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灵易市之热闹不下于凡人们的交易市场,修仙者也都是从凡人修出来的,同凡人相比,他们只不过是有了更强大的力量和更长久的寿命。

叶青篱打眼张望那林立的店铺和来往的人群,沿着长街信步而行,只觉得满眼都是自己不认识的稀奇宝贝。有了对比,她才知道,自己的见识确实是浅薄了些。

随意走进一家三层楼的高大店铺,叶青篱好奇地看过去。只见那酸梨木制的柜台四面镂空,各种货物分类摆在上面,被透明的禁制防护着,却是让人一眼就能观其全貌。

“这设置真是精巧。”她心里暗赞了一声,走到阵法类的柜台前,仔细观察柜台里的阵盘与阵旗,想要找到一套符合自己要求的。

这一楼摆放的阵法用具多半是练气期修士就能使用,但那价格也不便宜。总的来说,价格区间就在两百下品灵石到五百灵石。

叶青篱前前后后所有家当计数在一起,如今还有下品灵石五百六十二块,中品灵石五十一块,上品灵石一块。

这些灵石绝大多数由紫和真人赠予,很小一部分才是得自门派供给,至于她自己赚的,更是一块都没有。

紫和真人从前出手大方,那是因为要需要叶青篱帮他拿到天元珠,现在叶青篱已经从搜妖塔里出来,紫和真人也就没有必要再充大头了。

不过叶青篱在搜妖塔中过得并没有外人以为的那样艰难,她在长生渡里一躲就是一年,那日子实是清净又惬意,连带着紫和真人送给她保命的东西,都只用了一小部分。

这样算来。她至少是脱离了穷人的行列。可相对于整个修炼所需的庞大资源而言,她这点资本又根本就不够。

盘算完身家,叶青篱便选了一套名为阴阳匿形阵的阵盘。这套阵盘的阵眼是一个枚碧色戒指,另外搭配了十八面阵旗,既方便携带,更方便控制。其总价在四百九十九块下品灵石,算是这些阵盘当中价格最高的一套。

叶青篱买这阵盘是为了方便自己进出长生渡的。宁可买贵一点。也不敢有分毫马虎。

她年纪小小,又是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此。这样的手笔难免就有些引人注目。买了阵盘之后,叶青篱立即就出了这家店铺。她七绕八绕钻进人群中,趁着间隙闪到街道暗角,然后服下一颗隐息果。悄悄出了易市。

过得小半个时辰,她现身在东城区一条繁华街道上。

这条酒壶子街名字有趣。街上来往的什么人都有,正可取之于大隐。基本上没有哪个高人会无聊到放着神识在这样的大街上扫来扫去,而这街上混杂的人流气息也足够掩盖某些神秘微小的波动。

叶青篱找到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在里面开了一间上房。关上房门,布置好阵法,终于进到长生渡中。

千液湖边那十株高大的灯笼树依旧是花开叶落不同时。有些树下果实饱满,有些树下春色半残。绕是看过许久。叶青篱依然对这样的景色感到惊奇。

她仔细丈量地盘,决定只在湖东方向留出二十丈沿岸的空地,然后接着灯笼树在湖边种上一排的果树。每个树种不论何种品阶,当先种上一棵,余下的地方留待以后慢慢栽满。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叶青篱就成了辛勤的小园丁。

她种好果树,又将药园规划修整一番。因为有些灵药并非年份越长越好,所以她还采摘了一批药材收在玉盒里。藏炎峰脚下的竹林越长越是茂盛,有许多甚至长过了界,叶青篱便砍下不少竹子,又用灵石设置好阵法,将竹林的生长范围圈禁起来。

她原来修建在竹林旁的绣屋依旧好好地立在原处,只是因为欠缺打扫,屋子四周已经是自由生长了满地的星星草。这些星星草年份不一,有些甚至开出了淡黄色的小花朵,倒是破有几分野趣。

叶青篱实现了躺在星星草上打滚的梦想,只觉得浑身肌肤上都透着草叶的清香。

她给绣屋除了尘,又用竹子搭了好几个博物架子,将装着灵药的玉盒分门别类摆在上面。然后是选址、划地、布置阵法、开辟菜园。她的手脚还算利索,不过要做的事情也不少。等到申时将末,日头将斜,她也只是翻了地,还没来得及播种。

跳进千液湖中,就着掉落半湖的灯笼花瓣,叶青篱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酉时二刻,她一身清爽地乘着踏云兽回到了昭阳峰住处。

看那株香樟树生长得繁茂丰盛,叶青篱一时兴起,便砍了根粗有十寸方圆的树枝,然后运起金刃术,将之压缩成刀片状缓缓握在手中,准备刻字。

修仙者施放金刃术,多半是引动法诀灵力,待得金刃成型,便立即以元神为指引,像使用飞刀一般将之挥洒出去。而像叶青篱这样,将金刃握在手中当成刻刀来用,却需要极强的控制力,一般人殊难做到。

叶青篱这手控制力是在长生渡中不断用引火术烧制酒坛子才练出来的,她仗着万法相通的道理,虽是头一次这样使用金刃术,小心之下倒也没有太大差错。

“绣苑”——缓缓刻下这两个大字,叶青篱正要收那“苑”字最后一笔。

哐当!

忽有好大一道刺耳的声音从厨房传出,叶青篱手上动作一顿,耳中突然嗡嗡作响!

因她这个时候刚好落起“苑”字最后一笔,那一直小心控制着灵力走向的元神也稍有松懈。就在她将要散去灵力的节点上,那声音刺乱了她的心神,她手上的金刃便猛然炸开,散落出数道尖锐灵气,硬是将她右手割得整个鲜血淋淋。

“顾砚!”叶青篱豁然转过头,紧紧盯着厨房门口。

顾砚像个小大人似的抱着双臂站在那里,小下巴微昂,反倒当先指责起叶青篱来:“正常的饭点应该在申时末刻,我饿了,你还不做饭?”

叶青篱气得闪身一跃就落到顾砚身前,伸出伤口翻起的右手,也不止血,一把便揪住他衣领,怒问:“你是故意的?你砸了水缸?”

顾砚半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依然指责叶青篱:“现在是做饭的时候,你应该先做饭。”

叶青篱只觉得自己被“做饭”二字念叨得头疼不已,再加上刚才忘了顾及手上伤口,这时候割伤的地方疼得直钻她心扉,叫她几乎就要忍不住大声呼痛。不过要是真在这小破孩子面前叫疼,往后叶青篱一准会抬不起头来。

她丢不起这个人,抬起手就想要用最原始的暴力,狠狠揍这坏孩子一顿。

顾砚确实是霸道得蔫坏,怪不得他身边没一个同龄孩子能跟他合得来。

但就在叶青篱的手将要落到顾砚头顶上时,她手腕一滞,却又莫名地停下了动作。这孩子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眼睛乌墨般滚圆透亮,映着夕阳那烧红的光芒,显示在叶青篱面前的一切,都犹似渡着古老而神秘的咒语。

她竟然有些下不去手,因为顾砚的神情实在是显得太过理直气壮。他的眼睛仿佛会说话,他仿佛是在说着:“你昨天才说过,以后都按时做饭。”

叶青篱莫名心虚,她偏过头轻咳一声,大步走进厨房里,快速给自己止血上药,然后从储物袋中倒出一堆食材。

所幸她洗菜切菜用的都是法术,所以右手受伤的影响并不大。到炒菜的时候她就用左手掌握锅铲,体验了一把左撇子的感觉。

晚餐她清炒了一个春笋,又熬了一个板栗牛肉汤,再凉拌了一个豆芽。

顾砚这次吃饭的速度终于正常,吃完之后,他照例很挑剔地点评:“春笋太涩,应该只取笋尖,板栗牛肉的火候没到,凉拌豆芽醋放多了。”

叶青篱被他气得一句话都不想回,心里直纳闷:“这么一个小家伙,怎么就知道挑剔成这样?他哪里学到的这些说法?”

后来的事实证明,顾砚在挑嘴一途上完全是自学成才,因为他从前吃饭的机会并不多,认识的食材也很少。所以挑剔起来实在是词汇贫乏,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嘴下留情了。

吃过饭,叶青篱觉得,顾砚要维护自己的权益没错,但她这个做师姐的也不能被他压制了去。

“既然你往后的生活由我负责照料,那我就必须关心你的修炼进度。”叶青篱抓着顾砚到小院子里,很认真地向他宣告自己的位置。

她自动忽略了*散人曾说“你负责照料他生活起居”这样的话,因为假如她只需要管着顾砚生活起居的话,她就将彻底沦为这个小破孩子的保姆。

这一点是叶青篱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所以她必须拿出师姐的派头来,将这孩子从头到脚、从里到外一并管教得严严实实。让他清楚明白自己的位置,以后再也不在她面前霸王捣蛋。

也不知顾砚是确实不知道*散人只要叶青篱管照他日常生活,还是根本就不明白生活与修炼是两个可以分开的概念,反正他只沉默了片刻,就很干脆地点头:“你准备怎么关心?”

叶青篱笑得眼睛弯弯,小脸上神色生动之极:“咱们要先列一张作息时间表,把你每天的功课都排得规规矩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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