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然,我颜宓言出必行。只要你现在答应嫁给我,我立马亲自去见锦衣卫指挥使江忠,亲自请江忠照拂宋大人。至于陛下那里,我也会说动家父出面替宋大人说话。总之,宋颜两家做了亲家后,颜家绝不会让宋大人少一根汗毛。”
宋安然玩味地笑了,“颜公子如此情深意重,我都以为你是喜欢上我了。可是如果喜欢,又怎么会让我做你的侧室。可见你只是说的情深意重,心里面怕是讨厌我讨厌到了恨不得我去死吧。”
颜宓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没想你死。”
宋安然挑眉一笑,“颜公子为什么不肯说实话。你让我嫁给你,究竟图什么?图钱财?你们颜家不缺钱。图我父亲的官位?我父亲可比不上晋国公位高权重,得陛下欢心。图我的貌?比我美的虽然不多,可并不是没有。
颜公子,你说你到底图什么?自己凑上来,开口就让我嫁你。你以为我是别的小姑娘,一听说你要娶我,就算只是个侧室,也会心花怒放?可惜,我不是别的姑娘,我就是我,我不会嫁给你。”
颜宓冷哼一声,“你是不满我让你做侧室?你的心可真够大的,还想做我的原配正妻,做未来的国公夫人。宋安然,你现在还不配!”
宋安然哈哈一笑,“这句话我奉还给你。颜公子,你也不配娶我。”
“宋安然,你最好不要意气用事。你父亲还关在锦衣卫诏狱里,你除了嫁给我,靠晋国公府的力量救出你父亲,你还有别的办法吗?我劝你识时务一点。身为子女,牺牲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别人不会嘲笑你,反而会赞美你。难道这个道理,你会不懂吗?”
宋安然嘲讽一笑,颜公子,你凭什么说我除了嫁给你,就没有别的路可走?我就不信邪,我偏不嫁给你,我偏要走出另外一条路,气死你。“
颜宓真的快被气死了,“宋安然,现在不是意气之争的时候。时间宝贵,你父亲的性命更宝贵,这个不用我说你也该清楚。你真的愿意在这里浪费时间,最后还不是要答应嫁给我。”
宋安然冷笑一声,沉下脸来,说道:“颜公子,你的脸有多大?有脸盆那么大吗?既然没有脸盆那么大的脸,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你笃定我除了靠晋国公府就没有别的出路,你凭什么这么武断,谁给你的自信?”
“宋安然,你别太过分。我这是在给你机会,让你做一回孝女。”
“谢了!可惜我不稀罕拿自己的婚姻大事博一个孝女的名声回来。而且我还没那么无能,需要出卖身体来换回我父亲。”
“宋安然!”颜宓大怒,“在你眼里,嫁给我叫做出卖身体?”
宋安然呵呵冷笑两声,“凡是逼着我嫁给不想嫁的人,统统都算出卖身体。”
颜宓拳头攥紧,他真想狠狠地教训宋安然一顿。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倔,这么固执,真是太讨厌了。
宋安然却笑了起来,“其实颜公子想要帮我,大可以开出别的条件。为什么非得让我嫁给你。”
颜宓一张面瘫冰山脸散发出强烈的寒意,“除了你这个人外,你认为宋家还有什么值得我去惦记。”
宋安然抿唇一笑,“没想到我在颜公子心目中有这么重要的地位。只可惜在颜公子心目中,我还是不配嫁给你做正妻。”
颜宓冷笑,“是不是我许你妻位,你就嫁给我?”
宋安然摇头,坚决地说道:“不嫁!”
嫁猫嫁狗也不会嫁给颜宓。她还没活够。她怕嫁给颜宓,不是颜宓被气死,就是她被气死。
“你要是真心想帮我,就开别的条件。别拿我当筹码。要是没这个真心,你就赶紧让开,别拦着我的路。”
宋安然显得很冷酷,一点脸面也不留。
颜宓冷笑一声,“宋安然,等到宋大人死在诏狱里的时候,你会后悔今日所做的决定。到时候就算你哭着喊着求我,我也不可能再答应娶你。”
“就算我父亲最后会死在诏狱里,我也不会哭着喊着的求你帮忙。你也太小看我,太看得起你自己。”宋安然毫不相让。
“你可以继续嘴硬,我等着看你如何力挽狂澜。”颜宓撂下这话,转身离去,走得又快又急。仿佛在宋安然身边多停留一刻,他就会疯掉。
宋安然哼了一声,关上车门。
喜秋担忧地看着宋安然,“姑娘?”
宋安然瞪着喜秋,“你认为我该嫁给颜宓?”
喜秋连连摇头,“姑娘这样的品貌,凭什么只能做侧室。颜公子想娶姑娘,却不肯拿出诚意来,姑娘自然要拒绝他。”
“你的意思是,如果颜宓肯娶我为妻,我就该答应嫁给他?”宋安然木着脸问道。
喜秋捏着手绢,“颜公子家世好,才学好,而且国公夫人为人和气。这门婚事可比沈公子那门婚事强多了。姑娘嫁过去不用担心国公夫人会为难你,不准你打扮,不准你出门。总之,要是颜公子愿意娶姑娘为妻,奴婢以为姑娘该嫁。这样一来,老爷的事情也解决了。”
“行了,你们就别妄想了。颜宓是不可能娶我为妻的。”宋安然笃定地说道。
颜宓说要娶她的时候,话语中一点诚意都没有,完全就是一种施舍的态度,连交易都算不上。
她不认为颜宓会这么好心,娶她就是单纯的为了帮助宋家。
晋国公府又不是开善堂的,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帮助宋家。这里面要是没点鬼名堂,宋安然说什么也不相信。
她不管颜宓究竟有什么目的,只要她不跳坑,颜宓就奈何不了她。
宋安然揉揉眉心,宋家一出事,各路牛鬼蛇神都钻了出来。
宋家这件事情,就好比是一个照妖镜,让所有人原形毕露。就连名声显达如一帆先生,也没能逃过照妖镜的照射。
宋安然甩甩头,将这些纷乱的思绪甩掉。接下来她要反击,以最猛烈的攻势反击。为此,她不惜拼个两败俱伤。
……
宋安然来到置业坊的宅子,张治早就等候在这里。
“小的见过东家!”
张治年近三十,留着一撇小胡子,看着就是个世故圆滑的生意人。
他前面二十年,落魄潦倒,卖身为奴,被主家欺辱,最后又被人丢出来顶罪,差一点就人头落地,死无葬身之地。
是宋子期查明真相,还了他清白。之后张治就投身到宋家,替宋家卖命。
宋安然看中了张治的才华,便收拢在手下,又花钱花精力培养他。经过数年的打磨,才有如今名镇商界的张老板。
宋安然先问张治,“朝廷官仓有粮吗?”
“回禀东家,户部的账本上肯定有粮。但是官仓里面嘛,其实是没粮的。官仓的粮食还没入库的时候,就被几大粮商低价买入再卖给老百姓。”
听到这话,宋安然心情很好。官仓没粮,这对她的计划来说,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宋安然接着问道:“上月从暹罗运了多少艘船的米到京城?这些货出完了吗?我们手上如今还有多少存货?”
张治说道:“上次一共运来了十艘船的粮食。原本小的是想一次性出货。不过京城的大粮商们不愿意在年底占用银子积压粮食,所以到目前一共出了一艘船的粮食,还有九艘船的粮食积压在手里。另外,我们在江南还存了十艘船的粮食。小的打算正月的时候,走海运进京城。”
十九艘船的白花花大米,这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啊。有了这些粮食,足够她干一场大仗。
宋安然沉吟片刻,问道:“现在京城的粮商们是怎么回事?他们都不存货吗?我记得上次你还说大粮商们准备联手对付我们四海商行,你是怎么解决的?”
“回禀东家。小的承诺这些粮食只卖给那些大粮商,不会直接出货卖给小老百姓。而且小的以平价出货,比他们自己从南方运粮的成本还要低。再说年底运河封冻,至少有两个月不能走水路运粮。这样一来,走陆运从南方运粮的成本又增加了三成。算下来,还不如直接从我们四海商行手里买粮倒卖,还能多赚几成利润。”
张治老老实实地回答。
宋安然闻言,心中大喜过望。这些贪婪的粮商,这次可是帮了她的大忙啊。
宋安然直接问道,“照你这么说,我们四海商行岂不是控制了整个京城的粮食供应?”
“姑娘这话有些夸张了。”
张治笑了笑。
“我们只给大粮商供货,大粮商们占了京城七成左右的粮食市场,我们四海商行也只是间接的控制了这七成的市场。而且也只限于年前年后两个月。等开了年,大粮商们还是会去南方运粮,就算成本要高一两成。这是他们几代人打下来的货源,是万万不能丢掉的。
另外还有三成市场,则是由数百家小粮商把持着。这些小粮商大小不一,好坏不一,货源也很杂乱。不过这些小粮商多多少少都还有些存货,支撑着年底这一两个月。”
宋安然点点头,“有七成市场已经足够了。其余三成我不在乎。”
宋安然说这话的时候,隐约带着一股杀气。
张治见了,心头有些惴惴不安。
张治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突然关心起粮食市场,是打算做什么吗?”
宋安然笑了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嚣张,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宋安然对张治说道,“张治,我要你从今天开始,不准一粒大米流入京城市场。什么时候出货,我说了算。”
张治是个生意人,不是官场上的人,他对官场上的事情不明白也不了解,自然不知道宋安然的用意。
他只是觉着心惊胆战,一粒米不流入京城市场,就意味着京城的粮食市场将缺口七成。
七成,涉及到上百万老百姓的口粮,这是多么恐怖的数字。
张治心慌意乱,问道:“姑娘这是要做什么?要知道如今整个京城,手上有大量粮食积存的只有我们四海商行。别的大粮商,为了节约运费,也为了不占用太多的银子,从上个月月初开始就没有从南方运一粒米进京。
可以说,如今整个京城老百姓,未来两个月的口粮,都靠我们那十九艘船的粮食支撑。
姑娘让小的不出粮,姑娘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一旦我们断货,那些大粮商也会紧跟着断货,老百姓买不到粮食,届时京城必然大乱。到时候老百姓堵大粮商的门,大粮商就会来堵我们的门。这个场面,姑娘可有想过该怎么化解吗?”
宋安然冷冷一笑,眼中是疯狂,是杀意,是豁出一切的胆量,她厉声说道:“我要的就是京城大乱。京城如果不乱,断粮的意义也不存在。”
张治不敢置信地望着宋安然,“为什么?姑娘这么做是为什么?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上百万的人口就靠着这些粮食撑过接下来的一两个月。姑娘这样做,是会遭天谴的。”
“天谴又如何?我连命都快没了,宋家也快完蛋了,我还会怕区区天谴,笑话。”
宋安然厉声怒斥。
接着她又怒道,“你想知道为什么,那我就告诉你为什么。因为我父亲,宋子期宋大人被下了诏狱,就快要死了。因为我们宋家就快要完蛋了,因为我也快要完蛋了,四海商行也快要完蛋了。
那些王八蛋,老男人,挖了坑逼着我父亲往下跳。结果我父亲跳下去,他们却站在岸上袖手旁观,不肯出手营救我父亲。
张治,今天我不是和你商量,我是在命令你。从今日开始,一粒粮食都不准流入市场。既然那些王八蛋不让我们宋家人活,那我就让所有人给我陪葬。大不了最后大家鱼死网破。”
“姑娘疯了!”张治大惊失色。
宋安然哈哈一笑,“我是疯了。我宁可负尽天下人,也不要天下人负我。凭什么别人可以活,我就必须死?凭什么别人的命就是命,我的命就不是命?凭什么那些人挖了坑逼着老爷跳下去,他们就可以潇洒过日子。
我不服!我不服这个世道,不服这个游戏规则。既然他们敢玩,本姑娘就同他们玩一场大的。本姑娘以全京城七成百姓的性命做筹码,我就不信那些王八蛋还敢不服软。我就不信这京城还有比我的筹码更大的人。
张治,我命令你,从今天开始一粒粮食也不准流入市场。那些大粮商敢来堵门,就将他们打出去。告诉他们,想要谈判,可以。叫他们背后的靠山势力出来谈。谁救出宋子期宋大人,本姑娘就给谁供粮。”
张治连连摇头,“姑娘三思啊!这一步走出去,就没了回头路。就算最后将老爷救出来,姑娘也会折进去,这值得吗?而且如果此事传扬出去,姑娘就成了罪魁祸首,千夫所指,会被天下人唾骂的。到时候姑娘就是不死也得死。”
宋安然寒着一张脸,眼中全是杀意和疯狂,“那又如何?在生存面前,我告诉你,名声就是个屁。我都快活不成了,我还会在乎名声,在乎别人对我的看法吗?而且这件事情只要你不说出去,谁知道四海商行是我的,谁知道是我下令不准你出货的?
张治,你应该很清楚,没有宋家,四海商行就是一块肥肉,到时候谁都能上来咬一口。届时不仅宋家完蛋,你也会跟着完蛋。凡是跟着我的人,统统都得完蛋。张治,我问你,那些人的人命不重要吗?同样是人,凭什么京城老百姓的命就值钱,四海商行伙计的命就不值钱,宋家的命就不值钱?
就算你继续出货,得好处的不过是那些大粮商。有哪个老百姓会为了宋家的覆灭而落泪?说不定老百姓还会拍手称快,说当官的又死了一个,简直是天大好事。那时候,你的善良换来的只是冷漠和嘲笑还有死亡。”
张治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我好不容易说服那些大粮商,好不容易才达成合作协议。如果断货,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我们四海商行也会成为众矢之的。将来四海商行又如何在京城立足。而且这么大的事情,四海商行怕是会成为朝廷泻火的对象。到时候,就算救出了老爷,姑娘也可能丢掉性命啊。”
“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些问题吗?这两天时间,我一直在想要怎么做才能救出父亲,还要将损失降到最低程度。想来想去,唯一的办法只能孤注一掷,玩一把大的,大到一出手将将所有人给镇住。唯有如此,我们才有话语权,才有喘息之机。”
宋安然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只要人还在,一切皆有可能。张治,我并不是真的要断老百姓的粮食,也不真心要挑起京城大乱。我只是想将大粮商们背后的主子们逼出来,逼他们出面营救老爷,保住宋家。
这个过程,快的话也就是三五天的时间。慢的话也不会超过十天。毕竟就快要过年了,朝堂大佬们也不会允许在过年期间,京城发生任何动乱。
张治,现在我们手里捏着京城未来一两个月内七成的粮食,间接捏着七成百姓的性命。这是一副天大的牌面。就算是皇帝来了,他的牌面也没我们大。没粮食,就连京城三大营的士兵也得吃土。这样天大的牌,如果不利用起来,不趁机救出老爷,那才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张治傻愣愣地望着宋安然,目光已经失去了焦距。
宋安然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张治,现在不是发愣的时候。你得赶紧下令停止出货。派人将粮食看守起来。必要的时候,要有决心和勇气将所有粮食全部一股脑的倒入海里面。”
“姑娘疯了!”
“本姑娘早就疯了,不需要你来提醒。”宋安然怒道。
张治双手搓着脸颊,“一旦断粮,姑娘真有把握救出老爷?”
宋安然怒斥,“废话!我花费了这么多心思,难道只是图好玩吗?”
张治挺直了腰背,“好吧。小的就陪姑娘玩一把大的。”
“很好。我会派洗墨配合你。”
宋安然和张治谈话的时候,洗墨和洗笔一直站在角落里倾听。听到宋安然的大手笔,两个人也被震惊住了。
他们跟随宋子期,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可是自家二姑娘就掌握了京城近七成的粮食,这个事实还是将他们给镇住了。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宋安然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不仅不简单,而且杀伐决断,简直牛逼到冲天。
张治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他朝洗墨那边看了一眼,“姑娘吩咐的事情,小的一个人就能完成。不用人配合。”
宋安然哈哈一笑,“张治,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信任你,担心你完不成我交代的任务,所以派洗墨来监督你?我告诉你,你错了!我派洗墨到你身边,绝对不是为了监视你。商场上的事情你懂,可是官场上的事情你懂吗?我昨天让白一通知你,让你列一个名单出来,为的什么,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吗?
那些大粮商背后的人,全都是朝堂上位高权重的人。我们用断粮的办法将那帮混蛋逼出来,接下来谁代表宋家去接触那些王八蛋?我吗?肯定不行。得先让洗墨去接触那些人。洗墨跟在老爷身边那么多年,对官场上的门道清清楚楚。有他在你身边配合你,断粮的办法才能所向披靡,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张治又朝洗墨看去。
洗墨当即站出来,对张治说道:“我会全力配合你。商业上事情我听你的,不过官场上的事情你得听我的。我们的目标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救出老爷。”
张治这才接受完了宋安然的安排,“好吧,就让洗墨配合我。”
当场,张治就将不准一粒米流入京城市场的命令传了下去。
接下来宋安然和张治分头行动。
张治领着洗墨去应付接下来大粮商们的冲击。
宋安然则带着洗笔,准备一家家的拜访宋子期的同僚,师友,同窗。为此,宋安然还特意让人准备了各种礼物。礼物价值少则一千两,多则上万两。
宋安然拜访第一家,宋子期的同僚时候,就吃了闭门羹。
人家根本不见宋安然,连宋安然送上的礼物都丢了出来。
宋安然咬牙,这笔账她记下了。
等将来一定要十倍报复回去。
宋安然就是这么睚眦必报。反正她现在看谁都不顺眼,谁惹她不痛快,她就让对方没好日子过。
宋安然对洗笔说道:“走,我们去下一家!”
老天注定宋安然的路会走得很坎坷。
马车行在大街上,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宋安然拉开车窗帘子朝外看去。
没人回答她,因为马车前面有十几个锦衣卫堵路,为首的还是李镇抚使。
宋安然心头咯噔一下,不用问为什么,单看这个架势,再看李镇抚使漆黑的脸色,宋安然就知道这帮锦衣卫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宋安然也很干脆,直接打开车门,朝李镇抚使笑道:“小女子见过李镇抚使。不知什么风将李大人吹了过来。”
李镇抚使单手压在绣春刀刀柄上,面目严肃地说道:“宋姑娘,我家指挥使大人要见你,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宋安然暗皱眉头。
李镇抚使站在锦衣卫最前面,他说完话,就对宋安然挤眉弄眼,示意宋安然赶紧应下。此事非同小可,万万不可疏忽大意。
宋安然笑问:“请问李大人,指挥使大人要见我,所为何事?莫非是因为我父亲的事情?”
“指挥使大人的事情,下官怎么清楚。宋姑娘,别磨磨蹭蹭的,赶紧走吧。”李镇抚使做出很没耐心的样子,似乎宋安然再不走的话,他就要动手了。
宋安然很清楚,李镇抚使身后的那些锦衣卫,都是江忠派出来监视他们两人的。很显然,她给李镇抚使送银子的事情,江忠已经知道了。肯定连具体的数目,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真是个悲剧。
宋安然心知肚明,自己逃不掉这一劫。
而且宋安然还怀疑,今日一劫,说不定就是因为昨日和江道碰面引起的。
宋安然猜测的不错。
宋安然虽然甩掉了江道派来跟踪的锦衣卫,但是以锦衣卫的能力,想要查宋安然,不过小菜一碟。
不到晚上,江道就对宋安然了解了七七八八。
得知宋安然是宋子期的女儿,江道就起了坏心思。
不过江道也知道,想达到目的,还得请叔叔江忠帮忙。
于是江道告诉锦衣卫指挥使江忠,说他看中了宋安然,想娶宋安然为妻。要是不方便,也可以纳宋安然为妾。
江道是江忠的侄儿,江忠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自然将江道这个侄儿视如己出,将他当做自己的继承人。江道想娶宋安然,江忠说什么也要满足他。
文官向来看不起锦衣卫,不屑和锦衣卫来往。所以江忠叔侄两便想到用宋子期来威胁宋安然,逼宋安然嫁给江道。
江忠又得知李镇抚使收了宋家的好处,于是便令李镇抚使来请宋安然。
摆明了态度,李镇抚使要是老老实实的将宋安然请到锦衣卫,江忠就不追究他收宋家好处的责任。若是李镇抚使请不到宋安然,那么李镇抚使就跟着宋家一起倒霉吧。
锦衣卫指挥使江忠,就是这么阴险狠毒。
宋安然面色平静,她问李镇抚使:“指挥使大人很急吗?我还打算再拜访几位官老爷。”
李镇抚使眼一瞪,怒斥道:“指挥使大人的事情,你也敢拖延,简直是不知死活。识趣的话,赶紧跟我去锦衣卫见指挥使大人。”
心头却在想着,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别将臭脾气发在指挥使大人身上。真要那样,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真的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宋安然也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不如痛快一点,早点解决此事。
她对李镇抚使说道:“李大人稍候,我吩咐下人几句话,就和你去锦衣卫面见指挥使大人。”
“快点,快点。”李镇抚使也算是给面子,虽然脸上不耐烦,却给了宋安然足够的时间。
宋安然将所有人召集到身边,压低声音说道:“我只要白一一个人陪我去锦衣卫。不准插话,都听我说完。喜春,喜秋,你们赶紧回侯府。喜春,你让大家打包行李,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没有消息的话,你配合安杰,立即带着所有人出京城,赶到塘沽上船出海逃命。记得从侯府后门出去,离开之前,不要惊动侯府的人。
喜秋,你将所有的房契地契银票都带上。如果锦衣卫敢来黑的,就将这些东西要么送出去,要么毁掉,或者你想办法带走,总之我不准有一文钱留给锦衣卫。
长安,你去置业坊的宅子,无论一个时辰后我有没有消息,你都要将所有财物打包,立即离开京城去塘沽上船出海。至于带不走的东西,全给我砸了,砸个稀巴烂。总之,我的原则就是不给锦衣卫留下一文钱的东西。
长根,宋家几个铺子还有世宝斋,就累你去跑一趟。道理一样,能带走的带走,带不走的全部毁掉。不要给敌人留下任何一点点有用的东西。总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跑的,还是飞的,一个时辰之后,无论有没有处理完,都要离开京城。
还有洗笔,你去找洗墨张治,如果我出了意外,你和洗墨带着人将所有的粮食全部给我沉入大海,然后带着大家立即出海逃命,十年之内不要回大陆,除非新君即位。
还有,从今以后,你们全听安杰的。你们要一心一意的扶持安杰。替我盯着宋安平,他和白姨娘敢乱来,就将他们直接沉海。宋家都要完了,少一个男丁也没关系。
至于安芸,安乐,就让安杰去安排。还有夏姨娘,如果她守着本分,宋家会继续养着她。如果她敢有异心,处置办法如同白姨娘,直接给我沉海。我的命令,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喜春和喜秋压抑着哭声,双目含泪的望着宋安然,“姑娘,何至于如此?”
至于其他人,全都表情沉重,心知宋家已经到了生死关头。就看宋安然的运气好不好,能不能闯过这一关。
宋安然轻声怒斥,“不准哭。你们所有人,除了洗笔之外,全都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我对你充满信任,委与重任,莫非你们就用沉默和眼泪来回答我?你们这个样子,让我如何放心将宋家交到你们手上?”
“姑娘既然不放心,那就一定要活着走出锦衣卫。”喜秋忍着眼泪说道。
宋安然板着脸,“胡说八道。我如果放心不下宋家,放心不下你们,我如何跟锦衣卫指挥使斗智斗勇。到时候一眼就被对方看穿虚实,还怎么斗下去。
唯有你们将责任承担起来,让我无后顾之忧,我才有胆量豁出一切,和锦衣卫指挥使斗上一斗,让他投鼠忌器,没胆量害我。所以说,我的性命就在你们的手上捏着。
你们若是真心关心我,希望我平安无事,那就听我的命令,将事情办好,一个时辰之内,所有人全部出京,逃离京城。到那时候,江忠就算想要抓你们来威胁我,也是妄想。
所以你们才是我对付锦衣卫的利器,是我活命的保证。没有你们,今天我必定是有去无回。”
宋安然已经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喜春喜秋他们没有理由再拒绝,更没有理由对宋安然提出任何要求。
长安率先表态,“姑娘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办好。”
宋安然含笑点头,“记住将那个叫崔四的小厮带上,他有用。”
长安点头应下,没有多问。
接着洗笔表态,“二姑娘放心,如果你和老爷出不来,那九艘船的粮食,我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其倒入海中,绝不留一粒粮食给京城。就算京城老百姓饿死,那也是锦衣卫,是陛下,是那些当官的造的孽。”
宋安然轻声一笑,“说的对。就是要有这份胆气和嚣张霸道的气焰。我们宋家就算只剩一个人,别人也别想将我们打垮。”
“姑娘保重,姑娘一定要平安回来。”喜春双目含泪,“奴婢一定会将所有人平安带离京城,一个不少的上船出海。要是有人敢闹事,奴婢让冯三将人直接打晕了带走。”
宋安然掐了把喜春的脸颊,“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
锦衣卫开始催促,让宋安然赶紧。
宋安然对所有人笑道:“我信任你们,我将宋家的身家性命全都交到你们手上。所以我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的信任,保全宋家。总有一天,宋家会再次杀回来。”
“杀回来!”几个下人压低嗓音,齐声说道。
宋安然喜欢这股气势,永不言败,永远不屈服的气势。
宋安然对他们鼓励的笑笑,“我和白一先走一步,你们也要抓紧时间。记住我最多只能替你们拖延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就全靠你们了。”
“我们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宋安然嘱咐完最后一句话,带着白一,跟着锦衣卫前往城北锦衣卫衙门面见江忠。
宋安然在尽量拖延时间,所以马车走得很慢。而且车夫还一个劲的往人多的地方挤。
李镇抚使心知肚明,却没有呵斥,也没有催促。之前宋安然和那些下人道别的时候,他顺耳听了两句。知道宋安然是在安排后手。
其实李镇抚使对江忠叔侄两的一些做法,很看不惯。奈何人微言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要对付宋子期,尽管动刑就是,没人会说江忠叔侄做得不对。可是那叔侄两人将主意打在宋安然这么一个小姑娘头上,这就让还有那么一点点正义感的李镇抚使很看不惯。
他和宋安然也打过几回交道。宋安然这小姑娘脾气臭,性子倔,这都是事实。可是这小姑娘仗义啊,放走刘素素姐弟,这可不是一般人敢走的。
他明知刘素素姐弟是宋安然放走的,却没有深究下去,一来是宋子期给的好处足够多,而来他对抓刘素素姐弟没兴趣,所作所为全是为了应付交差。
刘家都完蛋了,追着刘素素姐弟不放有意义吗,好歹给刘家留个后,也算是积德。
当然,这番心思他是不会对任何人说出口。他是锦衣卫,他奉命办事。管他刘素素宋安然,只要能应付交差就行。交差之余,他也都愿意给她们方便。
所以李镇抚使也很好奇宋安然到底安排了什么后手来对付江忠叔侄。
他是见识过宋安然的手段,这姑娘可不是一个轻易就屈服的主。
江忠叔侄想要逼迫宋安然就范,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如果宋安然能够成功翻盘,让江忠叔侄吃瘪,哈哈,李镇抚使心头大乐,那场面他一定不会错过。当然,他也会强忍着笑意,坚决不露出一丝丝看好戏的痕迹。
这是一个小人物的小心思,却又代表了大多数人的普遍看法。
所以不仅李镇抚使没有催促宋安然,就连其他锦衣卫也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反正江忠没说什么时候将宋安然带到锦衣卫衙门,就算晚了点,只要将人带到就行了。快过年了,江忠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为难大家。
江忠不是个玩意,可也知道笼络人心的重要性。
他想给永和帝当忠实走狗,就得有一帮忠心任事的兄弟。
马车晃晃悠悠,就算是用龟速往前爬,也有爬到锦衣卫衙门的时候。
这会离着宋安然和喜春他们分别,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离着一个时辰的期限,已经很快了。
宋安然看到锦衣卫衙门大门,顿时露齿一笑,笑得坦然,笑得平静。仿佛不知道即将大祸临头,不知道人生轨迹将要拐上几个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