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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玉堂和薄春山相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两人为何能从之前的上下级,变成如今的莫逆之交,其实彼此双方心里都有数。

吴玉堂因为身份缘故,也知道不少潜伏在下面的暗流,虽然太具体不知道,但一些浅面的他还是知道的。

当初薄春山为何去应天,他是知道的,还给过一些提点当顺水人情。等薄春山去了应天后,一时间竟成了圣上宠臣,惹来朝野内外议论纷纷,这事他也知道。

他想着这位大抵是青云直上九重天,从此自是不一般,却万万没想到对方会急流勇退,在人前销声匿迹,回来依旧当这个九品巡检使。彼时又是陛下启用邵元龙为东南剿倭总兵官,而当时薄春山去龛山所借过兵。

这种种事情结合起来,让吴玉堂讳莫如深。

也让他不敢再以往日眼光看待薄春山,再加上之后巡检司之权被收归到了兵部,两者上下级关系如同那露水姻缘,短暂却不可追溯。最后,虽一个是四品,一个九品,却之后一直以平辈相交。

也因此听到薄春山意有所指的话,吴玉堂下意识心里一跳。

“春山老弟……”

薄春山浓眉紧皱,一副欲言又止,想说却又怕害了他的表情。

“吴大哥只知道弟弟不是为自己即可,弟弟若真为自己,也不敢闹出这么大的声势……”

说到最后,他满脸苦笑。

吴玉堂一时难以自抑心中激荡,走过来握住他的手,道:“春山老弟,你不用多说,我懂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江山,为了社稷,为了百姓。”

你懂什么了?

不过薄春山还是皱了皱脸,犹豫了下,又点点头。

“算是吧。”

吴玉堂心里一松,接着又是一紧:“那哥哥我就不多问了,可春山老弟你也要留些心,其实早就有人问到我这,只是以前我都敷衍了过去,今日也是……”

他露出你懂的表情。肯定是对方来路大到一定的程度,让吴玉堂不能再敷衍,他才会问到薄春山面前。

薄春山果然懂了,点头却神态不以为然。

吴玉堂见他神色,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但同时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悲,总之是十分复杂。

听完牛叔的讲诉,这位六爷在心中倒对薄春山此人有了大概的印象。

一个胆大妄为,却又贪婪无厌的人。

他自然不会真认为这地方是个妇道人家弄来赚点脂粉钱的小玩意,这话任谁都知道是用来唬傻子的,不过是拿来搪塞世人。

估计是把世人都当傻子了,因此又多了个此人愚蠢的结论不提。

倒是牛叔怕这位六爷轻敌,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又道:“这薄春山背后定有个高人,也许他只是个表面的幌子。之前家里想试探此地一二,可派出的人尽皆没有进来,反倒成了对方功勋簿上的一点功勋,这明州府下被他盘得宛如铁桶一片,泼水不入,十分难缠。六爷,咱们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行事还是当谨慎些。”

“这个我自然知道。”六爷略微思索了下,“我们现在不是冒名为商人,既然是商,那就趁机探探这里的深浅再说。”

见他也知晓利害,牛叔自然没什么可说的,看天色也不早了,一行人便先去投宿,其余之事按下明日再说。

位于纂风镇东南角一处宅子。

临着湖的水榭中,特意被挪空了一处地方,地上铺着红色的地毡,家具一并都挪了开,只中间放了一个长长的钝角的矮几。

一个身穿红肚兜,外罩花白色褂裤的小童正扶着矮几挪着步,旁边站了个婆子并两个丫鬟看着他。

而这间厅堂外面,是一处临着水的宽阔石台,此时其上正站着一名年龄约莫二十左右,生得清丽出尘的女子。

她穿着小竖领对襟白绫绣梅的长衫,其下是一条雪青色滚如意织金裙襕的马面裙,满头乌发梳着堕马髻,只发髻上斜插了一支赤金累丝嵌绿宝的金簪,并金累丝的掩鬓,衬得她一张芙蓉面清丽之余还有几分明媚。

她背对着窗户站着,身姿挺拔而俏立,明明衣裳并不掐腰,却也能看出其玲珑有致的身段。

此时她手里正拿着一本账册,低头看着,旁边是个身量适中面容敦厚的男子,正低声再向她禀报着什么。

“这人莫是来耍猴的吧?真是那许家的六爷许泽,竟跑到纂风镇来了,还找上了你?”

对于女子的毒舌,成子并没有露出任何讶异神色,显然也是习惯了。没办法不习惯,跟老大相比,大嫂这才哪儿到哪儿,算是含蓄的了。

成子低声道:“他们从进入明州府后,就被人留意上了,大嫂你也知道虎娃现在管着老大的消息和情报,他按着人像对了下,确实是许家的六爷许泽没错。那许家自打前任家主过世,由长子许溗接了家主的位置后,家中内斗一直不断,只有这位与之同胞的六少爷受其另眼相看。

“此子早年一直有顽劣任性之名,曾经他带人背着许家人出了趟海,闹出了一场纷波,被许家老家主关了一阵子,自那以后才没再闹出什么事,却在宁州城里依旧有纨绔之名。这趟他为何会来纂风镇,暂时还没查出原因,左不过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听到这位出海还闹出一场大事,顾玉汝脸上露出古怪的表情,不过她倒也没说什么。

她想了想,道:“阴谋诡计倒是不至于,许家再是忌惮纂风镇,也不至于把家里的宝贝疙瘩派过来,我估摸着是这位自己要来,他既找你说要做大生意,你就先应付着他,看他下一步想干什么。”

听到这话,成子脸上露出犹豫之态。

“怎么了?”

“他好像知道我不是主事人,不愿跟我深谈,非要见真正的主事人。”

这倒让顾玉汝有些诧异了,看来这人也不是真蠢?

她正想说什么,这时身后厅堂里传来一阵吵闹声,她扭头看了一眼,就见八斤和水生又闹起来了,便迅速道:“你先推脱,若实在不行,我去见见他。”

说完,她就快步绕过游廊,进了厅堂里。

“又怎么了?”她颇有几分头疼。

见把娘惹来了,八斤非但没露出心虚之态,反倒仗着口舌伶俐道:“我教他走路,他打我不说,还一屁股坐在地上就是不走了。我说他,他也不理我,还说我坏。”

小水生见娘来了,也赶忙告状:“姐姐,坏!”

他还知道用小手指着姐姐。

胖乎乎的小脸,白嫩嫩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关键这孩子特别一本正经,一点都不像普通小童的吵闹。

八斤又气他告状,又稀罕得要命,过去一把将他从地上捞起来,用小胖手去捏他小胖脸。

“都学会告姐姐状了?平时让你多学走路,就是不理我,我像你这么大已经会走了,说话也不利索,还想跟姐姐吵架?姐姐哪里坏了,姐姐不就是摸了摸水生小胖脸。”

小水生那叫一个委屈,挣扎又挣扎不过,只能继续找娘告状:“姐姐,坏,疼!”

他指着自己小胖脸,憋红了小脸,忍着不哭,可把顾玉汝给心疼的,忙走过去把小人儿从姐姐魔爪里救出来。

“你欺负他做什么!他还小,哪里吵得赢你。”

小水生一到娘怀里,忙一把搂住娘的颈子,往娘怀里贴了贴,觉得安全了,才回头去看八斤,又说了一句:“姐姐,坏!”

这下可真把八斤给气着了,她可不如小水生淡定,叉着腰道:“你给我等着,我去找爹来揍你。”

“找爹来揍谁?”

随着声音,薄春山几个大步走了进来,旁边站着的丫鬟婆子忙弯腰行礼,又在薄春山挥手下,都退了下去。

“能揍谁?揍你。”

一听媳妇这话,薄春山就知道是儿子女儿又闹矛盾了,当即就当这事没发生过,问八斤今天的功课做得怎么样。

八斤一听做功课,当即也顾不得告状了,又是撒娇又是卖乖,就想让爹赶紧忘了这茬。

见女儿这样,两口子互相交换了个眼色。

八斤如今也五岁了,她从小聪明,所以开蒙的也早,平时都是顾玉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教她,后来来到这纂风镇,顾玉汝忙了起来,就专门请了个先生来教她。

可能是大了,过了对读书的兴致,也不像小时候那么好哄骗了,反正八斤现在对读书可是深恶痛绝,还特别喜欢捉弄先生,可怜那老头如今也六十多了,三天两头来找顾玉汝告状。

顾玉汝只说会教训她,转头就被当爹的拦下了,就这样一个要管,一个要护,反正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当然,经过这么一打岔,姐弟俩吵架这茬自然也过了。

晚上用罢晚饭,让丫鬟婆子把两个孩子带下去睡后,夫妻二人才总算有空闲说话。

顾玉汝跟薄春山说了许六来纂风镇的事,不过薄春山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要说是许溗,他可能还会正视一二,许六那是谁?

“当年,你可是借过人家名头狐假虎威过。”

这也是之前顾玉汝为何会露出古怪神色的原因,她听薄春山说过这事,后来调查荣祥号时,因许家在荣祥号里执牛耳地位,薄春山就专门对许家人了解过,自然也就知道当年那位公子哥是谁了。

顾玉汝也知道这件事,才会有这么一说,就是故意调侃薄春山的。

薄春山也不恼,摩挲着下巴道:“既然有这么段渊源,那就放他走,我也不扣他人了。”

她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嗤笑:“怎么,你还打算扣人?”

那倒也不至于。

认真来说,许六这人对薄春山要办的事没用,甚至可以说许家都没什么用。许家虽在荣祥号里地位特殊,但其实起不了什么关键性的作用,这种庞大的势力,不是摧毁分化一家两家能有用的。

经过这么多年下来,对方已经成了一棵盘根错节的大树,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人和势力,跟其都有牵扯,而若想彻底瓦解对方,砍枝叶没用,只有从根下手才有用。

“对了,我要出一趟海,家里的事就都交给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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