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次日,新人敬茶。
人逢喜事精神爽,秦谡面上带着笑,端坐主位。
秦玥和姚瑶一家,秦珍珍和秦珏,以及姚景泽,都在。
秦珏这两年长高了一些,虽然年纪尚小,但经历过那次流放之后,懂事了很多。先前温如晴选择出家,秦珏倒是没觉得秦非白不对,只是觉得温如晴抛弃他和秦珍珍了,一度心中难过。
秦珍珍跟秦珏讲了父母的很多事,开解他,他如今也想开了,每个月十五会跟秦珍珍一起到慈心庵去看望温如晴,魏宇泽都会跟他们同去。其他时候,他多在国子监读书,偶尔回来姚府住。
对于秦非白再娶这件事,秦珏没什么感觉。因为很简单,不管长辈以前的恩怨纠葛是是非非,现在他娘自己都出家了,他爹再娶一个,没什么不对的。
“珏哥哥,我想吃那个!”姚景泽指了一下秦玥面前放着的一盘桂花糖。
秦珏拿了一块,把糖纸剥开,喂给姚景泽。
姚景泽笑嘻嘻地说:“谢谢珏哥哥!”
“嗯。”秦珏点头,觉得这个小弟挺可爱的。
秦非白和容华英进门,看两人的面色,就知道新婚之夜过得相当和谐。
容华英跪下给秦谡敬茶,改口叫爹,秦谡拿了一块名贵的玉佩送给她。是秦非白的母亲留下的物件,代表对容华英这个儿媳妇的认可。
“儿媳,以后跟老大好好过,若能再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那是最好!”秦谡笑着说。
容华英乖巧地点头应了。
然后容华英拿出了给秦非白的儿女精心准备的礼物,姚瑶和两个孩子都有。
容华英不说别的,是真的很有钱,拿出来的礼物都很贵重。
不过有件事是早就说好的,除了最小的姚景泽之外,其他人不必改口,还叫容姨就是。不是不认可容华英,只是有些别扭,尤其秦珍珍和秦珏的亲娘都还活着,管容华英叫娘,他们也叫不出口。
秦非白给姚景泽准备了礼物,是一把刀,真刀。
容华英觉得有些危险,秦非白把姚景泽举起来,笑呵呵地说:“我有空就教小泽练武!不危险!”
“谢谢爹!”姚景泽很开心。
新婚三日,秦非白不去军营,天天跟容华英在一块儿,也没有花前月下去散步,天一黑就吹灯了。
三日后,秦非白又开始了每日去军营的日子,不过下晌回来得可比以前早一些。
军营中的将士,也都能看出,秦非白成了亲之后,越发年轻了。
秦非白白天不在的时候,容华英经常是跟宋氏一起聊着天,做做女红,陪着孩子玩玩。她还经常下厨,给秦非白做菜炖汤,完全是梦寐以求的日子。
秦非白过得也舒心极了。
温婕是从来身体都不好,所以跟秦非白成了亲之后,夫妻生活上面秦非白很克制。至于到了温如晴,秦非白过去那些年,能不在家就不在家,同房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夫妻生活和谐,秦非白倒是过上了年轻时候都没有过的快活日子。
秦非白是个骨子里很浪漫的人,容华英很感性,两个人生活节奏很合拍。秦非白偶尔给容华英带一点小礼物,有时候东西并不值钱,容华英都感动得不行。
虽然出身悬殊,但两人还真有共同话题。容华英从小也是学过琴棋书画的,那些年被父亲冷落的时光,她多是用练字来打发,写得一手好字。在寻找姚景泽的那三年中,容华英的足迹几乎走遍了天下。秦非白去过的很多地方,容华英也去过,心境不同,看到的风景也不一样,聊起来,倒是都想有机会再一起去游历。
两人都经历过很多事,遇人不淑,如今兜兜转转走到一起,都很珍惜彼此和当下拥有的一切。
姚瑶看着,感觉秦非白和容华英这对,比她和秦玥看起来都要恩爱。
这日夜里,容华英伺候着秦非白沐浴,给他擦背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提起一件事。
“相公,孩子的事……”容华英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孩子怎么了?”秦非白不解。
“咱们,还要孩子吗?”容华英问。
秦非白愣了一下,握住容华英的手,反问她:“你怎么想的?”
“我……我是想,相公已经儿女双全了,若是不想我再生孩子的话,我就去跟瑶儿讨点药。”容华英神色认真地说。
秦非白皱眉,拉了容华英过去,看着她问:“你自己呢?你想给我生孩子吗?”
容华英脸色微红,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说:“我当然想。不过,如今的日子,我已经很知足了,这件事,全听相公的。”
容华英在跟秦非白在一起之前,从来没想过会有如今这样好的生活,也从来没想过,除了姚景泽之外,这辈子还会有别的孩子。
但是嫁给秦非白之后,夫妻恩爱,容华英就想,若是她怀孕了怎么办,会不会秦非白并不想再要孩子?毕竟秦非白已经儿女双全,孙子孙女都有了。
从容华英自己的角度,她爱秦非白,如果他们能有共同的孩子,当然是好事,姚景泽还心心念念着想要一个小妹妹呢。但如果秦非白不想要,容华英觉得没有也无妨,趁早把话说开,省得后面再有什么矛盾。
秦非白看着容华英,沉默了片刻,看容华英神色紧张起来,秦非白缓缓地笑了:“这件事,我想过,没有跟你提,原是想着,顺其自然就好,看天意吧,若是有,那是咱们的福气,若是没有,也无妨。毕竟我年纪大了,怕跟你提了,又给你压力。”
本来说得挺正经,容华英对秦非白的话很认同。秦非白说,如果有,那是他们的福气,这让容华英心里很高兴。只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容华英意识到秦非白的意思,闹了个大红脸,嗔了秦非白一眼说:“相公你说什么呢?都……说自己年纪大,还不正经!”
秦非白笑容愉悦:“夫妻之间的事,那么正经做什么?不过娘子真觉得我年纪大了吗?”他觉得容华英害羞的样子最可爱,让他忍不住想闹她。
这个问题,容华英拒绝回答。因为洞房花烛夜,秦非白就问过了……
翌日休沐,秦非白先前听容华英提过城外的果庄,她还没去过,就带着容华英和姚景泽一起过去玩儿。
秦非白骑马,姚景泽坐在他身前,容华英在后面的马车里。
容华英时常掀开车帘,就能看到马背上面伟岸的身影。
到了果庄,秦非白扶着容华英下车,姚景泽开心地往里面跑。他被姚大江和宋氏带着来过好几回,对这里很熟悉。
下人恭敬地把他们迎进去,姚景泽在前面带路,给秦非白和容华英介绍哪棵树上的果子最好吃,他都知道。
一家三口摘了一筐果子,姚景泽要玩儿捉迷藏,两个大人当然是要奉陪的。
结果轮到容华英找的时候,秦非白抱着姚景泽,爬到了一棵树上去。
容华英怎么都找不见人,就听一大一小在上头笑。
“堂堂大将军,竟然还会爬树?”容华英神色惊奇。
“堂堂大将军,怎么能连爬树都不会?”秦非白反问,抱着姚景泽,从树上轻松地一跃而下。
容华英神色有些紧张,看他们稳稳地落地,才松了一口气。
“娘,爹是个很厉害的高手,这是小意思!”姚景泽笑嘻嘻地说。
容华英笑着给姚景泽擦汗,结果秦非白低头凑过来,示意他也要。
容华英发现了,秦非白在她面前,越来越不成熟稳重了。不过,她喜欢。
跟真爱的人在一起,放松做自己,人是会越来越年轻的。秦非白年轻时没有得到的快乐,如今全都补回来了。娶个小娇妻,心态越发年轻,以前想做却没机会的事,如今放开了做。
“改日得空,教你骑马吧?”秦非白问容华英。
容华英眼睛一亮:“好啊,我早就想学骑马,一直没有机会。我还想学武功。”
“你这身板儿,学武功没力气,多吃点儿,先养胖再教你。”秦非白笑着说。
从果庄回去,到姚府门口,正好见秦玥刚从宫里回来。他是进宫去跟莫云齐汇报西部官员贪腐案和天牢灭口案的最新进展去了。
秦非白把容华英和姚景泽送回去,就来找秦玥了。
平儿和安儿已经能坐起来了,看到秦非白过来,安儿伸着小手要抱抱,秦非白乐呵呵地把她抱了起来。
“怎么样?有新进展吗?”秦非白问秦玥。
秦玥点头:“大皇子的一个妾室,是容城太守苟蜚的夫人娘家的表妹,昨日上吊了。天牢那日当值的狱卒,其中有一个,是平阳侯府纪家管家的外甥,前几日突染急病没了。”
平阳侯是大皇子莫景瑜的亲舅舅,大皇子妃还是平阳侯府纪家出身。所以平阳侯府跟大皇子府,是一路的。
秦非白皱眉:“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接着查。”秦玥说,“如今证据指向大皇子,但那两个人死得有点太明显了。”
莫景瑜脑子是不太够用,但就算要灭口,这个时机也太蠢了。明知道对家盯着,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注意到,这不是此地无银吗?
秦非白又叮嘱秦玥两句,而后就走了。把平儿和安儿都放小车里推走了,说是带他们出去转转,过会儿送回来。
“阿玥,你觉得是大皇子吗?”姚瑶问。
秦玥摇头:“不是。大皇子素来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是嫡是长,还有平阳侯府这个靠山,太子之位就该是他的。不至于会拉拢京城之外的官员。他也没这个脑子。”
“那就是,二皇子?他的生母,份位很低,听说当年是用了手段才怀上的龙种。”姚瑶说。
“这次爹抓人抓得太快,真正会露出破绽的,其实是容城那边。我让樊峻再带人回去调查,应该快回来了。”秦玥说。
“如果真是某位皇子跟那些官员私下有勾结,目的是什么?造反?那些官员能做什么?”姚瑶若有所思,“真要造反,手头必须有兵。当初端王谋反,一方面拉拢曾家,一方面还利用秦瑄祸害秦家,暗中招兵买马。西部那些贪官的身份地位,对京城这边的局面是造不成影响的,在我看来他们唯一的价值就是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财富。容姨说,容家少说有三分之一的家产,都被容德明拿去贿赂那些当官的了,他们胃口很大。”
秦玥眸光一凝:“丫丫你说得对,看来,应该调查一下军中的人。”
秦非白把两个孩子送回来的时候,秦玥又跟他谈了一会儿。当日,秦非白开始秘密调查手下将士的背景和家眷情况,还真发现了问题。
樊峻的父亲,原礼部尚书樊丛文是二皇子一派的,虽然藏得比较深。但樊丛文因为家风不正,被摘了乌纱帽。倒也没有别的罪名,如今依旧在京城,变成了平民百姓,日子过得艰难。
樊丛文的妹妹,樊峻的姑姑嫁给了一个姓岳的将军。岳将军在秦非白麾下效力,很得重用。他出身贫寒,是从小兵一步一步当上的将军,为人正派,生活简朴,也十分孝顺。
但他跟樊家是姻亲,就有可能是二皇子党。他的祖籍,引起了秦非白的注意,因为他出身容城。
再查下去就发现,这个岳将军的爹娘,原来都是给一个大户人家当下人的,到了年纪放出去成亲。那个大户人家,姓苟。
容城太守就姓苟。这个岳将军跟苟蜚是不是有什么关系,秦玥又给正准备回来的樊峻传信,让他再去查清楚。
莫云齐定下的一月之期,明日截止。
樊峻还没从容城回来,大皇子府先出事了。
大皇子妃带着儿子回娘家的路上,被一群亡命徒劫持,为首之人声称,是大皇子逼死了他爹。说这些年大皇子利用容城太守苟蜚,疯狂敛财,密谋造反,怕事情败露就杀人灭口,不给他们活路,谁都别想活。
秦玥得到消息,带人赶到的时候,大皇子妃纪氏和她的儿子,都已经被残忍杀害,那些亡命徒,悉数自尽。
当时有不少百姓亲眼目睹惨案发生,也听到了狂徒的大喊。一时间,大皇子要造反,大皇子跟西部官员贪腐有关,大皇子杀人灭口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
莫景瑜得到消息,疯了一样,冲去二皇子府,乱砍乱杀,说莫景贤陷害他,莫景贤害死了他的妻儿。
二皇子莫景贤被莫景瑜砍了一剑,受了不轻的伤。
矛盾激化,莫云齐震怒。
莫景瑜只说什么都不知道,坚称是莫景贤污蔑他,是莫景贤害死他的妻儿,但拿不出任何证据。
莫景贤只说了一句“清者自清”,一副不想跟莫景瑜辩驳,他问心无愧的样子。
这一个月之内,所有调查到的蛛丝马迹,全都指向了大皇子莫景瑜。而杀死纪氏母子的凶徒,身份确认之后,的确是西部某个官员的儿子,原本被抓,从牢里逃出去,集结了一群亡命徒,前来复仇。
在那凶手尸体上,还搜到了一个账本,记录的全是给莫景瑜“进贡”的钱财。
事情到此,似乎已经有了结果。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莫云齐到底怎么处置这件事,怎么处置莫景瑜。
至于莫景贤,从头到尾,清清白白,还被莫景瑜砍了一刀。任谁看,莫景瑜都有问题。
谁知,次日,莫云齐下令,让秦非白带兵围了二皇子府,二皇子莫景贤因谋反被打入天牢。
前一夜,回到京城的樊峻带回了调查的结果,那个姓岳的将军,是苟家的私生子,苟蜚不为人知的弟弟。他素来生活十分简朴,突然被秦非白打上门的时候,他端着一碗不见肉星儿的素面,一身布衣,一脸无辜,不懂发生了什么。
秦非白带着人,在岳家那个处处朴素甚至是寒酸的小宅子地下,挖出了数量可观的金砖。
当官的若是不贪,其实不会有多富裕。虽然这几年,因为秦玥的建议,武将的待遇比起曾经已经翻了一倍不止,但有些人,并不满足。
钱财迷人眼。这位岳将军利用苟蜚提供的大量金银财宝,还有精心准备的美人儿,暗中收买了其他几位将军。若是二皇子被立为太子,那是他们站队站对了。若是没有,等待时机,办大事,为了飞黄腾达,荣华富贵,拼一把。
若不是因为容华英的事,秦非白插手,西部官员贪腐案不会这么快败露,不会走到这个地步。因为一层一层,官官相护,一点风吹草动,很多事都会发生变化。但秦非白不按常理出牌,当初又是奉密旨前去调查,一点儿没有打草惊蛇,快狠准地把主要人物都拿下押了回来,彻底打乱了莫景贤原本的计划。
莫景贤更是没有想到,一向伪装得极好的岳将军,竟然被秦非白父子盯上了。岳将军跟苟蜚那样隐秘的关系,都被查了个底朝天。二皇子跟樊丛文的关系原本都没什么人知道,更别说如今樊家已经彻底废了。
这日夜里,临睡前,秦非白跟容华英讲了外面的事。容华英唏嘘不已,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起因就是,那日我和大江在路上,偶然听到了你的名字。”秦非白感叹。就是那一日开始,发生了很多事。秦非白遇到了又一段姻缘,并且,从容家查起,最后真相一层一层揭开,一手绊倒了二皇子一派。
“相公,你还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吗?”容华英靠在秦非白怀中,柔声问。
“当然,那个时候,你看向我的眼神,分明是想杀了我,但又明知杀不了,所以决定自杀。”秦非白说。
“当时我就在想,我就算死,也不会被这个乞丐玷污的!”容华英说着,笑了起来,“后来得知那个乞丐是你,我都惊呆了,觉得跟做梦一样,不敢相信。”
秦非白神情愉悦:“其实我也没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假扮乞丐,去救一个不认识的女子。但我想着,小泽是你的儿子,他叫我一声大伯,你也是自己人,被人欺负成那个样子,不能不管。那次,本来是玥儿要陪着大江回乡考试的,但他才当爹,我主动提出要去,不然也不会碰上你的事。第二次再去容城,皇上本是安排了玥儿去的,又是我主动提出替他去。现在想想,这就是缘分吧。初次见面,我非礼你,理应对你负责,一辈子。”
容华英心中甜蜜,轻声说:“不,是初次见面,你救了我,我该以身相许。”
秦非白抱着容华英笑了起来:“嗯,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