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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老师双手往讲台一上一撑,慈祥的目光掠过同学们落在最后一排:“许罂同学,你来回答下第一道选择题。”

许罂正托着腮专注地盯着前排顾星沉后脑勺,蓦地就被物理老师点了名,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毕竟一般老师都不会自讨没趣、浪费时间地点她。

“我?”

“嗯,就是你。”老师掸掸试卷上的粉尘,念道,“以下说法不正确的是:A.某金属产生光电效应,当照射光的颜色不变而增大光强时,光电子的最大初动能不变。B.α衰变是原子核内的变化所引起的。C.……”“这是一道基础性原理题,许罂同学,选个正确答案!”

许罂直接懵逼了。

啥,这啥,嗯?

抿了抿殷红的唇,许罂试探道:“C?”

物理老师吸了口气,教室里鸦雀无声。

随后讲台上响起老师的掌声。“很好很好,就是C!”“哎呀许罂同学回答得不错,有进步嘛~”

最后一排趴桌睡觉的陈星凡、宋小枝、金宇仨学渣同时抬头来,盯着许罂,见鬼一样。

许罂:……

“许罂同学,给大家讲讲你的解题思路,别怕,知道多少说多少。”

许罂摸摸脸。“我……没思路,按经验选的。”

物理老师推推眼镜:“经验?”

许罂:“按我经验,前三题内问正确的指着长的选,错误的指着短的选。八九不离十。”

刹那,鸦雀无声。

而后是同学们呲呲低笑。

物理老师目瞪口呆:……

错觉,原来都是错觉!

许罂坐下之后,陈星凡凑过来,“还以为你丫跟学霸谈恋爱学好了呢,哈哈。”

许罂踢了她小腿一脚,“滚滚滚,睡你的大觉!”

这插曲许罂倒无所谓,这点儿心理素质都没有是不配当学渣的,她丝毫没被影响心情,继续干上课以来一直专注的事儿!

中性笔在少女指甲间移动,迅速在作业本上落下字,然后被她细白的手指撕下来,三两下折成小豆腐块儿,直接越过少年宽而瘦削的肩膀,丢掉他桌上!

眼看着顾星沉被她举动略略惊到,许罂弯起嘴角很满意。

可是正经的少年就是不理她,根本不理会那纸条。

“顾星沉……顾星沉!”许罂小声喊他,可他还是不理。

许罂皱了眉,然后继续写写画画丢,一团两团三团……

一直丢到下课,顾星沉都没理她,也没打开纸团看。

许罂简直要气死了!

同学们纷纷起立收拾书包回家,许罂气得哼哼唧唧,狠狠踹了顾星沉的椅子腿上一脚!

“臭男人!!”

许罂凶巴巴盯着少年沉默的侧脸,重哼了声,书包往肩膀上一挂,一甩长马尾,砰地的一声第一个踹开教室后门。

噪声让陈星凡陡然从睡梦中惊醒,擦了擦口水。“卧槽~小蹄子,你吓死爹了!”

旁边金宇拔下耳麦,面无表情问:“你们女人流着血都这么凶残?”

宋小枝瞄瞄正收拾着书本儿、冷若冰霜的顾星沉,对金宇说,“我猜是月经期遇‘冷’,疼痛造成的急性心理暴躁。”“所以女孩子流血的时候,必须宠着!”

-

放学时分,雪已停。

主干道来不及扫雪的地方临时铺了棕垫,以防来往师生滑到。来往各式的运动鞋、靴子踩在上头,咯吱作响。

顾星沉走在人潮里,不时有人看他,而少年却像是游离于人世之外,谁也无法触及他心魂。

他平静无澜。

这个高而清瘦的少年,不是一眼就惊艳的长相,却有一眼就令人惊艳人的气质。

他好像天生适合生活在这种冰天雪地的季节。那种洁净的冷感、温柔与清纯,从他幽深的眉眼里散发出来。

有三个女生红着脸,怯生生地来要电话,小心翼翼地生怕被拒绝。顾星沉没让她们难堪,留了电话。

几个女生捂着脸,眼看高个子男生走远。

“天啊,他声音真苏!好冷、好温柔哦~~”

“嗯嗯嗯,纯正高冷派耶!”

“想追他。”

“那你追啊!”

“我……不敢。”

“我也不敢,这个帅哥看起来很不好追的样子啊。”

单车的停车棚在靠近北校门的地方,挨着几张公告栏,经年累月留下的旧广告残页一层叠一层,最上头贴着涂鸦的高二年级篮球联赛活动和下个月春游活动意见征集。

顾星沉擦着公告栏前围着人群过去,找到自己的单车。

校门口,黑色路虎停在马路边,许罂的背影一闪就坐了进去,光看动作就知道少女此时心情欠佳,而后路虎一甩车屁股,迅速没入车流。

自此,顾星沉才收回目光,垂下眼眸走自己的路。

他眼皮很白,睫毛眉毛一根根的长在肌肤里,整整齐齐,清晰明了。眼睛映着周围的雪色,有细碎的亮光。干干净净的裤脚,雪水沾湿了他的帆布鞋,有一点儿凉意,从他足底升起。

自行车骑过宽敞的马路,拐进小道,又没入一片平房小巷子。

这一片老居民区还保留着三四十年前的风貌,居民楼的墙皮已很难辨别本色,沿街的招牌和铺面陈旧,采光也不足,黑洞洞的。

街上来往的大部分是戴着毛线帽行动缓慢的大爷大妈,和这条老街的建筑物一样弥漫着一股衰老的气息。

唯一新潮时尚点儿的就数那几间理发店,门口转着花里胡哨的柱灯。

街道虽老,却还算干净,弥漫着一股朴素的市井生活气息。

顾星沉骑着单车,掠过街道,男孩子青葱年少的背影总算给街道带来些生气。

顾星沉推开家门,屋里没开灯,窗下坐着个老人,正纳着鞋底,那花纹是她年轻时流行的,只是现在已是“古董”了。

“奶奶。”顾星沉安静微笑,把单车推到店里。

“啊,星沉回来啦。来,奶奶给你做的鞋底儿,你看看,合适不合适?”

顾星沉也不嫌弃老人动作慢,蹲下身,耐心地配合她。

老人年纪大了,其实做得不太好,硌脚。顾星沉抬起头来。“挺好的,奶奶。”

淡淡的光从窗棂泻入,落在少年冷感而温柔的脸上。

-

暮色落下,老街片区路灯稀少而且昏黄,雪后的老居民楼折射着暗淡的雪光。

昏暗里,一切只能看清大概,房间不大,半面墙放着书架,满满的书,有一只格子专门放着各种奖状、奖杯。

房间里还有台旧钢琴,上放着一只玻璃瓶,插着时下鲜花。

这是个旧屋子,但很讲究。

台灯轻“咔”了一声亮起来,照亮顾星沉清秀的脸,台灯的光落在他眼睛里,很亮。

桌上整洁地放着书和一些文具,一瓶药,一玻璃杯纯水。

吃了两粒药后,顾星沉拿出物理书来,书页里整整齐齐夹着十多张纸条叠的小豆腐干。

他小心地一张张拆开,捋平,生怕破坏了上面的字迹。

顾星沉把台灯调了亮的那一档,纸条上那一串串狗刨字立刻无所遁形——

【星沉,放学我送你回家呀!】

【星沉,我们合解吧!^_^】

【星沉,别不理我啦。】

【喂!顾星沉!我告诉你我生气啦!哼~~快理我^_^】

【我以后会乖啦!】

【你这两年有没有想我啊?】

【我说我想你,你信不信?】

【我知道你一定信。Daling!^.^】

顾星沉淡色的唇,弯了弯:“字就够难看了,还一堆错别字……”

和解的“和”,写成了“合”,Darling少写了个r。

她书都读哪儿去了?

这么笨的校花。

许罂还是那个许罂。

又嚣张,又傻。

台灯掩映下,少年的眼睛如星辰瀚海,荡漾着迷离。

可展开最后一张纸条时,那满眼的海水结了冰!

【那个男生我谈着玩儿的,你别生气啊,我已经跟他断啦!】

少年眉毛拧巴起来。

温柔化作冷,把所有纸条一揉,丢进垃圾桶里!

-

放学后许罂没直接回家,路上约了陈星凡、宋小枝和沉默寡言、脾气古怪的音乐大才子金宇,他们四个先去医院看了打着石膏的另一渣小分队成员“江寰”,而后带着瘸腿将军江校霸一起去酒吧混混。

许罂这波渣伙伴社会关系还不少,拉了些新朋友一起玩儿,有大学生,有白领,也有些小老板或者装逼成小老板的各色人物。

声色场所,话只能信三分。许罂今晚心情欠佳,懒得听这些人吹牛,走远了一段距离,独自坐在沙发区喝着鸡尾酒。

许罂天生浓妆艳抹的美,蛊惑人心的漂亮。在这彩色灯光笼罩的昏暗场所,黑色与暧昧游走的边缘,更放大了这种艳丽迷人的气质。

但许罂不全是那种外露的妩媚,她安静的时候有一股子清纯的灵劲儿,让娇艳脱俗,美得十分独特了。

她在哪儿,哪儿就是目光的聚焦点,昏暗也挡不住她的俏丽。

许罂坐着没多会儿,就有来搭讪的社会男人,被拽下耳麦的金宇冷冰冰地喊了个“滚”。

平时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许罂出面处理,她身边总有各色人物可供驱使,不缺拥护者和朋友的,总是热热闹闹。

不过,这会儿许罂的心情是真“热闹”不起来!

——顾星沉的事儿,正让她糟着心呢!

放学后,许罂越想越不甘心,就托人在班主任灭绝那儿套了消息,说是顾星沉和灭绝说好了,月考之后就转学。

算起来,距离月考也就十来天。顾星沉留在这儿的日子没剩多少天了。

以前的顾星沉对她惟命是从,什么都听她的,让他亲她左脸,绝不会亲到右脸。

她怎么欺负他、怎么娇纵,他也耐心、不生气,可现在……他什么意思呀?

他不喜欢她了?

他会不喜欢她吗?

……不会吧。许罂想。

呸!她才不信顾星沉会不喜欢她呢!

顾星沉有多迷恋她,她又不是不知道。那小子简直快爱死她了。

许罂狠狠咬咬雪白的贝齿,唇儿抿得红红的。

呵,跟我玩儿套路啊,顾星沉。

你挺有种的!

且看我这次怎么收拾你~~

许罂憋了一股干劲儿在心里,满腔鸡血了一会儿,又有些泄气。

其实顾星沉究竟脑子里想些什么,她也不是很能明白。这男孩子性格太深了,好似心里藏着许多事、许多秘密,她其实也猜不透他。

这么多年以后,许罂才第一次发现:顾星沉像一片禁区,他的内心所想,她竟无从知晓,不,关于他的所有,她其实都一知半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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