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萧昇所发出的感叹,玉璇玑又是一笑,道:“所以,这就是天子的高明之处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句话,就逼迫得你们即使明知是算计,也只能努力去拼命。天下间最难以破解的,正是这种阳谋啊。”

“但我还是觉得很奇怪。”萧昇沉吟道:“父皇的圣旨里面,要求继位者必须文武双全。所以,四大太子首先分别前往北疆西境南蛮东荒等四个地方,当一年行军大总管,然后再进行比武。

治理地方的成效,可以用各种数据进行明,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比武决胜,谁胜谁败,也骗不了人。但这两种方式掺杂在一起,究竟要怎么算成绩呢?假如有人治理地方成绩很好,但比武中却输了。又或者反过来,比武赢了,治理地方的成绩又不怎么理想,那究竟谁能继承皇位?”

玉璇玑淡然道:“不是天子想不到这一,而是故意不清楚吧?毕竟,得太清楚了,就有一条明确的标准,根本不需要谁来担当仲裁了。得模糊,留下有争议的余地,反而让人可以有暗中操作的余地。

如此一来,天子就能继续保持超然的地位。在这场皇位争夺战之中,不管各方面再怎么施展手段,到最后,仍然绕不开天子,必须要争取到天子的支持或认同,才能称得上是胜利者。只不过……”

玉璇玑冷笑两声,续道:“这样一个局,要破解的话,困难也困难,容易也容易。关键,只看有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决心而已。”

这两句话,听得萧昇背后生寒。霎时间,以往在阅读史书的时候,所看过的各种典故,不可抑制地先后涌现心头。什么朱雀门之变,什么烛光戟影,什么庆宫三大奇案,什么十国之乱,什么削藩平难……诸如此类,等等等等,一时间活像走马灯般,不断在脑海里闪现掠过。

为了争夺最高权力,不管父母子女,还是同胞手足,统统都可以不顾。无论亲情友情爱情同志之情,全部也被抛诸脑后。大家红着双眼,你杀我我杀你,最后杀得血流成河,白骨如山,只为了可以坐上那张椅子……

可怕,实在太可怕了。萧昇实在不敢想象,有朝一日,这种事情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情景。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十四皇子禁止自己再继续想下去。开口道:“军师,不要再了。事情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而且,我也会尽力阻止,让事情不要发展到这一步的。”

“殿下,成大事者,最忌心慈手软。”玉璇玑凝望着萧昇双眼,缓缓道:“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不是你不愿意看见它出现,它就一定不会出现的。即使你不做,但别人一样会做。与其如此,不是早做打算,先下手为强。”

“军师,妳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不过……”萧昇也正视着天机星,认真道:“其实我并不想要做皇帝。这一,军师妳也清楚吧?我之所以奋斗到现在,无非是为了自保,以及想要查清楚当年我母亲之死的真相而已。假如还有余力的话,我也只想尽量去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如果因此本末倒置的话,那……也实在太荒唐了。”

“有时候,形势比人强。不得已的事情,在不得已的时候,即使想不做某种事,也是不得已。”玉璇玑淡淡一笑,缓声继续道:“不过,既然身为殿下的军师,那么殿下不愿意做的事,不方便做的事,自然都由我这个军师一力承担。殿下只需要做自己喜欢做的那些事情,便已经足够了。”

萧昇沉默了片刻,忽然间站起身来,凝声道:“不管怎么,父皇的圣旨已经下来了。册立四大太子的事,看来势在必行。到时候,一定有很多趋炎附势的人,会赶着上门巴结吧?

我不想浪费时间,去应付这些无聊的人。既然军师妳亲口这样了,那么就留在这里,替我应付那些无聊人吧。我要进入珈罗神殿,去平行宇宙的位面。”

“现在进入珈罗神殿?”玉璇玑微微吃了一惊,问道:“殿下,你要去哪个世界,想要干什么?”

“要去哪个世界,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要去铸兵。”

萧昇双眼发亮,凝声道:“既然四大太子决战势在必行,那么我唯有尽力去争取胜利了。至少,如果这场战斗是由我取得最后胜利的话,我绝不会罔顾亲情,对二哥、四哥、八哥他们大开杀戒。事情也还有挽回的余地。”

玉璇玑凝声道:“但殿下不是,对上剑亲王的话,没有什么胜算吗?”

“对啊。所以我才想要去铸兵。”萧昇笑道:“境界上的差别,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追得上去。但手里有没有武器的差别,却可以尽量弥补。如果我得到一件趁手的神兵利器,那么和四哥比试的时候,自然可以把胜算再拉高几分啊。”

玉璇玑头,道:“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人之所以为万物之灵,就因为擅长使用各种工具。剑亲王一剑在手,同境界无敌。殿下你要争取更多胜算,那么从找寻合适的兵器方面下手,也是正道。

可惜,天机门之中,并没有流传铸兵之术。否则的话,我自己便可以替殿下效劳,不必劳烦殿下进入珈罗神殿碰运气了。不过,铸造神兵,需要有材料。殿下有适合的材料吗?”

萧昇笑道:“这个不用担心。咱们之前在金山熔岩湖,所得到的天星地英,即使打造了这根辟神簪,也还剩下不少吧?再加上,我上次击杀了北疆将氏一族的那名妖人以后,得到了一颗宗师金丹,还有其余几件材料。全部加起来,相信足够铸造一件神兵利器了。”

玉璇玑颌首道:“这样的话,倒也够打造一件中品宝具了。那么,殿下打算几时出行?”

萧昇沉吟道:“我现在还没有行冠礼,理论上来,总要先行完冠礼,才能再举办册封四大太子的仪式吧。就等到仪式举行之后,正式成为四大太子之一,我再进入珈罗神殿好了。”

————

十天之后,萧昇按照萧氏皇室的规矩,在太庙之前,举行来了冠礼,代表正式成年。

原本,主持冠礼者,最好应该是天子。但事实上办不到。那么退而求其次,就应该由宗人府的大宗令主持。现任这位大宗令,正是萧昇的四哥剑亲王。所谓长兄为父,以兄长的身份替弟弟主持冠礼,那也勉强得通。

虽然,行过冠礼之后,接下来萧昇就会和剑亲王并列,被册封为四大太子之一。将要成为剑亲王的竞争对手了。但剑亲王眉宇之间,却找不到丝毫异样,仿佛根本不知道册立四大太子的事一样。

一丝不苟地,主持着完成了整个冠礼。剑亲王又按照传统规矩,替萧昇取了个表字。他沉声道:“十四弟,你的名字是昇。昇者,升也。《易经》之中第四十六卦,上地下风,何为升卦。爻曰:元亨,用见大人,勿恤。南征吉。所以你的表字,就称呼为‘元亨’吧。”

元亨的意思,就是大亨大通。用来作为表字,也非常吉利。萧昇自己,对于这个表字,也没有什么不满的。所以从今以后,他除去本名萧昇,外号废亲王,以及化名“凰牙”之外,又多一个称呼,叫做萧元亨了。

太庙之内,一起参观这场冠礼的,还有跛亲王、儒亲王、贤亲王、财亲王、侠亲王等另外几名兄弟。见冠礼完毕,众人纷纷上前道贺,并且送上礼物。

跛亲王送的,是一束发嵌宝紫金冠。儒亲王不改文人本色,送了套非常名贵的文房四宝。侠亲王送来三坛美酒。贤亲王送了一套包括全套家具摆设的宅邸,作为萧昇的新居(因为按照规矩,皇子冠礼之后,就不能再居住在皇宫的十王府里,必须搬出来了)。财亲王最财大气粗,直接就送了洛京城郊区的一个大庄园。

至于剑亲王,则送了一册书本。萧昇接过来看看,只见封皮之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观剑不则声》。

萧昇打开看看、只见这冊书本里面,记载着各种关于剑术的理论。阐述由浅入深,十分简单明白,但内中字字句句,都是至理名言。虽然并不涉及具体的剑术招式,不过对于萧昇这种剑术的门外汉来,却是正好合适。

剑亲王淡淡道:“这本《观剑不则声》,是为兄一次离开大昊朝游历的时候,从某位世外高人手中得到的。那位世外高人剑术之精,就是为兄也相当钦佩。现在这册书转送给十四弟你。希望你能够从中得到领悟,在剑术上有所成就吧。”

萧昇郑重道了声多谢。然后合上书册,珍而重之地把它收进怀里。然后和众位兄弟一起,前往自己的新家。当天晚上,和众位兄弟一起,大醉了一场。无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萧昇知道,或许,这是自己众位兄弟之间,最后一次这样欢聚饮宴了。

七天之后,朝廷正式颁布诏书,同时册立二皇子萧昴、四皇子萧昱、八皇子萧昌、以及十四皇子萧昇等四人为太子。又加封行军大总管的官职。只等来年的新年过去以后,四大太子就要分别前往北疆、西境、南蛮、东荒等四个地方,掌管一方大权,开始进行这场角逐皇位的战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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