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色绚烂的恒星“凤凰”再度升起来的时候,整个石林和黄沙铸成的大地仿佛都陷入一片炙热之中。
在机甲逃出包围圈,进行自适应巡航系统的跋涉下,整整过了一夜,似乎拉斐尔和塔瓦西的空贼机甲群,都被抛在脑后。这下林海和雷迪尔终于放心,没有被紧蹑,这说明他们在之前干掉的那台“博士”是两大空贼势力最后一台侦察机了。
恒星重新升起,虽然已经到了恒星日冕黑子爆发活跃期,但此时的恒星看上去异常绚烂美丽,林海和雷迪尔,都生出劫后余生的感动。
身后传来夏盈的动静,这个女孩之前已经在他身后睡了一夜,披散的头发有些瀑布般绕过林海的脖颈。淡淡馨香夹杂着****。
似乎她醒转了过来,发现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随即拨动了头发,反手束后,露出尖俏的侧脸和完美匀称的粉颈,小背心更是凸显出修长的身线,沐浴在前方物理光显玻璃透射进来恒星的光芒之中。
这让她仿佛整个人都泛着一层光边,略微慵懒的眼瞳也在这一刻瞬间被“凤凰”的光亮填满,忍不住道,“好美!”
这个女孩也许从来不故作性感,然而却总是能时不时透出这种自然而然,有时候冷蛮不讲理,有时候得理不饶人脾气有如孩子,有时候却如大家闺秀,像雪原上的浅溪一样流淌的气质。
兴许只有经历了这种劫后余生的经历,方能感悟到此刻生命的美好,哪怕是荒芜成沙的新南星,在这种如末日般的画面下,仍然透着不可一世的壮丽。
林海知道她此时的惊叹有感而发,因为此时两人间隔着能感受到对方体温的狭窄空间里,林海甚至能听到她加速的心跳。妙曼而有力。
通话器在强力电磁干扰的杂音中,传来雷迪尔的声音,“呵,女士醒了!还是你小子艳福不浅,在这种长途跋涉之间,还能享受美女在身畔的艳福!”
兴许是这种同在一条船上,共同战斗的经历,能够感受到此时雷迪尔言语中的那种敞开心扉对生命感悟的充沛张力,令人感到这个恶名昭彰的空贼头子,居然还有这么另外的一面。
林海突然对他为什么当上空贼的经历,生出了很大的感兴趣。
夏盈倒也并未对雷迪尔这番话产生什么恼怒的情绪,只是似得威胁瞪了一下林海,相视无言,然而却越加明艳动人。
“小子你可知道昨日一战,你算得上非同寻常了,我们空贼在这片环境里生存,最紧要最崇尚的就是武力,你昨天的战斗足以在新南星空贼界扬名。我敢说,你小子若是做空贼,肯定比我有前途!至于拉斐尔和塔瓦西,这两人只怕到时候还不乖乖束手就擒!昨夜冒死突围酣畅淋漓一战,到如今却能欣赏恒星“凤凰”壮丽的日出美景,这可是一桩人生在无所求的体验……另外,不知你们是否知道,新南星还有一个关于“凤凰”的动人传说,”雷迪尔在那头挤眉弄眼,“据说一对情侣一起看到凤凰日冕喷发的日出,可是能够相守相伴一生!哈哈!所以我说你小子艳福不浅!”
林海心忖这个雷迪尔倒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要知道自己身后的这捉摸不透的帝国偶像,可是从来就颐指气使,撞了自己反倒踢了自己一脚,只要她心情不好,你就是握着真理之花也会被她捏成一团泥。所以雷迪尔这番话一说,林海就提防着自己的背脊腰肋被那只雪白皓腕掐掐捏捏的遭殃。
自夏盈躲入他的驾驶舱来,林海的背脊软肉没少遭罪,和她靠近了会被掐,口头占她便宜会被掐,她出气喷在自己耳边引得自己胡思乱想,也会接踵而至被掐被咬。
如今雷迪尔这番话,天知道会不会又引得她拿自己发泄。
就在林海背脊一紧等待厄运降临的间隙,夏盈却咯咯的笑了起来,神经质一般,却又清脆动人,似有似无的瞥了林海一眼,看向光屏那头的雷迪尔,捉促道,“大叔……你说的是真的吗,那我以后领着朋友来恒星看日出,就一定能获得好结果?”
雷迪尔在那头错愕了一下,“当然,只要是夏盈小姐心爱之人,自然能有好结果。”
“托您吉言吧。我要真把另一半带到这里,保证他后半辈子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当然,要真的看对了眼,嫁乞随乞嫁叟随叟,本姑娘也乐得以身相许。”夏盈浅浅一笑。眼眸眺望远方,晶莹剔透,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雷迪尔林海默哀似得冲着林海一个劲撇嘴,因为夏盈居然说另带“朋友”,那么毫无疑问她的目中人当然不是林海。
林海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应雷迪尔的挤眉弄眼,只是稳定的操纵着机甲,让刚铎拉保持一路驰行。
两台机甲就这么在沙原前进,越过土丘,渡过绿洲。
冷不丁夏盈突然扭头朝他看来,嘴角斜挂着些狡黠的笑意,“生气了?”
林海转过头,眼神平静而清澈,“没,有什么值得我生气?”
谁知道这个女孩迎着恒星的眼眸更加的如彤落澄塘,用足以让任何男子都气粗脸红的目光注视着他的黑棕瞳孔,“你在和李逸风对峙的时候,你在柯恩工人党大本营被抓捕的时候,吕明被枪杀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的平静到古井都不曾有波纹的面容,所以我知道你有个毛病,越是内心翻滚如雷,外表越是波澜不惊。而且你刚才的反应太快了一点,第一时间否认,我是不是可以解释为掩饰?”
林海的双眼眯了眯,他只是没想到,他内心越是覆雨翻云,外表越是极端冷静的这种在垃圾星上养成的性格,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竟然被这个女孩敏锐的留意。这究竟该说这个女孩有异于常人细致入微的心思和洞察,还是说这真是自己的一个破绽?或者是他自诩在贫民窟历经摔打的心境第一次遭遇了某种业障?
“所以呢?想知道我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从而在某些时候突然浇下一盆冰水,所谓我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林海有些微嘲道。
夏盈那双明媚眸子突然变得有些妖冶,言语微微锋冷得看着他,“这是我在海鸥号上和你说的话,所以你觉得我在玩弄你?”
她一直不认为这个看似机械师的男子就很肤浅,实际上一路走来她对他的印象也不断的改观,他们曾一起躲在车后厢里聊天,说那些大人物的坏话,他也曾为了她和李逸风交恶,更一起经历了海鸥号失事后的一系列经历,所以她现在对眼前的男子略微有些小依赖,甚至还觉得彼此互为理解,认知颇深。
“这倒不至于,只是自我觉得没有站到你一样的高度,所以有些事不敢苟同。”林海眯了眯眼,“我觉得,像我这样的小人物都敢挑战命运,而你这样明显来历出身都不浅的千金小姐怎么就甘于摆布?至少我出行可没有一辆护卫舰相随,一位副舰长做贴身保镖!”
夏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林海的错觉,竟然发现她的目光里出现了那么一股子和她的年轻外形绝不相称悲天悯人的味道。这就像是在高耸凛冽的雪峰之巅,隐了一座暮鼓晨钟的寺庙。
“世间的事物就像机械,一个庞大的系统,总是由各种部件所组成,而带动这一切的却是需要其中起传动作用的齿轮,齿轮连接受力,作用于各个部件,让整个机械系统能够稳定运行。有的人是系统,有的人是功用部件,而有的人就是那些齿轮。世间离不开齿轮,否则眼前的一切就无法如预期的完美……我这么说你能懂吗?”夏盈扭过头看林海。
“你的意思是离开了你这样的人,世间就会偏离轨道,系统就会出现故障?哪怕只是起到一个摆设象征性的作用?”这句话很狂妄,但从夏盈的口中说出,林海却半点感觉不到丝毫狂妄的意味,相反更能领会到背后的深刻含义。
夏盈双目闪烁出赞赏,“你很聪明,和你说话可以少费很多唇舌,这么理解也差不离其!我从很早开始,就习惯一个人独行,在读书的时候,每年春假秋假,任何可能的假期,都会从象牙塔走出去,至今也不知道横跨了多少个光年的路途,我在陌生地区的屋檐下避雨,在石垒里看书入眠,和很多人一起挤在青年公寓谈天说地,独自前往下三延星系,过着睁开眼睛就面临陌生地带的日出,闭上眼不知在哪张床睡下的生活,我看到过恒河水胡乱漂浮的尸体,包扎过边界冲突退下来的伤残军人。见过骄奢淫逸的显贵圈子人性的闪光,也在穷乡僻壤见过怨毒的眼神。看多了权贵的横蛮越矩,也见过穷苦人家为了煎熬生存的挣扎。所以你是否明白,在我的眼底,一个稳定的世界远比动荡的社会来得幸福,因为那牵扯到很多人的命运是否会因此偏离而改变?”
林海面对着翻蕴含了多重内容的话语,若有所思,最终折开这个话题,“所以你做了女主播?”
夏盈巧笑盼兮,“帝国偶像并不是我的初衷,只是我觉得,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兴许我说出过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言语多了,却偏偏受到了公众们的喜欢,所以给了我这样的称呼……”
林海心忖这个帝国偶像可不是那些光靠外表的花瓶就能博得的水分称号,不是所有女人都能头脑和外表内外双修刚柔兼济相得益彰,能够如此能够让从老至少的人们都为你欢呼追捧,这还真的需要一颗剔透的蕙质兰心。
所以林海大致能够了解藏在她这样靓丽外表下的是一颗怎样的心灵,蛮横不失孩子气,但却又可以时而典雅时而穆静时而看透世情,时而妩媚多姿时而妖冶动人。
身边的是神话传说里的美女蛇么?
林海没那么多揣测这个女孩命途的想法,只觉得这么一个帝国偶像现在竟然就在自己身后,那些淡淡的兰花香气很容易勾动他在贫民窟养成的那些不算正经的小心思,特别令他记忆犹新的是女子胸前的丰挺,弧线的美感恨不得让人一手掌握。这一路过来,林海没少镇压过他内心偶尔会泛起的这种龌蹉狭隘的亵渎念头。
在林海身后用手支着他肩膀尽量保持距离的女孩一抹妖异的流媚霞红飞上双颊。手指有些用力而显得指节发白,还有一些不知来源于何处的紧张,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松开。
失去支撑的身体自然而然前仰,结实贴合在林海背上。
林海的背脊在那一瞬间猛然收紧,背脊隔着单薄衣物的销魂触感险些让他甜腥的鼻血狂喷而出。
夏盈就这样细致体贴的靠在这方有如铁墙但却带着温度的男人后背上,心想这真是荒唐。
但如果这是荒唐,那么就让她在这万物荒芜一无所有的新南星上面……毫无保留的荒唐一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