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一开始消息传到京城的时候,大部分清楚张元文张元武这俩哥们性格的人都是哈哈一笑。

什么?他们俩考上举人了?这是什么新的笑话吗?

这哥俩是个什么样子他们还不清楚吗?就算是他们这一年真的开始上进努力,勤奋奋斗,拼命学习,从前基础都没打好,能够考上童生就不错了,能够考上秀才那都是奇迹。

举人?

这玩意又不是什么大白菜,随随便便去地里逛逛就能拔一颗起来。

这可是举人。

别说是张元文张元武这俩十岁的孩子,就算是京城那些书香名地,从五岁就已经在认真念书的孩子这么念到十五岁能考中都算是祖坟烧高香。

张元文张元武怎么可能用一年时间就考上举人。

有那对搞学问不感兴趣的就说了。

那不是今年正好赶上万岁开恩,童生秀才举人能够在同一年夸么?

虽然说赶场了一点,但直接考上举人也不是不可能。

这话一出,别人就笑话。

这跟一年内能不能同年考根本没关系,有关系的是这俩孩子怎么突然一下子有了学问。

别说什么拜了隐士为师的话。

那是个隐士,不是个神仙,拜师一年就能让两个一年前还对学习半点不感兴趣的孩子考上举人,这就算是国子监最厉害的先生都做不到。

京城中讨论纷纷,甚至有人觉得也许是这俩兄弟作弊了。

当然,科举舞弊可是大罪,他们心里是这么想的,面上没一个人说出来。

总之是骡子是马,等到这俩孩子来京城考试的时候就一目了然了。

纪长泽继续着他的魔鬼教育。

但今年过年的时候,他放这俩孩子回去过年了。

这可是给了小张大人和张夫人一个大大的惊喜,让俩孩子回家过年是临时决定的,信件刚送到没多久,这俩孩子就已经出现在了京城。

当初他们离开京城的时候稚气未脱,看着就不是个安生性子,哪怕相貌长得好,也还是小孩子脾性。

但如今,他们才离开多久,当初走时浑身骄纵之气,如今回来,却是自己带着一队人马骑马赶回来,身上穿着骑马舒服的衣服,两张相似的脸上满是凌厉,小小年纪,就骑马骑的如此娴熟。

到了府门口,就连看着他们长大的家丁瞧着变化颇为大的两位小少爷,都有点不敢认了。

两人倒是还端的住,将马鞭扔给下人,径直进了内院,一见到父母,就直接噗通跪下,说孩儿不孝,这两年没能奉养在爹娘身边。

小张大人和张夫人都说不清他们是觉得惊喜了,还是觉得很惊吓。

当初那个离开时还扒拉着他们袖子,哭嚎不要跟爹娘分开的孩子在这短短两年里抽成了,个子长了不少(每天练武,不长才怪),婴儿肥也没了,相貌开始从一开始的可爱,转变为俊秀。

两人如今不能再称之为孩子,而是少年郎了。

再看他们身边的下人们,一个指令一个动作,连丝毫停顿都没有的,可见他们御下能力也不错。

小张大人还在被儿子居然变得这么优秀这个巨大的惊喜震撼着,张夫人已经一手一个,把自己的两个孩子揽到了怀里哭:

“瞧瞧你们瘦的,一路上可是吃了不少苦头吧?我的儿啊。”

张元文张元武见到母亲其实也很激动,但他们强行忍住了,陪着母亲坐下,哄着她说;“娘可别难过了,我们不是好好的吗?这一路上也没吃到苦头,该吃饭我们也吃,该睡觉就停下来休息了。”

张夫人见两个孩子虽然眼眶也跟着泛红,但表情却稳住了,心底也是诧异他们俩如今居然变得这样稳重。

再想到他们以这样的年纪成为了举人,心底就更是自豪。

“我儿如今可真是大不一样了,知道你们考上举人,你们爹差点没将刚喝进去的茶水给喷出来。”

小张大人听到说到自己,笑笑:“怎么就说到我头上了,别听你们娘的,她才是最不敢信的那个,那一整天都以为自己个是在做梦。”

他又问道:“先生之前不是一直要求你们在他那学吗?怎么你们回来过年了?莫不是惹了先生不高兴让他们把你们给撵出来了?”

这要是以前听说父亲这么说,俩孩子肯定得不高兴,嘀咕你才惹先生不高兴呢。

但现在嘛……

张元文回答着:“爹说笑了,先生一向疼爱我与弟弟,怎么可能会生我们的气,只是师娘有孕,先生忙着照顾师娘,自然顾不上我们,正好过年,便放了我们假,等到过完年还要回去的。”

张夫人疑惑问道:“你们师娘怀孕,先生他一个男子要如何照料?就没有丫头伺候吗?”

张元武:“娘有所不知,老师与师娘伉俪情深,之前感情就好,如今师娘怀有身孕,老师恨不得事事都亲力亲为,自然是顾不上我和哥哥了。”

听到这里,张夫人还略有些羡慕。

她与小张大人感情也不错,但若是要小张大人每天陪在怀孕的她身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羡慕着,心里对着纪长泽也多了几分好感。

无论如何,对女子来说,能够对自己妻子体贴的男人都是个不错的。

再加上他把自己的两个儿子从原本的纨绔模样教导成了如今这样,她就更是感谢了。

做父母的,虽然高兴孩子优秀,但更想的还是孩子平平安安,两人也没问太多,高高兴兴和两个孩子一起用饭,再拉着说说两年里日子是怎么过的等等。

但京城里其他人家可就又轰动了一阵。

张家那俩孩子回来了。

两年前还是个稚嫩孩子,如今却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去拜访他们外祖父的时候被考学问,一个比一个回答的流畅,答案优秀不说,态度也相当自信,听闻那些跟他们一起长大的表哥表弟们看见后都惊了,下巴都合不拢。

不光是学问,旧时伙伴约着他们去打猎,明明两年前他们还是拉弓都手上没力气拉不开的,如今两人却都百发百中,满载而归,出足了风头。

后来参加流水宴,在宴会上的行酒令也大出风头,玩的开心时,甚至弹了一首曲子。

君子六艺,竟是个个精通。

而这居然才用了两年时间。

两年前这哥俩是个什么样子大家伙心里头都清楚,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他们也看的真真的。

那位住在山里的隐士到底是有什么能耐,竟然能将两个顽劣不堪的孩子教导成这副模样。

纪长泽所料不错,这俩孩子教好了就是他的活招牌。

没法子,他们太聪明,之前的表现又太差,这就跟浪子回头是一个道理,之前多混蛋,之后的好处就有多显眼。

即使纪长泽压根没踏足京城,京城里各家也都流传着他的传说。

孩子一直都是各家的软肋。

谁不想自家孩子是个优秀的,最好日后能够进朝堂,官位高于自己。

如今瞧见张元文张元武的模样了,心里就心动起来了。

听闻,那位纪先生很年轻,也才不到三十,是前朝秀才,后来今上登基,他身子骨不好,就住在了山里,没再想着来朝廷做事。

但是为什么一个秀才就能教导出两个举人呢?

一开始人们还不明白,但等到查清楚纪长泽的事之后就清楚了。

这位纪先生还真是倒霉啊,年少成名,本来应该一路顺风顺水,结果硬是时运不济,考个秀才一波三折的,等了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家里糟了变故,他好不容易拖着身子考完了,前朝覆灭了。

别说是这位纪先生了,他们代入一下,也觉得心态要崩啊。

之后这位先生仿佛是直接放弃了考科举,住在了山里,娶了娘子,好端端的在山村里过日子,后来为了开导民智被张元文张元武的祖父发现,眼巴巴的求着把自己的两个孩子交给了纪长泽。

也就两年,他就让这俩孩子变成了举人。

才两年啊!!!

刚开始听闻张大人求着山里的一位年轻隐士教导自己孩子,有些人心中还不屑。

一个前朝秀才,能教导出什么花样来?

要是真的想让孩子好,还不如直接把孩子送到国子监去,好歹这可是朝廷的书院,里面不少学识渊博的大佬都在,要是这些大佬都教不了了,一个山里的,寒门出身的前朝秀才又能教出什么来。

当初的豪言壮语,如今都化为了啪啪的打脸声。

一个前朝秀才,他还真的能教出什么来!!

父母们都动了心,打算把自己家孩子也送过去,看能不能教出个张元文张元武那样的孩子出来。

不求一模一样,哪怕风采学问只有他们一半也好啊。

张元文张元武拦住了他们,说要写信去问问先生的意思。

不然先生一向对世事不感兴趣(太懒了),若是直接贸贸然让这些小孩子跑了去,万一先生不收,他们岂不是白跑一趟。

信很快在家长们眼巴巴的期待下送到了村里。

纪长泽这个时候正在搀扶着赵月娘陪着她在村里溜达。

赵月娘怀孕之后,他直接买了两个小丫头回来,负责烧火做饭照顾赵月娘和刘氏,但出门散步这个活,一般都是纪长泽自己的活。

他语气温和:“元文元武回京,恐怕会有一大批人也想要入我门下,我打算收钱,等到手里头有了钱,我就办一所大的学堂,到时候免费让寒门子弟入学。”

“学堂?开在村里吗?”

纪长泽点点头;“就是在村里,我们村后面不是有一片桃林吗?到时候就把那片地方买下来,都说当先生的最得意的事便是桃李满天下,我在桃林做学堂,倒是也挺符合。”

赵月娘想了想:“可夫君你之前一直不肯收钱,如今突然收钱,别人会不会说你是为了钱?”

纪长泽神情正直,视线端肃。

“做人又不是要看着别人怎么看的,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赵月娘望向丈夫的视线立刻又多了几分敬慕。

这就是长泽啊。

为了能够教导那些上不起学的寒门子弟,竟然不惜自己被误解。

无论多少次,赵月娘都会感谢当初那个决定将长泽留下来的自己。

若不然,哪有如今幸福的她。

张元文张元武的信还没送到,纪长泽的信就已经送到了。

两兄弟看完后一阵无语。

所以说,老师的意思就是,他既想要个好名声,还想要大家都送钱给他,最好是大家一边给他送钱,一边觉得他是个好人。

因为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也是需要脑子的,而他教导这俩学生实在是费尽了精力,根本不想再动一次脑子。

所以徒弟们啊,一直都是老师操心你们,这次也轮到你们帮老师操心操心了。

帮我想个好法子出来,然后把这件事解决,为师相信你们哦!加油!!

加个屁的油啊加!

张元文张元武面无表情。

这老师真的太狗了。

所以说老师那么费心扒拉的把他们教导出来,就是为了在他想坑人又懒得想法子的时候让两人上吗?

虽然心底跑过无数的羊驼,但谁让这是自己老师呢。

两人还是认命的吸了口气,开始着手准备老师的学堂大业。

其实想想,老师说的也对,还是他们不会挣钱,如果他们挣钱的话,老师直接用他们的钱就好了,何必还要费尽心思去让人家给呢。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他们不对……等等,怎么又被老师给绕进去了。

京城中人不知道外表看上去相当稳重的两人内心是如何疯狂弹幕刷屏,吐槽那位被他们夸上天的纪先生。

他们只知道,不愿意出山村的纪先生,要开学堂了。

不是那种扫盲的,是真正的学堂。

吃住都在学校,住进去可能一年半载都不能回家,只能潜心在学堂学习的那种。

而且,他只看资质和向学程度,不收钱。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啊!!!

他们刚准备让自家孩子想办法去拜师,这位纪先生就要开学堂了,而且还是不收钱的开,到时候也不用担心孩子去了没办法拜师了,直接入住学堂不就好了。

家长们高兴,兴奋,激动。

张元文张元武就一副很配合的样子,告诉学堂大略该是个什么样子。

住的地方应该就是搞个铺盖住大通铺吧,被褥什么的自带所以还好。

吃的话,老师那么穷,每天有清汤寡水就不错了。

那边太阳晒人,冬天冷,夏天没冰块,冬天也没暖炭,不过也还好,读书嘛,吃点苦算什么。

什么?自己带?家里人送?

这估计是不成的,老师喜欢封闭式管理,没学出个东西学校你都出不去,外人就更加不可能进去了,再说了,大家都是住在一块的,若是真的自带冰块暖炭,到时候岂不是太引人注目,让同窗浮躁。

家长们想送孩子入学的小心脏就好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一下子就熄灭了。

但不甘心啊。

他们就算是愿意养自家孩子一辈子,等到他们老了死了可该怎么办?活着的时候是靠山,死了可不就是树倒猕猴散吗?

而且这孩子也不能一辈子都是孩子。

日后他们还要成亲,做夫君,做父亲,做夫君的时候娘子可以忍他不懂事,当了父亲,儿女以后的婚事不都还要看他这个父亲出不出息吗?

就算不说父亲,他们自己的婚事不也要看自己优秀不。

张元文张元武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从他们回到京城,多少有姑娘的人家蠢蠢欲动。

这可都是因为那位纪先生教导才得来的。

可让自家娇生惯养的孩子去吃这种苦头,他们又实在是不敢想。

就在这个时候,张元文张元武安排了个托,开始大张旗鼓的往张家送钱。

直白的说了,这笔钱我们不是给你们的,我们是想要捐献给你们先生书院的,先生清贫,又不肯收束脩,建立学堂定然是囊中羞涩,他愿意尽绵薄之力,让先生把学堂建设的更好一点,为天下学子谋福利。

这事一出,家长们一个个都好像是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也不发愁了,也不纠结了,一个个都开始收拾钱往张家送。

纪先生不肯收束脩,捐献给学堂的钱他总不好不收吧。

他们舍不得自家孩子吃苦,那把吃苦的环境改造一下不就得了。

只要钱到位,环境改善还不是轻轻松松。

张元文张元武深谙纪长泽精髓,一边说着不要不要,一边又在推拒之后将钱收下。

顺带还一人打了个收条,两边一人一份。

面上还相当为难的说着:“先生一向是不喜财帛,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收下,今日先把数目记下,等到我们回去,先生若是收下用来建造书院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他不肯收,我们便会按照记录下来的这些如数奉还。”

可别还了,赶紧收下吧。

钱是小事,我们家孩子可不能吃苦。

明明是自己个送钱,诸位家长却比谁都要着急。

纪先生可千万别不收下,可一定要收下这笔钱啊。

从古至今,被人家求着收钱的,纪长泽还真是头一个。

这件事就是他授意自己学生去准备的,他怎么可能不收下。

张元文张元武走的时候是骑马轻装上阵,回来的时候却是跟了一个车队。

小县城里大额银票兑换不出去,他们这一箱子一箱子里装着的可都是钱,连带着一些家长赠送的炭。

这一路上可算是招摇够了,也幸亏他们雇了镖局的人跟随,要不然说不定还能让人家黑吃黑了。

到了地界,张元文张元武让人把箱子抬进去了,才进去拜见老师。

纪长泽老神在在的坐在上位,眼神瞥了一眼箱子,问了句:“弄了多少钱回来?”

张元文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掏出账本子递了过去,嘴里亲昵的抱怨着:“您想挣钱还不容易吗?不说别的,就说那火锅方子,若是要卖,怎么也能卖一大笔钱,更别说还有陆陆续续别的东西了,偏不肯自己挣,我和元武运这么些钱回来,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的。”

“自己挣太麻烦,也不符合我这视钱财如粪土的性子。”

纪长泽十分厚颜无耻的夸完自己,翻看了一下账本子:“诶唷,还有人送了木料来啊,这可真是好,我之前还在发愁我们这边木头不合适建房子呢。”

张元武也忍不住翻白眼了。

“老师您别这么大惊小怪的成吗?整得好像您多爱占便宜一样。”

“有便宜干什么不占?人活着啊,别做坏事就行了,这你情我愿的事,他们给了我钱,我高兴,学堂建起来了,他们高兴,一份钱,得来双份的快乐,何乐而不为呢。”

张元文张元武:“……”

“您知道我们用的什么法子??”

“就你们俩那小脑袋,除了这个法子还能想出什么来。”

纪长泽把账本放在一边,舒舒服服的喝了口茶:“行了,等到书院建立起来了,立块碑,把这些人都捐赠了多少钱,多少东西都给刻在上面,人家乐意给钱,咱们就投桃报李,到时候我这学堂建立起来了,他们这名声也就起来了。”

张元武十分不客气的戳穿了他:“您确定您不是想着这件事传出去之后有更多人再来送钱送东西,就为图个好名声吗?”

纪长泽咂咂嘴。

“也是有这么个想法的,不过我可没让他们送,他们要是上赶着非要送,那我能怎么办,诶,这些权贵人啊,就是想得通透,一个个都很舍得掏钱,你说人家都掏钱了,我能不收吗?不能啊!不然那不是伤人心吗?”

张元文张元武:“……”

无论和老师相处了多久,又从老师那学到了什么。

此刻,两人还是忍不住在心底觉得纪长泽再一次刷新了他们对其的认知下限。

老师真的是,太狗了。

****

不管怎么着吧,纪长泽心心念念的书院还是开始建设了。

他亲自画的图纸,亲自监工。

有钱了,想盖多大就盖多大。

更何况这村里的地皮还便宜,纪长泽教导出俩举人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县太爷都会给他几分面子,一听说他这位教导学生厉害的先生要建学堂了,高兴地恨不得自己买下地皮给他送过去。

县太爷不高兴就怪了。

纪长泽在县里建立学堂,到时候学堂里面出了什么秀才啊举人啊甚至进士,那可都是他的功绩。

这位之前就能教导出俩十岁举人出来,以后还不一定多厉害呢。

因此纪长泽地皮买的顺顺利利,价格便宜不少不说,还附送了一大片地方。

他不嫌大,地皮开工就让人开始搞建设。

有钱嘛。

就算是现在没钱,等到他会将谁谁谁捐赠了多少多少钱写在碑文上,然后再讲碑立在学校门口,让所有路过这所书院的人都能看一看他们的名字,感谢他们为学子们做的贡献这件事传出去了,到时候大家伙为了名声,都会眼巴巴捧着钱来找他的。

这年头,只要有钱,其他的都不叫一个事。

学堂建立的如火朝天。

纪长泽不是非要搞贫困教育的那种性子,有钱干什么不把学校弄好点,学生们是来学习的又不是来吃苦的。

条件越好,以后不就越能吸引权贵子弟来给钱、不是,来捐献吗?

趁着学校还在建立,纪长泽开始培养人才了。

这么大的学校,总不可能只有他一个先生。

肯定是要先生们来教导的,而且德智体美都要全面发展。

他这边挖一个,那边挖一个,倒是没挖的太厉害。

反正等到开学了,自然会有大龄学生,他就不相信这些学生里不能出一个偏科走不了科举路的,到时候既然考不上科举自身又有本事,还不如留在学校当个先生。

将一切都安排的妥妥帖帖后,纪长泽的长女出生了。

这是个注定备受宠爱的孩子,因为她有无数的师兄师弟,纪长泽这学堂开起来,就是无数人的师父,师父的女儿,那能不照顾着吗?

赵美娘原本以为赵月娘生的是女儿纪长泽会不高兴,毕竟他有多么在乎赵月娘这一胎大家都看得清楚,每天陪着散步不算,还特地买了小丫头给赵月娘做专门给孕妇吃的食物。

刘氏也享清福了,从一个原本也要大冬天洗衣服的村妇直接变成了有丫头捏肩捶背的老太太。

母子俩当初被二房欺压的场景仿佛还在昨天,可如今,人家已经凭借着纪长泽过上了好日子。

知道赵月娘怀孕之后,赵美娘每天都在期盼着让赵月娘生个女儿。

当然一开始她盼望的是赵月娘流产,但眼看着堂姐的肚子一点点的大了起来,只要是出去去哪里纪长泽都陪着,什么活也不用做还有专门伺候的丫头,就自觉地打消了这个想法。

都被小心伺候成这个样子了,要流产难度也太大了。

还是生女儿吧。

纪长泽都快要三十岁了,肯定着急要个儿子继承家产,要是赵月娘生了女儿,他肯定会觉得不满,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想要再找一个还难吗?

赵美娘想的特别美,可惜,赵月娘是生了个女儿没错,但纪长泽的反应却一点都不像生气的样子。

知道赵月娘生了女儿的时候,赵美娘高兴地饭都多吃了一碗,惹得她嫂子不太爽了一下午。

结果到了晚间,她打算出去溜达溜达听听村里人八卦纪长泽家生了个女儿这件事的时候,却没收到应有的回应。

按理说,村里人都是很喜欢八卦的,尤其是孩子这方面,谁家多大岁数了还没有孩子,谁家生了几个都还是女儿,东家长西家短,说完了孩子再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表达一下自己的同情或者是幸灾乐祸。

赵美娘很长时间没有去听八卦了,村里人就跟被洗脑了一样,纪长泽说了几句话就每天早晚的都去听他扫盲讲课。

是,秀才举人身为地位是高。

可是他们又没有基础,学这些学的再怎么认真也不可能考上功名的,既然考不上功名,学了又有什么用。

而且,怎么女子也要去,不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赵美娘是很鄙视他们这种白白浪费时间注定得不到回报的做法,每次在村里人去听课的时候,她就躲在屋子里休息睡大觉。

于是,她赶不上趟了。

原本对生女儿都相当鄙视的村中人一个个就跟换了个人似的,笑容满面:“纪先生得了千金,这可真是大喜事,瞧纪先生高兴地,我昨儿去借东西,瞧着纪先生还亲自换尿布呢。”

“可不是,月娘可是享福了,就躺在床上坐月子,好吃好喝的都有人喂,孩子也有人照顾,听刘氏说,孩子晚上若是哭了,都是纪先生起来照看的。”

“那孩子长的也好,粉雕玉琢,小团子似的,这才出生几天啊,就已经张开了。”

赵美娘:“……”

不对啊!!你们的画风不是这样的啊!!

难道你们不应该嘴里酸溜溜的说着赵月娘就算是运气好嫁给纪长泽又怎么样,还不是生不出儿子早晚被抛弃之类的话吗?

醒醒!!这些话才是你们的台词啊!!!

赵美娘试探着问了一句,然后就收获了一堆大娘小媳妇诧异的视线:

“你在说什么呢?女儿怎么了?你不是女的吗?你娘不是女的吗?若是大家都去生男孩不要女孩,光有男人有什么用?没有女孩,谁来生孩子,我们早就死绝了。”

赵美娘:“……”

旁边有大娘赞同的点头:“就是,你也是女子,你也该知道女子活着有多么艰辛,男人看不起女子就算了,你怎么也能觉得女子无用呢。”

“你这样实在是太浅薄了,我们同为女子,你应该也站在女子立场才对。”

赵美娘:“……”

她觉得村里这些人疯球了。

你们以前不是这样说的啊!!不是男孩是宝女孩是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

她只不过是一年多没参加集体唠嗑,这些人的态度怎么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这还不算最惊悚的,最惊悚的是,赵美娘震惊的发现,村中那些一向重男轻女的男人们也变了。

以前村里的男人最多抱一抱自己儿子,女儿那是从出生就皱眉的,毕竟女儿就等于赔钱货,养大了之后嫁了人就不能回娘家了,那是给别人家养媳妇,不是给自己养女儿。

而且若是一直生不出女儿来,不能传宗接代,他们也上火。

她以前没注意,这次好好观察了才发现,村里的女孩子们身上的衣服都新了很多,头上也绑了头绳,有时间父亲回来了,还会跟她们玩举高高。

这在以前,可是只有少数受宠女孩才会有的待遇。

赵美娘就是那少数中的其中一个,因此她向来都是自傲的,骄傲自己能够在一众不得宠的女孩中得宠,每次跟她们炫耀父母对她如何好,看着她们羡慕的眼神,都会让她高兴许久。

但现在,村中大多数女孩居然都拥有了这样的待遇。

“女儿怎么了?女儿就不是自己的骨血了吗?好好教导,日后长大了照样能孝顺父母帮衬家里,美娘,你这个想法不行啊,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娘家都不让回来了,女子还能求着他们让进门吗?你这么想,以往女孩子嫁出去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那是两家事,但如今,我们村子的女孩嫁出去,娘家都会帮衬,娘家做了前头,后头娘家有事的时候,婆家自然也要帮衬的,双方互相帮衬,日子越来越好过,女孩也能经常回娘家孝顺父母,这不两全其美的大好事吗?你怎么还能有以前那种落后思想呢。”

赵美娘:“……”

她落后???

无论她愿不愿意,她是真的落后了。

在她拒绝了去听课的这么长时间里,纪长泽一直在不停的给村里人洗脑。

本身没文化的人就容易被人忽悠,更何况还是纪长泽,他本身的地位和口才就足够对付这一村子的人了,再加上的确是听他的话日子就越来越好过,渐渐的,村子里的人自己都没发现他们变化很大。

人都是从众的,以前你宠女儿,人家可能会嘲笑你把个丫头片子当成宝。

但如今你要是不把女儿当人看,全村人都鄙视你,觉得你狠心无情,亲骨肉都不放在心上,甚至族老还可以直接出面,若是再不悔改,这个女孩就会被抱走,让膝下没有子女,或者想要个女儿的人家好好养着。

村里人还没发现,他们渐渐的拥有了礼义廉耻,道德观念,出门在外,也因为肚子里装着知识而不再畏畏缩缩,出去都让人家高看一眼。

他们村疼女孩出名后,来求娶的人家也多了,谁不想娶个能自带娘家帮衬的媳妇,虽然附带的风险还有对他们村女孩不好,整个村都会愤怒来找,生了女儿也要好好对待,但对着媳妇好不就行了,对女儿好更是没什么,自家亲骨肉,除了那真狠心的,谁也不会扔了去。

村里的人开始爱卫生,爱干净,自己拾掇的干干净净,也不随地扔垃圾和秽物,自己努力认字,好教导家里孩子,就连老太太,都还拿着个树枝在地上划拉呢。

纪先生可说了,要想孩子出息,大人就要多少有点本事,她学会了认字写字,就可以教她的小孙孙了。

这次纪先生建立书院,雇了大半个村子的人去干活,干活的时候,大家伙你一句我一句的接着文章,倒是也挺乐呵。

全村在不知不觉中,已然变成了真正的桃花源,每一个人学习的劲头都很足(劲头不足的都让纪长泽给洗脑了)。

除了倒霉催的二房一家,他们拒绝去听课,于是目前,他们悲催的和全村人三观都不一致了。

终于,占地极广的书院建好了。

消息传回京城里时,父母们高兴的不得了,学子们可就相反了,简直是哭丧着脸被父母推出家门,有气无力的结伴坐上马车求学。

他们也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一个偏僻的,贫穷的小山村。

没去过山村的学子们听着去过的科普。

落后而愚昧的村民,恶劣的生存环境,满地黄金,到了下雨天,地泥泞着,都没地方落脚,而他们,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至少一年。

一路上,众人都在唉声叹气,期盼着自己不是那块读书的料,那位纪先生瞧不上他们让他们走人,然而他们不知道,纪先生虽然眼光高,但一向是有恩必报,他们这些父母捐了钱的,一个都别想跑,就是硬掰都要把他们给掰成人才。

“诸位少爷,到村口了,村口不让马车进去,诸位得自己个下车走了。”

村口马车都进不去,这村子得有多小啊。

小少年们唉声叹气的下了车,刚站定,便愣住了。

脚下的地干净整齐,村口的牌匾擦的干干净净,远处,正有人在农田里干活,明明瞧着都三四十的年纪了,皮肤也是黝黑,可却正在一边干活,一边背着古文。

再前面,干干净净的小孩子们嬉笑着跑过,嘴里唱着千字文。

有个老太太笑呵呵的站在一边看着她们,手上拿着树枝,一笔一划的在地上写着字。

远方,远远的就能看到一栋栋竹楼矗立,高大的同时,透露着满满严肃学风气。

这就是爹娘说的……偏僻小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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