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年将手里的书包甩在肩上,“你们把我从学校叫回来,就是给我看这个?”

“我们...我...”

“东口那家店里,我们的人有二十多个吧,我才刚上完数学课,他们就全部被那个大叔给干掉了?”高中生站在监控室里,看着视频中坐在沙发上的浅色发少年。

就是他口中的大叔。

监控室里,五六个硬汉集体沉默。

他们谁也没想到,今天抓回来的那个毛头小子,明明一开始还是副任人碾压的样子,眨眼的功夫就把自家堂口给端了。

宛若换了一个人的样子。

五分之一的硬汉将余光小心翼翼地从墨镜中溜出,瞟了一眼屏幕中的那个人。

那人从刚才解决掉视野中一切直立生物后,按照常人思维,理应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结果他却一反常态,竟晃悠到吧台给自己调了杯酒,在沙发上坐了十五分钟。

硬汉抚了抚下滑的墨镜,问道,“boss,我们需要再派人过去吗?”

“你问我?”高中生小少年眉峰一扬,三个大字写在脸上——不开心。

“呃...他还没离开...”

硬汉话音刚落,屏幕中那人把酒杯一放,起身离开了。

“算了,比起他,你们更让我生气。”少年也转身就走,“居然因为这种事把我叫回来,我下午还有化学模拟考试呢。”

走了几步,少年又停下了。

“派个人过去盯一下。喝了酒,不付酒钱怎么行。”

2

夜里还是冷的。

士冥穿的不多,结果冻坏了士凉。

士凉漫无目的地闲逛,走进了一大片住宅区,路窄,没什么光亮。

时间差不多夜间十点整。

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以为自己死了。

记忆还停留在他去露天长廊找是煊的那天——他用虚无的能力将时间退回是朕还在的两年前,然后用自己置换出了士冥。

自己应该是死了才对。

虚无,作为人体电池的负极,和是煊更改了宇宙的褶皱,他没有理由还能保存完整的意识。

能量近乎耗尽。

而现在,一定是士冥遇到了危险,当初潜在士冥身体中那所剩不多的灵魂残余被唤醒了。

能维持多久呢?

士凉找了块空地蹲下来,仰头呼了一口哈气。

就像这白色的一团空气,稀薄的灵魂,随时会终止的意识,也许下一秒他就无法再次醒来。

不过士凉并不感伤,对于一个早就有了必死觉悟的人,这不过就像是他人生的番外篇而已。

有,就已经是奢侈了。

此时此刻,他最在意的是,他应该去哪?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告诉士凉,这已经是他死后的第四年了。

他在大三结束的暑假将士冥置换回来,时间点也被调回了大一结束时的暑假,所以现在应该是士冥大四毕业后的第一个冬天。

坐标点,居然在横滨。

士冥先前被绑架时,是受了伤的。

身上的伤口被冻得麻木,士凉觉得他应该找个地方先吃完热汤面,然后去药店买点东西。

总之伤口不能放任不管。

万一等他哥醒来,那家伙那么怂,还不疼得哭鼻子?

再然后,士凉又发现,自己身上的钱只够买一个煎饼果子。

“士冥!你钱包呢?!”他问自己。

士凉是多么希望现在赶紧换士冥醒来,他既不知道士冥在日本从事什么,也不知道士冥家住哪里,更没钱。

他尝试着拨了下dj和安以乐的手机号,四年了,那俩‘特殊职业者’早换号了。

还能找谁求救?

这种时候,士凉居然没有想起自己的老妈,从小缺乏家长庇护的他压根没有这种意识了。

已经。

还能找谁?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来一个手机号。尾号是5210,10,十零,自己名字的谐音,也是他当初的学号。

鬼使神差地,士凉已经将那个号码拨出去了。

肯定换号了吧,已经四年了。

嘟......

通了。

士凉浑身的神经瞬间绷紧,吓得赶紧把手机按掉了。

通了,通了!

他居然可笑地剧烈心跳起来。

电话的那端,就是那个人。

‘人生的番外篇啊...’士凉不禁感慨,‘至少听听声音也好。’

忐忑着,自嘲着,贪恋着,他又一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嘟......

按掉啊,按掉啊,按掉啊,他提醒着自己,却将听筒贴在了耳边。

“喂?”

熟悉的声音,这个士凉阔别了六年才再次听到的声音。

士凉笑了,他未发一言地挂了电话。

足够了。

他将手机揣进口袋,向有光亮的地方走去。就给日本警察添点麻烦吧,毕竟士冥交了不少消费税。

这么想着,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一看,居然是刚才那个号码打回来的。

士凉愣住了。

接?接了吧。

士凉低哑又无奈,“喂...”

“明哥!!!!!!!!你在哪儿呢!!!!!!!刚才吃饭的时候你突然就不见了!!!!!!我好担心啊!!!!!!!”

这谁?殷桃小槑?!

“没事儿,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电话那端继续传来殷桃小槑的高分贝,“我好担心你啊,我好担心你今晚又把小组作业甩锅给我,然后自己臭不要脸地开溜啊!!!!!!!!!!!”

士凉冷笑,呵,士冥这个臭不要脸的,把一群荷枪实弹的黑社会甩锅给我,结果他自己呼哈大睡上了。

不过等等,这不是是朕的手机吗?

果不其然,电话那边悠悠地传来一个困倦的声音,“殷桃...你能用你自己的手机拨么,我手机国际漫游。”

“诶呀我马上说完!”殷桃说,“我正好看见你给是朕打,我就回拨了。我们在学校呢,明早报告会的视频还没做完呢,你快来。”

“呃...我迷路了。”

“啥?”

“我手机要没电了,没办法地图了,我现在在日吉22路新坂田站,你告诉我怎么走。”

殷桃无奈,“大哥你逗我,这不是你回家的路吗?好吧,你就沿着公交车的路线走一直走到日吉站,我们在协生馆hackingstudio里等你。”

3

我们要相信toki同志的野外求生能力,他找到了是朕所在的教学楼。

一路上,他想了很多。

是朕的发色,是朕的眼睛,是朕白皙的额角,是朕侧脸的弧度,是朕强生沐浴露的味道,是朕说话时振动的胸膛,是朕吻他时托住他后腰的手掌。

都是他想念的。

士凉不可自抑地兴奋起来,他马上就能见到他了。

他甚至有过一瞬很疯狂的想法,什么都不用说,他要和他做/爱,现在立刻马上!

这个年轻人嘛,大家都懂的。这是小别胜新婚的问题吗?这是老别啊!

尽管士凉现在立刻马上地想见到是朕,他还是先用身上仅剩的煎饼果子钱买了个煎饼果子。

太饿了。

拎着煎饼果子,士凉走向了小槑所说的教室。远远地,他就听到是朕和小槑的对话。

“视频我下午做好了,没有什么要补充的话,明早就拿它应付小组作业吧。”

“太爱你了朕哥!你一来我的作业就有救了,士冥那家伙拖一个星期了,我和他同组,还真有点吃不消。”

“那我渲染出来给你吧。我这台电脑最近有点坏了,万一软件崩溃就完了。”

是朕小心翼翼地将闲杂程序关闭,正当他检查好一切准备开始渲染时,他突然感到一个人向自己冲来。

他转头,迎面盖来一股毁天灭地的巨大压力。

咣当,是朕连人带椅子被抡得仰过去。

士凉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见到是朕的一瞬间,既不是去拥抱他,更不是去吻他,而是再一次被他那股偏执的怨气占据了大脑。

这孩子没救了。

“我去你妈的是朕!”士凉一把将手里的煎饼果子糊了是朕一脸。

他心里有个大写的卧槽——当初跟哥面前装没事儿人,让我离你远点,把我气得去美国吃了两年的炸鸡块。你倒好,玩什么深情男主角路线,爸爸我好不容易决定原谅你一下,千里迢迢从美国回来跟你约个炮缓和下感情,谁让你死得这么抢镜了!还留下那个收音机赚老子眼泪,搞得好像我是渣男一样!妈的,就他妈渣你了你能把我咋的吧!

是朕不愧是名校出身的优等生,比如他后脑勺重度撞击地面时,大脑里一闪而过的念头竟是‘我的作业’。

整间教室,只有他们三个,鸦雀无声。

是朕躺在地上,在士凉的怒视下,呆滞地拽过摔落在地的电脑。

敲敲键盘,程序损坏。

作业,很不幸的,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又一次,又一次,又是这张可恶的脸!又是士冥!

是朕看似每次都不会爆发,实则是闷声作大死啊不对,蓄力出大招的类型。

隐忍系天蝎座的典型人格。

他把电脑嫌弃地抛到一边,随手抹了把脸,面色阴沉地站起来。

士凉也不惧,愠怒地瞪着他。

突然,殷桃小槑只觉得自己眼前一晃,是朕抓起一旁的椅子就朝士凉抡了过去。

这椅子铁质的,士凉觉得自己的鼻梁要被/干/断了。

“卧槽!朕哥!”殷桃赶紧上去拦。他没见过是朕打架,他没料到向来懒散淡漠的是朕,打起架来能虎成这样,这是要杀人啊!

不过他不知道,是朕这已经很客气了,他还没在士凉脑袋里干出一个宇宙大爆炸呢。

士凉被抡得向后三个趔趄,鼻血哗一下砸地板上了。

有点懵。

他被揍了?被是朕揍了?

我!艹!

士凉一个上步冲上去,把劝架的一米六二殷桃小槑像拎鸟一样甩到一边,一拳挥到是朕脸上。

开玩笑,打架?他toki是专业的好吗?

toki一拳见血,正要得意,却被是朕一把抓过衣领,紧接着,一拳,不比自己给是朕的那拳轻。

专业的toki君也是第一次见到是朕肉搏的样子,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冷小台提及庆阳战导火线时,是朕以一敌众,看来历史还是值得考究的。

这他妈是要杀人啊!

士凉当时身上还有伤,打得十分力不从心,额角的血糊住了眼睛,他本能地伸手去抓,一把抓住了是朕的衣领。

两个人被倒在地上的椅子绊倒,咣当一声摔在地上。

士凉感受到是朕的重量,就连那股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都能清晰感知。

六年了,你还在用强生啊。

一股没头没脑的悸动涌上心头,士凉一个翻身把是朕按在身下,低下了头。

唇瓣即将碰触,好险。

鼻息,视线。

士凉看着近在眼前的是朕,突然就不想动了,连眨眼都不会了。

是朕被士凉突然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说是吃惊的,这个人刚才想干什么?

他瞪大了眼睛,喉结一动。

“?”

六年后,两人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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