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绍率领的朝廷大军起先一切顺利,很快将对方打的溃不成军,不过随着逆贼率残部逃入深山,那处山深林密,地势险峻,只一条一面是山壁一面是悬崖的小道通往山顶。
逆贼扼守险要,朝廷的大军一时没有了用武之地,双方就这样僵持了起来。对方早有准备,山里粮草充足,萧绍一方虽能将他困住,然而想要在短时间内消灭对方也非易事。
可皇帝亲征在此,若是久攻不下传出去却于天威有损,若再被有心人利用加以宣扬,到时候少不得还要牵出别的事来,所以萧绍拖不起,必须速战速决。
前头的战事是男人们操心的事,萧绍走前曾答应说三月必回,周宝珍在宫里每日数着日子,转眼已是两月有余。
丈夫和长子都不在家,她夜里便带着霖哥儿睡,母子两个给彼此作伴。
七月里天气炎热,周宝珍每日早中晚三次让人给孩子用温水沐浴,这日夜里乳母带着人给二皇子洗过澡后,将穿了小肚兜的孩子放到了周宝珍坐着的凉床上。
霖哥儿见了母亲,手足舞动倒是少见的情绪外露,小孩子过了百日,已经能够强挣着翻身了。周宝珍拿了个内有铃铛的五彩绣球在手中逗他,每每在他快要捉到时又将绣球拿开了。如此反复几次,她记得当初这样逗长子的时候,不过几次朝哥就“啊啊——”的瞪着眼睛发了脾气。
可霖哥儿不一样,就见他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脾气的配合母亲的动作,一次又一次最后周宝珍都不忍心再逗他了,朝身边伺候的人抱怨到“我怎么觉得这倒像是这孩子在逗着我玩儿呢?”
“娘娘好福气,咱们二皇子长大了,必定是个贴心的孝顺孩子。”乳母孔氏目光温柔的看着自己精心照料的孩子。
周宝珍倾身将霖哥儿抱起来亲了亲,闻着他身上的奶香不无忧虑地说到“可这孩子的性子未免太好了些,这日后受了欺负可怎么好?”
这话一出兰萱先就笑了起来,就见她上前说到,“恕奴婢说句没规矩的话,咱们二殿下是什么身份?娘娘您这才真是操心太过呢……”
孔氏见皇后被说的有几分尴尬,忙含笑说到“等姑娘那日自个做了母亲,才能明白娘娘的一片慈母之心呢。”
孔氏话不多却句句能说到点子上,可不就是这个意思,不管孩子日后如何强悍能干,在做母亲的眼里总归还是最初那个需要她事事操心保护的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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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福宫的改建已近尾声,周宝珍自己还不曾去看过,只每日让郑崇去看着进度,回来好同她禀告。
“这块地平正出来留着什么也不必种,娘娘的意思这处留给两位殿下自己打理,种些粮食瓜菜,也免得小殿下长大了五谷不分,不知民间疾苦。”
这日,郑崇照例来延福宫四处查看,指着湖边一处空地对人吩咐到。
领头的管事听了,忙笑着奉承到“奴才这心里原还纳闷呢,这么好的一块地方难道就空着了?如今总算明白了,到底是皇后娘娘好心思,想的深远。”
荣泰公主有孕,太后欣喜非常,赏赐如流水一般的送到公主府中,一边还同周宝珍商量,“驸马家里也没个长辈,我看还是让荣泰进宫住些日子,我自己亲自看着她才能放心。”
“这事母后还要问过表姐的意思才好。”太后固然是好意,只是最近表姐同江驸马两个之间像是渐入佳境,这个时候哪里会舍得分开。
果然这日荣泰公主进宫,太后刚露出点意思,她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母后只管给我几个有经验的麽麽就是了,我一个出嫁的公主住在宫中算怎么回事,难道最后孩子也生在宫里不成?”
“你这是头一胎,府里又没个长辈,这让我怎么能放心……”
母女各执一词,最后太后败下阵来,她自来拗不过这个女儿,只得赌气逗孙子去了。
荣泰公主从慈宁宫里出来,松了一口气转而对周宝珍抱怨到“你也学坏了,光顾着看我的笑话,也不知道帮我说两句话。”
周宝珍好脾气的朝她笑笑也不辩解,看的荣泰公主没脾气,她虽没有婆婆可好歹也是成了亲的人了,人情世故还是知道一些的,甩了甩手说到”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为难。”
两人在亭子里坐着喝茶,因为身孕的关系,荣泰公主整个人都变的感性起来,她看着湖中已经开败的荷花叹了口气,“二哥走的时候荷花还未开呢,如今花季都过了,想来二哥也该回来了吧。”
“快了,今儿早上刚得的消息,说是表哥打了胜仗,不日大军就要搬师了,听太后说赵姑娘的哥哥立了大功……”周宝珍笑着说起早上最近收到的消息,表哥总算是要回来了。
“对了,怎么我听着母后的意思五弟像是对赵姑娘无意?若真是如此这般将人留在宫中日后又该怎么收场?”听说赵俊立了大功,荣泰公主想起宫里住着的赵寿,心想别不是最后要把人给二哥吧,说起来她同珍姐儿的情分不同别个,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
“看表姐说的,当初赵姑娘进府的时候,金氏可还在呢……”
荣泰公主点头,这种时候还是不要闹出事来的才好,“要我说五弟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这一次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五弟自己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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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宝珠进宫,周宝珍亲自到廊下去迎她,说起来两人已经有一年多没有见过面了,再见当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萧绍登基,李家作为有功的人家也受了封赏,同时因为周宝珍,萧绍还给了额外的恩典,许李宝珠带了女儿回本家居住。
“给皇后娘娘请安。”
见了被人簇拥着的皇后,她有瞬间的陌生感,直觉就要下跪,不想却被周宝珍一把扶住了,嗔怪到“此处又没有外人,你行这样大的礼做什么?”
不过一句话,就让她想起当初两人在一起淘气的辰光,李宝珠抬头冲她一笑,大眼睛里隐约有了些之前的模样,“好,那我就不同你客气。”
她回娘家这几个月,父母兄嫂待她皆疼惜的很,她和女儿的日子渐渐平静下来,心情自然也比之前开朗许多。
“这才是我认识的宝珠呢。”周宝珍高兴,携了她的手一道往里走。
“你今儿怎么不将璃姐儿抱来给我看看,说起来我还不曾见过那孩子呢。”周宝珍见她独自前来,故有一问。
李宝珠看她一眼,见她神情真诚不似作伪,只觉心下一暖,颇有些傲气的说到“就因为咱们俩要好,我这些日子明里暗里就不知听了多少酸话,又何苦这时候抱着孩子进宫惹人的眼?你若真想见她,我下次带她来就是了。”
“哈哈哈——”周宝珍笑起来,“宝珠,你呀你呀还和之前一样,嘴上就不饶人。我自然是想见孩子的,也不知生的和你像不像,你不要担心以后只管大大方方地带着璃姐儿出来走动就是。”
“说起来,那孩子倒时像她父亲多些。”说起前魏王,李宝珠得神色有瞬间黯然,不过她很快打起精神来,笑到“不过母亲说璃姐儿的性子倒是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长大了必然是个美人。”周宝珍像是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兀自欢快的说到。毕竟撇开别的不说,论容貌前魏王当真是无人能及的。
“容貌倒在其次,如今我只盼着这孩子日后事事顺遂才好。”李宝珠经了这许多事,好些事都看淡了,只觉平安喜乐就好。
“老气横秋的像个小老太太——”周宝珍不愿意见她这样,因握了她的手笑到,“你放心,咱们总能保她一个平安的。”
“珍姐儿——”李宝珠看着周宝珍神色有些激动,她知道这是珍姐儿给她的承诺了,留在娘家她同女儿自是衣食不愁,可女儿身份尴尬别的且不说,日后婚配就是难题,可若日后有皇后愿意保媒,又何愁女儿嫁不到好人家。
“傻子,哭什么,外头那些都是男人们的事,同咱们又有什么干系……”周宝珍拿帕子给她擦眼泪,自己眼睛也红了起来,都是做母亲的自然知道对方心里最担心的是什么,如今给她吃一颗定心丸,想她身为皇后,保她们母女日后一个平安总是可以的。
到底都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哭过一场也就好了,气氛重又轻松起来,周宝珍想起李家大嫂,说起来那还是她外祖母的本家侄女,遂问到“你大嫂如今可好?说起来她当初还拜托过我照顾你呢。”
李宝珠的神情有些惊讶,说起来自大哥事发后大嫂就像变了一个人,尤其是大哥去后,她整个人更如槁木死灰,除了一心照顾女儿别的事一概不问,不想背地里竟然还会惦记关心她。
“还是老样子,每日只一心照顾孩子,别的事一概不论,好在二嫂为人宽厚,对我们这些孤儿寡母还是不错的。”
周宝珍点头,说到“说起来也怪不得她,她是以宗妇的身份嫁进来的,谁知造化弄人,如今这样反倒对大家都好。”
李宝珠思量片刻,想也是若大嫂果真还时时处处端着长嫂架子,那么时日长了,二嫂就算为人再宽厚,怕也是容不下的,毕竟如今她才是世子夫人。
这么想着她对大嫂冷漠的一点怨怪也就烟消云散了,反而生出些同病相怜之感,更何况大嫂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还为她拜托过珍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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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要搬师回朝,晋王奉圣命先行回京,他快马加鞭一路赶回京城,到宫外时,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
李宝珠在宫中逗留整日,直到傍晚才从延福宫离开,又吩咐郑崇亲自送她到宫门口,看着她乘车离去。
“郑崇,你小子不好好伺候皇后娘娘,在这儿做什么呢?”马上,晋王抬了马鞭指着李宝珠离开的方向问到,“那是谁?”
“哎呦,王爷您回来了,恕奴婢眼拙,没看见您。”郑崇见了晋王连忙小跑着过来请安,回头看了看马车离开的方向回到“那是皇后娘娘的闺中好友,长兴侯家的小姐。”
如今新朝初立,有的人家新封了爵,即便是从前朝就有爵位的人家此刻也多换了称呼,晋王在脑子里琢磨了一会儿才问道,“长兴侯家,可是姓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