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三天就该成亲了,姚大江一家都在为准备姚瑶的亲事而忙碌,最清闲的反倒是秦玥和姚瑶两人。

因秦玥是养子入赘,那些不必要的礼节便省去了,到时候直接拜堂就是。正好家里现在有两个院子,姚大江都定好了,秦玥就把姚瑶从大院接到小院去。

家里的亲戚,老宅的人就在一个村里,也不用通知,爱来不来。宋强一家才去京城没多久,赶不回来,宋月芝一家姚大江已经提前通知了,应该会过来。其他姚家那些叔伯兄弟,平时基本不走动,来了好好招待,不来就算,姚大江现在对此看得很开。

方氏提前通知了胡玉堂,让他从县里白云书院专门请假回来了,参加姚瑶和秦玥的婚礼。张翠翠一家也在邀请之列。还有里正一家。

这天姚瑶在房里看书,秦玥在旁边写信,是给秦非白的信,写好了樊峻会派人送去西凉城。

大门敞开着,姚瑶看着姚大江一上午进进出出不下十趟,脚不沾地的样子,她都觉得累。

“爹,歇歇吧,一切从简就好。”姚瑶看姚大江回来,就出去给他端了一碗温水。

姚大江咕咚咕咚喝完,把碗还给姚瑶,呵呵一笑说:“你跟小白一辈子的大事,可以从简,但不能敷衍!放心吧,该安排的,该准备的,爹都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你们俩就好好休息,高高兴兴的,等着成亲就好。”

“爹!”姚景泽像个小炮仗一样从后院冲过来,抱住了姚大江的腿,仰头说,“我刚刚捡了两个鸡蛋哦!”

“小泽真能干!”姚大江笑容满面地把姚景泽举高高,抱在怀中,姚景泽笑得很开心。

姚瑶打量姚大江,虽然他今日有些活儿要干,穿着褪色的旧衣服,但因为这两三年日子过得舒坦,又读了书,涨了见识,他原本微弯的脊背挺直如松,皮肤也没有之前那么黑了,看起来倒像是年轻了好几岁,本身长得就不差,气质出来了,跟村里那些大老爷们拉开了不小的差距。

“瑶儿看什么呢?”姚大江笑着问。

“看爹越来越帅了。”姚瑶神色认真。

“甭打趣我了!你去看书吧,我还得再去里正家一趟。小泽,走,跟爹一起去!”姚大江说着,直接抱着姚景泽一起出门去了。

结果姚瑶回房刚坐下,姚大江又带着姚景泽回来了,喊姚瑶:“瑶儿,家里来客人了。”

姚瑶起身出门,看到姚景泽兴奋地说:“二姐,那个爱哭的姨姨来啦!”

爱哭的姨姨,不是旁人,就是姚景泽的亲娘,先前找来过,后来并没有带姚景泽离开的那位容夫人。

容夫人比起上次,看起来很不一样了。衣服的颜色重了许多,头发也梳得更加干练,进门的时候把脸上的面纱摘了,又瘦了些,但是精神状态好了很多,眼眸沉静,只目光落在姚景泽身上的时候,眼底泛着晶莹的水光。

“姚姑娘,恭喜。”容夫人看着姚瑶,面上扯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

“容夫人,快请。”姚瑶请容夫人进了堂屋。

本来在姚大江身上,等着跟姚大江一起去里正家,跟里正的小孙子一起玩儿的姚景泽,这会儿听姚大江说了两句话,小眉头皱了皱,被姚大江放下来,跨过门槛,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容夫人身旁,小脑袋微微偏了一下,看着容夫人笑嘻嘻地问:“爹爹说,姨姨是想我了,专程来看我的,是吗?”

容夫人看着姚景泽可爱的小脸,伸手抱住他,眼泪又下来了。

“姨姨你真的好爱哭哦,乖,不哭了,等会儿我给你拿糖吃。”姚景泽小手拍了拍容夫人的肩膀。

姚瑶心中微叹,同时也有些好奇容夫人这次的来意。上次容夫人走的时候没有带走姚景泽,应该是因为家里有些麻烦没有处理干净,这一次,她有可能是来接姚景泽走的,但私心里,姚瑶希望这种事情不要发生。

姚景泽推开容夫人,真给她拿了块糖,她吃了之后,擦干眼泪,痴痴地看着姚景泽。

“姨姨,我大哥和二姐要成亲了,你来可以喝喜酒哦!”姚景泽小脸认真地说。

“嗯。”容夫人点头,又跟姚景泽说了两句话,姚景泽待不住,听林凡在院子里叫他,就跑出去了。

容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林凡牵着姚景泽的小手一起出了大门,这才收回视线来,平复心情,看向了姚瑶:“抱歉,我又失态了。”

“人之常情。”姚瑶神色淡淡地说,“容夫人是专程来看望小泽的吗?”

“是,也不是。”容夫人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在北边有些生意,要去处理一下,顺道来看看孩子。听说你要成亲了,前来道贺,匆忙之间也没有来得及准备贺礼,只出发时带了些书打算送你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容夫人话落,正好她的两个丫鬟抬着一口箱子进来了,放在桌上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容夫人起身打开,姚瑶就看到里面放了一箱古籍,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祖上有行医的,留下了这么一套书,现在也用不上了,希望对你有用。”容夫人对姚瑶说。

姚瑶粗略地翻看了一下,很是喜欢,跟容夫人道谢。

“你是不是怕我把孩子带走?”容夫人问姚瑶。

姚瑶点头:“说不是是假的,尤其是我爹娘,可能很难面对。”

“我明白。”容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家里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带孩子回去,我或许会过得舒心一些,但孩子未必会喜欢,他喜欢的是你们这个温暖热闹的大家庭,这里有很多人疼爱他,你们把他教得很好,我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就算哪天我真的下定决心把他带走,也会给你们足够的时间来准备,等他自己愿意跟我走的时候。”

“好。”姚瑶点头,“我一开始就说过,你要带他走,我们不会拦着,你要跟他相认,我们也会帮你,我只是需要确定他跟你走是安全的,衣食无忧的,快乐的。”

容夫人颔首,话落就起身了:“我很喜欢这里,虽然想在这儿多住几天,但现在有些急事,今日就要走,无法喝你的喜酒了。”

“无妨。”姚瑶摇头。

姚瑶送容夫人出来的时候,秦玥正好从姚瑶的房间里出来。

看到秦玥的脸,容夫人愣了一下:“他不是……”显然,她曾见过秦玥,并且知道他的身份。

“他是我大哥,也是我未婚夫。”姚瑶笑着说。

容夫人想起当初的传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恭喜两位,天作之合。”

秦玥并不认识容夫人,只是曾听姚瑶说起过姚景泽的亲娘找来了,知道面前这位就是,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就拿着手中的信,去后面找樊峻了。

姚瑶送容夫人走出大门,林凡和姚景泽就在小溪边儿拿着小网捉鱼,姚景泽捉到了一条小鱼苗,兴奋地跳了起来。

“需要让小泽过来吗?”姚瑶问。

“不用。”容夫人看着姚景泽的身影,满目的慈爱,“让他好好玩儿,若他问起我,就说我过些日子一定会再来看他的。”

容夫人带着人走了,来去匆匆。这次她依旧没有说自己的身份,姚瑶也不问,到了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

“丫丫,她这次是专程来看小弟的?”秦玥出现在姚瑶身后,握住了她的手。

“她说有些北边儿的生意要处理,路过这边,来了一趟,看看小弟,顺便恭喜我们成亲。”姚瑶说。岩城很近,再往北就是曾经北疆国的地界了。姚瑶猜测容夫人家里的生意应该做得很大,第一次见面,容夫人的脆弱,只是因为失去了孩子,但她本身并不是一个后宅妇人的样子。

“需要我请樊峻打听一下容家吗?”秦玥问姚瑶。

“暂时不必。”姚瑶摇头,“这次或许是因为匆忙,下次说不定她自己就说是从哪儿来的了,不麻烦樊峻了。”

姚景泽玩累了回来,果然问起了那个爱哭的姨姨,听说她已经走了,还有些不太高兴:“她说了来看我的,走了都不跟我说……”

“小弟乖,姨姨是看你在玩儿,不忍心打扰你,她家里有事,就先走了,说过些日子会再来看你的。”姚瑶笑着说。

“真的?”姚景泽问。

姚瑶点头:“当然,二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姚景泽又高兴起来:“那下次姨姨再来,我要带她一起去捉鱼!可好玩儿了!”

眨眼到了十月初九,明日就要成亲了,姚瑶才真的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丫丫紧张了?”秦玥问姚瑶。

姚瑶若有所思:“我只在想,你一个曾经的大将军,要给我一个小村姑当上门女婿了,竟然一点幺蛾子都没有,也没有人跳出来拦着,一切都比我预想的顺利很多啊。”

秦玥笑着把姚瑶的手贴在了他的侧脸上,轻声说:“因为我们为了在一起,已经很努力了。”

此时在北边的温煦风,刚刚巡视完一座大城,回去休息,想起明天是什么日子,心绪有些烦躁。

“庞威那边有消息吗?奏折送到了没有?京城可有回话?”温煦风问。

他的随从说:“公子,庞队长说奏折应该早送到了,但就算有回话,到我们这里,应该还需要几天时间。”

“到清源县的话,时间应该差不多……”温煦风在想,若是莫云齐看到他的奏折,按照他的预期,立刻派人去命姚瑶进京的话,差不多可以拦住姚瑶和秦玥成亲。他希望这中间不要出任何意外,一切,都如他所愿。姚瑶愿不愿意跟他在一起,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他只想阻止姚瑶和秦玥成亲。

却说盛京,十月初二那天,莫云齐看到了温煦风的奏折,就命人把温兆筠请到了宫里。

温兆筠当时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他的嫡长孙奉命外出办差,他的外孙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希望不是秦家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温兆筠还没行礼,莫云齐就赐座了。莫云齐当太子的时候,是温兆筠的门生,这些年对温兆筠一直很客气。

“这封奏折,是令孙命人送回来的,温老看看吧。”莫云齐让人把奏折递到了温兆筠手中。

温兆筠打开,很快就看完了,只有一个感觉,莫名其妙。

当初秦非白中毒,后来毒解了,据说是秦非墨找了一个江湖名医,解完毒就离开了京城,温兆筠也没有去打听什么。

现在温煦风奉命办差,半路突然跟莫云齐举荐一位神医,说是碰上了,就是当初给秦非白解毒的那个,是个最近刚刚及笄的姑娘,住在清源县清水镇青山村,名字叫做姚瑶,说她可进京为皇室效命。

姚瑶……姚瑶……温兆筠心中默念着这个莫名有些熟悉的名字,突然想起来,当初秦玥受伤失忆,救他的那户好心人,不就是青山村一户姓姚的吗?两者重合到了一起,事情似乎复杂了一些。

温兆筠又想起,年初有段时间,温雨薇曾提起,隔壁姚府来了一位姚小姐,十分聪慧,她想要结交,但是错过了,人家住了没几天就回老家去了。那段时间,可不就是秦非白中毒的时候?

所以,温煦风跟那个姑娘,应该是在京城见过的……温兆筠感觉莫名其妙的地方在于,如果那个小姑娘真是个神医,人家本来低调地在家里,温煦风何必做这样的事情呢?若是人家有心为皇室效力,毛遂自荐,任何时候都可以,也没必要通过温煦风。当初那姑娘可是被秦非墨请来过京城,如果人家有意愿为皇室效命,通过秦家岂不是更方便,怎么着也轮不到温煦风做这样的事情!

而且那姑娘,显然跟秦玥有关系。温兆筠感觉秦玥、姚瑶和温煦风三个人之间,他好像有什么地方没想明白,所以一时有些混乱。

总之这封奏折,从头到尾都让温兆筠有一个感觉,太多余了,根本不应该存在!

“温老可知道,秦玥现在身在何处?”莫云齐突然提起了秦玥。

温兆筠心中微沉,但神色坦荡地摇头:“他离京前,曾去看望老夫,只说让老夫放心,不必牵挂,并未告知要去往何处。”

“那温老可知道,秦玥走之前,请你转交给朕的信中,写的是什么?”莫云齐问温兆筠。

温兆筠摇头:“不知。”

莫云齐神色平静,又看了一眼温煦风送回来的奏折,开口说:“那封信中,秦玥对朕言明,他离京之后,将会去往清源县清水镇青山村定居,村尾有一户姓姚的人家,曾在他落难之时收养他,他喜欢那家的二姑娘,名字叫做姚瑶,等姚瑶及笄,他会入赘姚家,当上门女婿。此外,他还说了一件事,那个姚瑶姑娘医术了得,曾为秦非白和秦谡解过奇毒。秦玥在信中说,若日后朕有任何用得上他们的地方,他们自当进京效力。”

这些事,温兆筠的确并不知道。一时间得知这么多信息,他神色惊愕,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朕一直都是信任秦玥的,将他贬为庶民,是因为秦瑄谋反。秦家本该诛九族的,朕看了秦玥的面子,才网开一面。对于他的选择,朕很尊重。他对朕,一直都很坦诚,这也是朕最欣赏他的一点。”莫云齐看着温兆筠说,“只是朕很是不解,令孙这份奏折是何意?不出意外的话,秦玥此时就在青山村,令孙向朕举荐秦玥的未婚妻进京效命,置秦玥于何地?这件事,怕是秦玥自己都不知道吧?”

温兆筠闻言,冷汗都快出来了。当初秦玥走之前去看他,的确写了一封信,请他交给了莫云齐,现在他才知道那封信中是什么内容。本身秦瑄谋反是不争的事实,莫云齐治秦玥的罪,从律法上来说,没有任何问题,也真是网开一面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秦玥身份敏感,实力高强,他的去向若是遮遮掩掩的,莫云齐只会盯得更紧。他主动交代,莫云齐心里舒坦,对他更放心。这件事,温兆筠认为秦玥做得十分聪明。

但这份莫名其妙的奏折,让温兆筠实在是搞不懂温煦风的心思,所以也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就听莫云齐接着说:“朕命令孙到北边去巡视,这件事关系重大,刻不容缓,但他似乎并没有专注在该做的正事上面,这一点,朕很失望。朕不管他们表兄弟之间是否存在什么矛盾,令孙这样做到底是为了达到什么目的,看在温老的面子上,这一次的事情,到此为止。温老回去,给令孙去封信,告诉他,早点把朕交代的事情办好,朕要的奏折不是这样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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