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长泽在屋内休养,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好在他还有个忠心的小厮添墨。

这小子年纪小,嘴巴甜,又是养在太太身边九哥儿的贴身小厮,在整个侯府里,不管是干什么的下人都愿意给他几分薄面。

添墨也怕纪长泽一个人闷在屋里无聊,每天都要四处打听八卦来跟他家主子分享。

第二天上午,他就把太太跟老爷大吵一架的事给说了。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老爷可生气了,昨天去的胡姨娘屋里,听说还训斥了大哥儿,还说大哥儿体弱就是喝药喝出来的,要给大哥儿停药呢。”

添墨脸上满是庆幸:“还好夫人赶过去的快,又搬出来了侯爷,侯爷派人来将老爷拉走了,不然大哥儿这身子受了惊吓,又不让喝药,还不定要怎么样呢。”

纪长泽安静听着,若有所思。

在原主的记忆里,纪老爷每次出现在他面前都是严厉训斥的形象,但一向记仇的原主居然也没有记这个父亲的仇,反而越发敬重向往对方。

毕竟在原主的脑回路里,父亲若不是重视他,怎么会来管他的学习。

没看这么多哥哥弟弟中,除了大哥只有他会被父亲训斥吗?

可仔细想想,每次纪老爷突然蹦出来训斥儿子的时候,都是在他和纪夫人闹完矛盾的时候。

他说不过纪夫人,也不能再像是刚成婚的时候那样通过宠爱姬妾的方式让纪夫人伤心难过,毕竟纪夫人现在对他无感,他就是纳一百来个姬妾回来她也只会告诉对方随便。

于是,纪老爷就来训斥她的两个宝贝儿子了。

通过打击纪长泽和那个病弱大哥的方式来让纪夫人心疼,但又说不出什么,毕竟他是两个孩子的父亲,父教子那是天经地义的,她要是在旁边拦着,那不光没用,还会落下一个慈母多败儿的名声。

纪老爷今年四十出头,为官也有二十年了,儿女成群,女儿十三个,儿子二十二个,无论是出门还是在家,那都是风风光光的。

他是靠着自己吗?

不是的,他出门靠的是侯爷父亲,在家靠的是纪夫人帮他处理家事照看孩子。

不然就凭着他这么只看美色不顾家世就要纳妾,生了孩子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性子,后院早就乱起来了。

而他不光以此为耻,反而还将自己的孩子当做了打压纪夫人的工具。

简直一言难尽。

果然不出纪长泽所料,添墨正巴拉巴拉说哪个哪个少爷又和哪个哪个少爷打起来了,哪个哪个小姐亲手给纪夫人绣了一个枕面被纪夫人夸了的时候,因为他正在养病而关闭的房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打开。

纪老爷走了进来。

诚实的来说,纪老爷五官是不错的,只是长期纵欲导致他老的比同龄人快很多,再加上两个大大的眼泪以及黑眼圈,脸上的皱纹和长长胡子,明明四十来岁,硬是比同龄人老了不少。

而当他冷着脸时,就更加显老一些了。

他先扫视一圈屋内的下人,冷声道:“都给我出去!”

下人们面带担忧的看向纪长泽,尤其是添墨,就差把担心俩字写在脸上了。

纪长泽面上也配合的露出瑟缩来,仿佛是十分害怕一般拉着添墨的手不让他走。

实际上是趁着两人离得近了,对着添墨快速小声道:“快去叫人请祖父来救命。”

添墨赶忙点点头,老侯爷住的院子里九哥儿的最近,若是要请长辈救命,自然是老侯爷更快。

其他下人们也不放心,但到底纪老爷才是他们正儿八经的主子,他们再怎么不想留下纪长泽一个人,到底还是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纪长泽本来还在想要怎么对待纪老爷,现在看到他自己把人清出去,顿时乐了。

他刚才还在思虑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不好回复呢。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纪老爷没注意到这个儿子脸上的表情,等着把人清走了,他就开始开炮了:

“我翻看了你的功课,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做成了这种鬼样子?!这么多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这恐怕是纪老爷唯一聪明的地方了,每次来迁怒儿子们的时候,都会找个借口。

父亲生气儿子功课做得不好,不是很正常吗?

以前原主也都觉得很正常,甚至会想如果不是父亲在乎自己,他怎么会这么关心自己的功课,严厉那是希望他能成才。

现在嘛……

床上的小少年仿佛想要下床行礼,但微微一起身,又好像没了力气,只能靠在床头,低声解释:

“儿子之前染了风寒,头昏脑涨,写出来的难免不比从前,先生也是知晓的,还准许儿子回家养病。”

纪老爷没得到儿子诚惶诚恐的道歉,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愣了一秒。

怎么回事。

以前这个儿子不都是直接道歉,然后满脸愧疚陷入自责吗?

他怎么还老老实实解释起来了?

反应过来后,纪老爷更气了。

尤其是看着纪长泽那满脸的“这不是我的错啊你为什么要怪我”的表情。

他专门过来就是为了让这个儿子被训斥的蔫下去好让纪夫人知道跟他作对的下场,可不是为了听解释的。

“一点小小风寒就不去学堂了,半分苦都吃不得,日后如何科考,若是放在贫寒人家,你早就饿死了!”

“真是随了你亲娘的低贱,我堂堂侯府,怎么有你这样不知上进的子嗣!”

这话随便跟哪个十三岁的少年说,都绝对会让对方羞愧又自卑,恨不得在地上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纪长泽不是。

他仿佛十分气愤一般的抬眼,不光没有如父亲所愿低头忏悔,反而又回了一句:

“若是父亲觉得儿子生母低贱,又为何要纳她为妾?儿子生母低贱配不上父亲的话,儿子又是怎么生出来的?”

见纪老爷一愣,纪长泽持续输出:“父亲说儿子不知上进,可父亲您当年不照样是考过几次榜上无名吗?儿子这般是随了您,您如何还要生气?”

纪老爷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这个敢和自己犟嘴的儿子,脸气的铁青。

“你!你敢妄议为父?!”

纪长泽:“儿子不敢。”

“儿子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

敢不敢的,反正门关着别人听不见,他就是怼了又怎么样。

“你!你!”

别看纪老爷每天都是一副春风得意春.光无限的模样,但那也只是对着他那些狐朋狗友和在家里了。

在朝堂上他就是一个屁,这也是纪老爷自己的心事。

如今被自己十三岁的儿子戳破,他如何不能恼羞成怒。

纪老爷气的手都在颤抖,指着纪长泽你你你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武力解决问题,视线在屋里转了几圈没找到称手的工具,怒而转身推门。

外面的下人正安安静静站着,突然见纪老爷满脸怒意的在院子里看了几圈就抄起了用来捅树上落叶的木棍,接着便又冲进了屋内。

然后屋内几乎是立刻就传来了纪长泽惊慌的声音:“快来人!!来人啊!父亲要打死我!!”

添墨第一个反应过来,赶忙冲了进去,挡在纪长泽床前:“老爷!老爷不能打啊!九哥儿还发着热,身上伤还没好全呢!”

纪长泽在添墨身后露出一个头,面露哀伤:“大夫说了儿子要好好休养,否则病情必定加重,父亲您就算是有天大的气,等着儿子病好了,儿子任凭您处置。”

说着,他好像被纪老爷的行为刺激到,剧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父亲,还请父亲疼爱疼爱儿子,咳咳……”

“九哥儿,九哥儿你没事吧??”

添墨吓了一跳,赶忙跪下:

“老爷,真的不能打了,您看九哥儿都被打成什么样了,求求老爷今日就放过九哥儿吧!”

旁边的下人们也都在床边跪下来求情:“求求老爷放过九哥儿吧。”

自己被气了个半死还一根手指没碰到纪长泽,如今又莫名其妙变成纪长泽这样是他打出来的纪老爷:“???”

他气的拿棍子的手都在抖:“你们这些贱奴敢拦我?滚开!!”

屋内正闹成一团,得到消息就匆匆赶来的纪夫人带着人到了。

她也知道纪老爷真犯浑了她可能拦不住,咬牙派人去了老侯爷那请人。

“这是在闹什么?!”

她一看到纪老爷手里拿着的棍子和躲在添墨身后的小儿子,脸色就是一黑。

纪老爷见到她来了,冷笑一声。

他方才将人赶出去的聪明之处就在这里了,刚刚没人知道他对纪长泽说了什么,那么他方才是如何对纪长泽说的,自然也就只能任由他这个当父亲的来描画了。

毕竟做儿子的,如何敢反驳当爹的话。

纪老爷清清嗓子,找好状态,开口:“看看你教的好儿子,他……”

“母亲!!!母亲!!!”

床上被添墨护着的纪长泽发出一声悲伤难过的哭叫,仿佛是挣扎着勉强从床上起身,踉跄着躲到了一脸心疼接住他手的纪夫人身后。

纪老爷简直是瞪大了眼,眼睁睁看着刚刚没人时还在那和不冷不热刺他的纪长泽一到了纪夫人身边,立刻柔弱可怜又委屈。

那模样,简直跟刚刚一口一句往自己痛处戳的人不是他一样。

纪长泽一脸难过悲伤的抽抽噎噎告状:

“母亲!父亲说儿子,不知上进,还说儿子随了生母的低贱,方才,还拿棍子打儿子,母亲,儿子不知做错了什么,要让父亲这般恨我,只能一言不发任由父亲处置。”

“可父亲他竟还说,棍棒底下出孝子,他今日就算是打死了我,也无人能管的了。”

说着,纪长泽回头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纪老爷,和刚进院子的老侯爷。

又加上了一句:“还说祖父……祖父也管不了。”

“你以为这样就有用?”

向来最擅长关门训儿子,门开就避重就轻的纪老爷差点没被他这番熟悉的倒打一耙给气笑了。

“逆子!!今日别说你母亲你祖父,就算是我祖父来了,我也照样要把你打死在这里!”

纪长泽瑟缩一下,像是怕极了,红着眼眶可怜兮兮的对着院门喊了一声:“祖父。”

纪老爷冷笑:“你就算叫祖父那也没用,他管天管地,还管的了我打儿子?!我今日非……”

他看向盯着自己背后的纪长泽纪夫人,话音戛然而止,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保持着手举棍子的姿势,缓缓,缓缓转身,对上了老侯爷面无表情的脸。

“父、父亲……”

老侯爷伸出手:“给我。”

纪老爷:“……”

他小心翼翼将棍子递过去,在对方举起棍子时,试图告知对方真相:“父亲,你听我解释,我……别打别打……”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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