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让我来吧。”
马车摇摇晃晃的在官道上行驶,从修行中清醒过来的褚青霄探出头看向在马车外驾马的少女。
盛夏的太阳毒辣,楚昭昭虽有修为在身,可在这般毒辣的阳光的照射下,额头上也不免浮出些许汗迹。
楚昭昭闻言回头看向褚青霄,她笑了笑道:“无碍,我闲着也是闲着,你修行要紧。”
褚青霄说道:“我已吞纳了半日灵气,再者言,昭昭难道你就不抽出些时间修行吗?”
说着,他便伸出手,想要拉过楚昭昭手上的缰绳。
听闻此言的楚昭昭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现在这状况,修行与否,也不甚重要了。”
褚青霄一愣,目光落在了楚昭昭背后那柄锈剑上,这才想起,似乎自从出了武陵城后,他就很少见楚昭昭吞纳灵气。
他索性在楚昭昭的身旁坐了下来,马车外的空间狭小,褚青霄这一坐下,二人的身子便贴着了身子。
楚昭昭的脸色顿时一红,却出奇并未制止。
“昭昭,你还在介怀这把锈剑的事?”褚青霄问道。
楚昭昭愣了愣,旋即摇了摇头道:“我以前没有后悔过动用观剑养意诀救你,现在更不会后悔……”
“嗯?为什么?”褚青霄不解。
楚昭昭的脸色愈发的绯红,瞪了褚青霄一眼:“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褚青霄挠了挠头,却是不敢招惹这莫名火起的楚昭昭,只能暂停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既然昭昭你并不介怀,那为何不愿意再修行,也不愿意再动用这锈剑?”
楚昭昭闻言脸上的神情有那么一刹那的低落,在那时言道:“以往修行,为的得到瑶光剑池中的灵剑,可以为族中争得一片的安身立命之所。”
“可如今做小师叔的亲传弟子,家族也在宛城做大,好像想要的都得到了,一时间也不知道修行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况且这么一把锈剑,说不得对敌之时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折断,苦修得来的东西一朝之间,就会付诸东流,想到这些,就觉得没有修行的兴致……”
观剑养意诀的弊端就在于此,若是一切顺利,得到瑶光剑池的灵剑,数年累积的剑意在一夕之间于灵剑的加持下,便会如鱼得水,大多数人在四五年的时间内便可抵达五境,并且磅礴剑意加身,对敌时所能爆发出来的战力,更是同境武者难以比拟的。
可若是真的遇见某些强出太多的敌人,毁了灵剑,那修为大跌不说,从此之后,没了灵剑的加持,也难以再催动体内的剑意。
说到底,这观剑养意诀就是剑走偏锋的法门。
褚青霄也明白楚昭昭的担忧,但他却并不觉这些是楚昭昭颓废的借口,他在那时直视着楚昭昭的眼睛,旋即言道:“锈剑可以重铸,这不容易,但绝不太难。”
“关键是……”
“昭昭你要迈过你心头那道坎……”
“我心头那道坎?”楚昭昭皱起了眉头。
褚青霄点了点头,沉声道:“楚家已经在宛城站稳了脚跟,你不必再为他们烦恼,我觉得,是时候为自己想想了。”
楚昭昭闻言侧头看了褚青霄一眼,面露苦笑:“哪有那么容易,前十几年,我都在为得到瑶光剑池中的灵剑而活,这一时间让我为自己想想,我当真还不知道该如何想起……”
“其实我觉得你已经找到了。”褚青霄却言道。
“嗯?”楚昭昭有些疑惑。却见褚青霄看向她背后的锈剑,想着当初那位徐姓老人说过的话,低声道:“当初你为何执此剑,或许就是你日后的道。”
楚昭昭闻言一愣,她认真的想了想。
脸色却忽然一红。
她为何提起那把锈剑,那不就是为了救眼前这个家伙吗?
她不知道褚青霄到底是不是在暗示她什么,但心却莫名跳得快了几分。
“我……我知道啦!”
“我这就去修行,行了吧!”
说罢这话,她把手中的缰绳扔到了褚青霄的手中,逃一般躲进了马车中。
……
经过三日的奔走。
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太玄山的外围,但时间也到了傍晚。
太玄山中匪盗横行,夜里进山保不齐会不会遇见麻烦,索性便休息一夜,等到明日一大早再直接赶往苍鹰寨。
抱着这样的念头,众人在山道便升起了篝火,准备好生歇息一晚。
“我说,那南宫云芙和郑铃音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你那么想去天悬山是不是为了郑铃音?”
“你们是不是有个什么三年之约?”
“莫欺少年穷你跟她说过没有?”
褚青霄与楚昭昭正坐在一旁吃着干粮,远远的便将紫玉一脸兴奋的跟在蒙子良的身后,嘴里如连珠炮一般,不断追问着。
自从知晓了蒙子良的过往后,紫玉的八卦之魂仿佛被激活了一般,这几日得了空闲就追着蒙子良问个不听。
蒙子良反倒成了那个被追问得不知如何应对的家伙,这攻守之势一瞬间就逆转了过来。
褚青霄等人看着被追得到处躲藏,一脸生无可恋的蒙子良倒是觉得甚是好笑。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众人侧头看去,只见山道的边缘,一大群身着黑甲的甲士在正快步朝着此处走来。
众人只觉好奇,打量着那群甲士。
约莫千人的队伍,倒是并不算多,可装备精良,浑身弥漫着肃杀之气,一眼便能看出,是精锐之师。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军队调度?”蒙瑾有些奇怪的问道。
她出生将门,对于军队调遣之事素来敏感,此地位于沧暮二洲的交接处,暮州南部与黑渊接壤,那里是烛阴遗族的所在,除了十二年前有过暴乱外,这么些年素来安生,东南方向倒是与藩国狼狄接壤,但狼狄素来对王庭言听计从,近五十年来没有出过乱子,故而她不免有些疑惑。
而这时,那群甲士已经靠近了众人所在之地。
为首的几位甲士中,有一位年轻人看向褚青霄等人,他忽然眼前一亮,翻身下马,走向众人。
“蒙姑娘!”那人如此言道,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蒙瑾也看向对方,有些惊讶,她起身道:“南宫大哥!”
本来一旁还有些紧张,暗暗想着是不是昨日杀死顾远怀与夏景如后留下了马脚的褚青霄,见二人似乎认识,倒也松了口气。
反倒是一旁被紫玉追着的蒙子良见了此人,顿时捂着脸,忙不迭就要躲到一旁。
“妹夫!”只是蒙子良的脚才刚刚迈开,那将领便一眼看见了对方,快步就走了上前,一只手搭在了蒙子良的肩上,甚是热情的言道。
“你这些日子到哪里快活去了?前几天云芙还跟我说来着,给你写了七八封信,你怎么一封信都不回啊?”那将领笑呵呵的问道,可落在蒙子良肩上的手,却隐隐发力。
蒙子良顿时脸色发白,哭着脸道:“过些日子就回,过些日子就回……”
“过些日子?”那将领眯起了眼睛,面露苦恼之色:“那不是还要让我家云芙等上许久……”
“现在……我现在就去写!”蒙子良一个激灵,赶忙言道。
“还是妹夫善解人意,知道不让云芙伤心,待到你们成亲之后,那想来一定是一对恩爱夫妻。”他甚是满意的言道。言罢又看向伸手的甲士道:“来两个人,去伺候着我妹夫,把信写好!”
“对了,要长,要情真意切,这想来问题不大吧?”他说着又笑呵呵的看向蒙子良。
蒙子良哪敢再说出半个不字,苦着脸,连连点头。
旋即便被几个甲士驾着,来到了一旁的石墩上,苦着脸蹲在那里奋笔疾书。
这场面看得众人一愣一愣的。
而那将领却转头看向众人,这一次他的脸上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爽朗的笑容:“让诸位见笑了,我这未来妹夫粗心大意,时常惹得我那族妹暗自神伤,做哥哥多少得帮着她敲打敲打。”
“他啊,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就得这样。”一旁的蒙瑾没好气的说道,看得出,她倒是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场面。
“对了,蒙姑娘你和你的这些朋友是……?”那将领又问道。
蒙瑾倒也机灵,赶忙介绍了一番褚青霄等人,又言他们是要带一位故人的尸首去往暮州,倒是未有提及苍鹰的事情。
那将领闻言,倒是并不怀疑蒙瑾的说辞,他朝着众人拱了拱手言道:“原来诸位都是天悬山的高徒,着实失敬。在下南宫岳,沧州烈甲军下,赤水营统领。方才见有故人在此,心中心悦,便不自觉的上前相认,言行鲁莽惊扰诸位,还请诸位恕罪。”
众人倒是并不觉有什么不悦,纷纷在这时摆手,言道无碍。
“对了,南宫大哥带着兵马来此地作甚?”蒙瑾又在这时问道。
那南宫岳闻言正要回应,可这时身后的军队中,又有一人快步走来。
那人看上去年近五旬,身形略显单薄,身上的甲胄穿戴在身,也显得有几分不合身,似乎并非常年身处军中的将领。
对方对于众人而言是个生面孔。
但褚青霄的脸色却在看清的对方模样是,骤然一变。
不是因为他认出了对方是谁,而是在对方走来时,他体内灵府之中,寄宿着三娘的神柱忽然开始颤抖……
“南宫将军,时间不早了,我们得在亥时之前赶到太玄山外与牧将军汇合……”那人如此说道,态度还算客气,但语气却多少有些焦急。
“许将军说得是,我这与旧友相见,一时间险些忘了要事。”南宫岳面露歉意的言道,旋即又看向蒙瑾说道:“朝廷近来准备剿灭太玄山中的匪患,蒙姑娘如果要穿行太玄山的话,最好这几日就动身,不要在山中逗留,如果时间不那么急的话,可以等上几日,待到我们剿灭匪盗,我亲自送你去暮州。”
这算得上是一个很让众人诧异的消息,对于苍鹰寨而言,也很是重要。
但此刻的褚青霄却并无心去细想这些,他只是瞪大眼睛看着南宫岳身旁的男子。
灵府之中,青铜柱上,那寄宿着三娘的神柱不断颤抖。
一道道带着哭腔与怒火的呢喃,在褚青霄的脑海中回荡。
“是他!”
“是他!”
“许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