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想得入神,一阵萧瑟的秋风袭来,吹得衣服猎猎作响,微微一醒神,见周遭枯黄的落叶飘飞,在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层。不知不觉间,原来又来到了南疆十万大山之中。
眼前的这座山峰正是猫鼻岩,当年我和三叔、死人脸他们进山的时候,就是从这里经过的。这么些年过去了,外边的世界变了许多,这里却几乎一成不变。
怔忡了片刻,就朝山林深处行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又到了狗牙谷里。看着漫山遍野飘飞的黄叶,心里莫名地生出一种寂寥和困倦。
我此时突然就能体会到青当日的心境。她走遍天南地北去寻她师父,可是终究是寻不着,最后倦了,累了,就把自己埋在了这狗牙谷中。
朝着谷中行去。又想,等我把幽玄身结成,或许还能活很久。要是几十年、几百年找下去,还是没能找到青,我该怎么办?到时候我也会倦了、累了吧,就回来这儿,跟那死女人一样,往那口棺材中一躺,就再也不用醒来了。
这一路寻过去,当初发生山崩,古墓的入口早已经被淹没了。绕着山谷转了一圈,估摸了一下这山川地脉的走势,相中一个方位,就开始往下挖掘,准备回去古墓看看。
朝下头挖了大概有两个时辰,突然就发现了一条颇为狭窄的甬道,进去一瞧,岩壁有斧凿的痕迹,是人工开凿而出的,瞧这格局,像是盗洞。
我微微一惊,沿着甬道就追寻了过去。这古墓是我跟青相遇的地方,也是一切事情开始的地方,我可不想被那些个盗墓贼给毁了。
这通道歪歪曲曲,一路过去,终于就从中钻出,一脚踏入了一处山穴之中,抬起头,就看到头顶一道缝隙。在我左前方有一块大石,当年青就喜欢坐在这儿,支颐于膝,双腿的。
我就躲在这块大石下边,那会儿既觉得这死女人长得好看,又觉得害怕,只敢偷眼去看她的双腿。
那次的山崩,居然没把这里给掩埋了,也算是万幸。
呆立了一阵,就朝墓室走去。一进门,就觉不对,心中咚咚一阵乱跳。微微调息了几拍,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墓中石壁上画着数道巨大的符箓,其色鲜艳如血,由朱砂所画,从室顶一直铺到地面。石室正中,停着一口棺材,造得高大粗犷,棺身上覆盖密密麻麻的往生经文。棺材四周,原先是分列着十二尊青铜墓俑,只此时都已经横七竖八地卧在了地上。
在墓室的四角的四面青铜照妖镜保存的倒还算完整,地上原本掉落的三百多根青龙镇煞钉却已经不见了,大概是真进了盗墓贼,将东西给顺走了。
妈的,所幸这棺材还在,不然我以后还没地方睡了。想起当年与青相遇时的情形,不由莞尔,一时间心潮起伏。
出了一会儿神,想起当时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丢进了棺中,也该清理清理,走上前去,将棺盖推开。
只往里头瞥了一眼,脑里轰的一声,整个人就僵在了那里。
棺中卧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一袭白裙,乌黑的头发分成两股,整齐地垂在胸前。黛眉如远山,皮肤雪白如玉,红唇轻抿,秀美清雅。随着均匀的呼吸,胸口微微起伏。
我脑抽了半天,正要爬进棺中,就听身后突然一阵风向。心中一跳,起身回头,手中就结了个法诀。
只见一道灰影从外头疾掠而入,头戴青铜面具,双目漆黑如墨,正是那只青面狐狸。我心中念头急转,正要把这玩意儿拿下,就见又有两道人影并肩而入。
定睛一瞧,这两人一个黑袍,一人灰衣,信步而入,正是茹教主和阴冥府那个白面男人。这二人一进来,也不话,就盯着我瞧,脸上似笑非笑。
我心中暗骂一句,眼珠一转,盯着那男的端详一阵,朝茹教主道:“你们到底搞什么鬼?”
就听茹教主骂道:“你这鬼,还反了天了是不是?连太师叔都不叫!”
我哼了一声,不过此时心情大好,阳光明媚,不跟她计较。此时见到青好端端的在这里,又见到这两人一齐出现,顿时很多疑惑也就豁然而解了。
“你到底是谁?”很显然,包括泰山大会,包括三阴地的崛起,这个大局,统统都是这男人和茹教主在暗中操作的。
那白面男人微微一笑,道:“你呢?”
我盯着他半晌,道:“阴阳阁的主人,就是你吧?”
那男人笑笑,没有话。既然没有否认,也就是默认了。,真把老当猴耍了。茹教主当初还阴不阴阳不阳地了一句,什么“那丫头从哪里来,已经回哪里去了”。
我呸,要不是我打不过她,真想揍她一通!
也懒得再理会他们。转身就回到棺材边上,盯着青瞧了一阵,只觉心中欢欣雀跃,就攀着棺沿,朝里头爬了进去。
只听茹教主道:“你干什么?”
“你管不着!”我爬将进去,在青身边躺下。贴着她身,只觉温软滑腻,见她皮肤雪白如玉,闻着身上幽香,一时间胸口火热,心猿意马,就凑过嘴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一亲,就如同触电一般,浑身酥麻,身滚烫,更是色心大起,就要朝她红唇上亲去。
就听那男人怒喝了一声:“混账,你要干什么,信不信我徒弟醒了打断你狗腿!”
“什么你徒弟,青是我的!”被她打断狗腿,那是我乐意。就要凑嘴过去再亲,猛地怔了一怔,回过味来。正转念间,只觉背后一紧,就被那男人给拎着从棺中给拽了出来,一把给摔了出去。
我在空中一个打转,落地站定,盯着那人道:“你刚才,什么你徒弟?”
那男人负手在后,冷哼了一声。我盯着他打量了几眼,又转头去看茹教主,心中猛地一跳,指着他道:“你……你是那个老冤家!”
就听茹教主冷声道:“那也是你叫的?”她这句话,不啻就是承认了。
那男人看了茹教主一眼,道:“老冤家是什么意思?”
我瞧得目瞪口呆,心中只想破口大骂。到了这时我才知道,原来当年青师父被那“贱人”夺去巡阴血契之后,又大卸八块葬入了八大棺中,布成八仙合气解尸局。但在此之前,那“贱人”就将他的魂魄剥出,以附灵秘术化成怨孽,并且设计种入了当代阴阳阁阁主的体中。
如今我所见的这个白面男人,其实是属于阴阳阁主的皮囊,只不过被青师父给侵占了。
当年那贱人打得倒是如意算盘,想要以此方法来掌控整个阴阳阁为她所用。只是她千算万算,并没有算到,青师父虽然被她给弄成了怨孽,但他生前本就是极厉害的人物,死后就算成了怨孽,也不是普通的怨孽。
在附体几十年后,灵智逐渐觉醒。这老东西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一直就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当年青还有茹教主,与那“贱人”斗得如火如荼。
“难道是这老家伙还对那‘贱人’存有心思,所以干脆两不相帮?要是被茹教主知道了,看他怎么收场。”我不无恶毒地猜想。
反正也不关我事,道:“你们两个该干嘛干嘛去,别打搅我们!”着,就又要往棺材里爬。只觉身边人影一晃,不及还手,就被那老冤家给捉了过去。
“这口寒棺也是你一个男人可以进的?”茹教主呵斥了一句,“你们这两个鬼,也真是无法无天了。这丫头伤这么重,也不知道好好调养!”
听到这里,我倒是明白了几分。原来,当年是茹教主和青师父合谋,把青给擒了去,联手给她调养了身,之后就让她睡在这口寒棺之中。
“还有你这鬼,整天吊儿郎当。就你这副样,怕是七老八十了,也未必能结成幽玄身!”然后这两人就把我给逮进了泰山石壁上的禁制里头,硬生生给关了两年多,逼着我全心全意地修炼幽玄身。被他们这么一搞,好歹倒真是长进不少。
被劈头盖脸地训斥了一通之后,总算把两个老不死和那只狐狸给送了出去。回到石室,终于只剩了我和青两人。
就在棺材边上守着,心中却不由得乐开了花,只觉漫天阴霾,俱都消散。
这一天,我靠在棺沿上,正打瞌睡。迷迷糊糊地就见眼前一个白影晃了一下,接着就在我跟前蹲了下来。
鼻中闻到淡淡的幽香,只听一个娇柔的声音道:“想活?想死?”
我一阵恍惚,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梦见了当日在南疆古墓第一次遇到青的情景。
旋即一惊,就清醒了过来,只见青就蹲在我跟前,双眸澄澈,嘴唇红润,神情带着一丝俏皮。
“想活。”我傻笑了一阵,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见她俏生生地站在我眼前,脑一热,忍不住就想上前抱一抱她。
正在这时,一道细长的青影嗖的一声飞了进来,直钻到我怀里,湿乎乎的舌头在我脸上舔了一口,“啾”地叫了一声,正是旺财那怪胎。
这把她脑袋拨开,仔细端详了一阵,这家伙是蛇母入世,可我瞧着跟以前也没啥分别。怪胎鼓着腮帮,不高兴地冲我叫了几声,又转去缠到青身上,伸了舌头就朝她脸上舔去。
三日后,就回到了潭城。一进院,刚想去开门,就见从旁边的草丛里头爬出一个东西。这一瞧,是个才一岁大的孩,身上脸上都是灰,见了我们,也不怕,反倒是眼睛睁得溜圆,直盯着我们瞧。
旺财“啾”地叫了一声,就爬了上去。那孩也不哭,反倒“咯”地笑了出来,伸手就去抓旺财的头发。
我瞧得心头一动,把那破孩拎了起来,在他身上摸了一阵,就摸出一枚戒指来。是一枚葬门的葬古铜戒。
我怔怔愣了半天,奔到院外看了一阵,没有见到其他人影。
青看了一眼我手中的葬古铜戒,道:“是你三叔吧?”过了好半天,我才“嗯”了一声:“应该是莫婆婆来过了。”这孩身上既然有葬门的铜戒,一定是三叔转世而成。
凑到那屁孩跟前,想看看他是不是有大眼,就听他“咯”的一声笑了出来,接着就感觉胸口一阵湿热,这破孩居然尿了!整个一尿骚味。
青立即就不理我了,带着旺财去开了门。我带着那破孩进屋,赶紧去洗了。当年三叔独自带着我长大,又当爹又当妈的,没想到这次我们爷俩掉了个。
“你这王八蛋应该吃什么?”
“我哪里知道。”
“你先帮我抱一会儿,我去查查。”
“怎么抱啊?”
“你不是什么都懂的?”
“你赶紧过来,抱不住了!”
……
鸡飞狗跳。最终我一气之下,就把那王八蛋带去了尸芳斋,还是让燕和明珠她们先折腾几天。到那边,就被麻老大他们给拉着不给走了,好歹喝了几口酒才放了回来。旺财则被明珠抱着不松手,就留在那边过夜了。
回到家时,青正在书房中看书。我就从书架上抽了本书,挨到她身边坐下,道:“晚上吃什么?”
“一身酒气,还不去洗洗。”青翻着书,没搭理我。
我这被麻老大他们灌了几口,这会儿的确是有些发晕。出去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这才进来。就挨在青身边盯着她瞧,闻着她身上的香气,只觉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快活的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把书合上,道:“去睡了。”
我“噢”了一声,把书放回书架。从书房出来的时候,青已经回了屋。去自己房中,睡到绳上,虽然酒意上涌,头有些晕晕的,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睡了没?”朝对门问了一句。
“干什么?”
听到这娇柔的声音,总觉心里欢喜宁静,酒劲上涌,道,“明天晚上吃清炒茄怎么样?”
青道:“随你。”
睡了一阵,我又问:“再加个番茄炒蛋?”
“好。”
“嗯,那我再做个红烧鱼。”
“好。”
过一会儿,我又道:“那……弄个鱼丸汤。”
“好。”
“我想睡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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