺大,故而椅轿晃得厉害。可即使是这样,宝蟾依然在催促:“走快一些,再快一些!”
才说完,就听身后有人说了句:“这是赶着逃命吗?再快就得用跑的了。”
宝蟾吓一愣,回头去看,发现说话的人是坠儿,也发现坠儿前头走着的夜温言,以及后面跟着的巧匠应鹏。
她当时心里就是一惊,心说这夜四小姐是不是阴魂不散?她们几乎就是在逃了,却还是没逃得过夜四小姐的追魂夺命。这到底是想干啥?难不成真是要命吗?
李笑寒也无奈了,挥挥手命宫人将椅轿放下来,再挥挥手让抬轿的宫人全都退远了去,身边就留宝蟾一人。半晌,她放下捏着额角的手,抬头看向夜温言,“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夜温言垂下头,正好对上李笑寒抬起的眼睛。
这双眼睛跟原主记忆中的不同,原主还在时,还是皇后的李笑寒永远都保持着一种胜利者的微笑,看谁都是低着眼皮看,高高在上。原主心里装着她自以为的六殿下,所以对这位六殿下的生母是十分恭敬的,像这样站在李笑寒身前,以李笑寒从前看别人的姿态去看李笑寒自己,还是头一回。
可惜,这一回还不是原主自己看的,是通过她夜温言的眼睛去看的。而对于夜温言来说,这样子看李太后,已经没有多新鲜了。
“六岁那年,你说是权青禄救了我,让我们夜家懂得感恩。”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笑寒,“整整九年,你和你的儿子与我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让我陷在那个谎言里稀里糊涂地活。直到我因为一个谎言要搭上自己一生的幸福,你们又偷梁换柱,将我排挤在外。李笑寒,做这些事的时候,你可曾想过自己也有今天?可曾想过你的儿子也有今天?”
李笑寒的脸色都变了,从前被她骗得颠三倒四的夜四小姐,如今突然精明起来,不但洞悉一切,甚至还找上门来与她算账。她已经贵为太后,却还要惧怕一个臣女,事情为何会演变成这样?她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
“所以说,人啊,别撒谎,因为早晚都得报应回来,何必呢?”夜温言微微俯身,脸向前探去,距离李笑寒更近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她二人能听得见,说出的话却是让李笑寒恐惧到了极点——“没儿子了闹心吧?这才哪到哪,更闹心的日子还在后头呢!不过其实你也不算没儿子,毕竟只是丢了一个,另外一个却还好好的在肃王府待着。虽然那个从小没养在你身边,可毕竟也是你的亲生骨肉,跟权青禄是一起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你不该厚此薄彼,该想着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青禄还是青隐,都一起疼。”
李笑寒几乎吓疯了,此刻的夜温言看在她眼里根本就不是一个小姑娘,而是个怪物,说的全是她秘密,字字剜心,句句都够她掉脑袋灭九族。
偏偏怪物的话还在继续:“李笑寒,你说如果先帝还在世,看到权青隐换了权青禄,他能不能看出不同来?又或者他会不会也觉得权青隐跟摄政王太像了?你说他俩为什么那么像呢?叔侄真的能像到那个份儿上?我看不至于,像到那个份儿上的就只有父子,这事儿要是换作从前先帝还在,一定能看个清楚明白。唉,青城还是年少啊!回头我得提点提点他。”
她说着,突然朝着李笑寒伸出手,李笑寒以为她要打人,吓得往后缩了一下。却见夜温言只是扫了扫她肩头的灰,手底下力道很轻,根本不至于她吓成这样。
“李笑寒,原本你合谋夜家毁了我一桩婚,这个仇我已经报得差不多了。我废了你的儿子,青隐打掉了夜红妆肚子里的胎儿,我的气也算消了一大半。可也正是我发现了青隐的存在,才知道你竟是从我六岁那年就开始骗我,那这个账咱们可就得重新再算。”
李笑寒哆哆嗦嗦地问了句:“你想怎么算?”
“当然是用命算!用你全家的命,去填我过去十年的欺骗与伤害。”她再次伸出手来,这一回,冷冰冰的手直接覆上了李笑寒的脑袋,五根手指头就像铁钳一般逐渐收拢,李笑寒立即感觉自己的头就快要被捏爆了。
宝蟾看着这一幕都惊呆了,想大叫“来人救命”,却被坠儿一把勒住脖子。练过的手劲儿用来勒人,直把个宝蟾给勒得翻了好几次白眼,人都差点儿没死过去,就别提喊了。
此刻的夜温言在李笑寒看来,那就是一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没有人类情感,一心只想着报仇血恨。
她都不敢说话,也说不出来话了,就觉得自己的头在夜温言手里握着,只要夜温言一动,这颗头就可以立刻从肩膀上搬家。甚至她还特别绝望地想到,这夜温言有炎华宫那位做靠山,就算真的把她给杀了,只要那位出面,就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她就要这么死了吗?
李笑寒心里这样想着,却不知夜温言哪有那么好心,让她痛痛快快的死。
收紧的五指渐渐松开,不供血的大脑又开始有血液流通起来。
绝望的太后娘娘听到夜温言的声音自头顶阴森森地压了下来——“李笑寒,你给我等着!六岁开始的账,我一定一笔一笔跟你算个明白。今日只是个开始,我会再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