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一架】
旭日初升。
苏凉刚打开大门,白大娘挎着篮子过来了。
最近白家得了些意外的收入,且柱子的身体有望好转,白大娘眉宇间愁绪散了不少,“凉丫头,我刚摘的野菜,知道你们喜欢这个,你拿点?”
苏凉请白大娘进来,拿了一把新鲜的野菜放到厨房。
白大娘见厨房收拾得井井有条,夸苏凉是个会过日子的。
但其实苏凉只负责做饭,洗碗收拾打扫卫生都是宁靖的活儿。
白大娘说着,提起苏兴哲一家,“你们没出门不知道,昨天夜里牛婆子家出大事了!”
女人的八卦似乎是天性。
苏凉故作不知,白大娘见她有兴趣,便打开了话匣子。
“牛婆子她家老大身子骨一直都不好,刚娶上媳妇儿,不到一个月人就没了,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的。要我说,儿媳妇年纪轻轻的没生娃,让她回娘家再找个人嫁了多好,非得守一辈子活寡不成?”
“牛婆子就是不放刘蕙兰走,让她伺候一家子人,天天打她,骂的那些话,真是脏死了!要是我家姑娘被这么糟践,我定让儿子打上门去!没这么欺负人的!还不是因为她家有个读书人,谁都不敢得罪!”
“你猜怎么着?昨儿个夜里,他家墙塌了,猪跑了,鸡飞了,着火了!连个人影儿都没瞧见!都说是闹鬼了!”
“方才我摘菜路过他家门口,猪还没找回来。我看牛婆子指定要找道士来做法驱邪了!”
白大娘不能说是幸灾乐祸,至少也是出了口恶气。
白鹤原跟苏兴哲一起在镇上学堂读书,但柱子出生后体弱多病一直吃药,白家负担不起,白鹤不得不放弃了。
从那以后,牛婆子可没少奚落白大娘,尖酸刻薄的嘴脸让白大娘心中暗恨不已。
白大娘一直觉得小儿子白鹤聪明,是读书的料子,可惜家里供不起,本就憋气愁闷。
有几次牛婆子当众阴阳怪气,白大娘险些忍不住冲过去撕烂她的臭嘴!
“说不定真是有鬼。”苏凉一本正经,“咱村有道士?”
白大娘摇头,“咱村没有,镇上有。”
“灵验吗?”苏凉问。
白大娘轻嗤,“那就是个收钱办事的老骗子!”
苏凉脑中灵光一现,想到怎么帮刘蕙兰脱离苦海了……
救人不能半途而废,刘蕙兰不离开牛婆子家,昨夜的悲剧迟早会重演。
白大娘跟苏凉分享完村里最劲爆的八卦,心满意足地挎着篮子走了。
“借我一套你的衣服。”苏凉进门,对宁靖说。
宁靖也没问她要做什么,取出一件青色的长衫。
苏凉比了比,太大了。
“送你。”宁靖说。
“谢了。”苏凉拿着衣服回到她的房间,取来剪刀针线,简单裁剪缝补后,穿上很合身。
等宁靖再见到苏凉,她做男装打扮,束起男子发髻。
尚未及笄的少女,乍看像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苏凉又拿了宁靖房中的草帽,是梁叔留下的。
“我到镇上去一趟,你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苏凉问。
宁靖摇头,“没有。”
“若齐峻来接,让他等一等。”苏凉话落,已脚步轻快地出了门。
从村里去镇上,有一条近些的小路,白鹏给苏凉指过。
小路窄,拉车或挑着担子都不能走,平时没啥人。
苏凉抄小路,速度很快,半晌就进了飞雁镇。
找人打听后,找到了常年在巷口摆摊的老道士。
老道士衣衫破旧,眸中精光闪烁。
苏凉草帽压得很低,只露出尖尖的下颌,开门见山,“今日若有苏家村的人来请道长做法,道长去了,就告诉那家,守寡的大儿媳跟小叔子属相相克,需得离得远远的。”
“贫道从不说谎。”老道士轻哼。
苏凉拿出一块银子,“道长,他们真的相克。”
老道士眼睛一亮,一把夺过银子塞进怀中,拂尘一挥,“小公子放心,贫道会好好瞧瞧的。”
不久之后,就有个男人匆忙来请老道士,往苏家村的方向去了。
……
苏凉割了块新鲜的肉,又买了点杂粮和调料,拎着篮子准备抄小路回家去。
尚未走出飞雁镇,一辆马车停在了身旁。
“苏姑娘?”
听到邢玉笙的声音,苏凉驻足,就见齐峻赶着车,旁边坐着与他样貌相仿的另外一个侍卫齐严。两人是亲兄弟。
邢玉笙坐在车里,神色惊讶地看着她。
“真是苏小姐!”齐峻笑着说,“方才世子爷说像,属下都没认出来!”
“你们这是,去我家?”苏凉问。
“总麻烦苏姑娘上门为我医治,过意不去。我也想出来看看。”邢玉笙解释。
苏凉点头,上了马车。
“宁靖没来?”邢玉笙打量苏凉的打扮,她穿的像是宁靖的衣服,但小一些。摘掉草帽,俨然是个玉面美少年。
“他在家。”苏凉说,“邢世子的脸色比起前两日好了些。”
“都是你的功劳。”邢玉笙正色道,“你独自在外走动,扮男装是方便些,但还是要多加小心。”
苏凉知道邢玉笙误会,也没解释。
邢玉笙拿出一块精致的玉牌,交给苏凉,“宁靖在北安县参加科考的事已办妥了,到时带着我的令牌前去即可。能否考中,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多谢。”苏凉收下了。
马车进村,路过苏兴哲家时,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见苏凉打了帘子往外看,邢玉笙问,“这家今日办喜事吗?”
苏凉点头,“是,大喜事。”
……
马车停下,苏凉先跳下车,就见宁靖站在大门口,正好看过来。
等邢玉笙被齐峻和齐严扶着坐在轮椅上时,苏凉已脚步轻快地走向宁靖,把篮子和玉牌都给了他。
邢玉笙收回视线,环顾四周。
这里比起秋明山庄更淳朴自然,宁家的房子并无特殊之处,看起来就是村里寻常的一户。
邢玉笙今日来,也是因为他实在不解,这里到底有什么吸引着苏凉,让她对于当北静王府老太君的干孙女,到王府做千金小姐,得到荣华富贵都毫无兴趣,她又并非自小在此长大。
除了玉牌,邢玉笙还带了不少礼物来。
上好的茶叶、人参、燕窝、整匹的绸缎和棉布、名贵的古董花瓶、八样点心,另有一篮寻常百姓吃不到,甚至都没见过的葡萄。
齐峻推着邢玉笙进门,齐严把礼物拿过来。
“都是祖母准备的,请一定要收下。”邢玉笙说。
苏凉微笑,“恭敬不如从命,请替我向老太君转达谢意。”
到宁靖的房间,苏凉给邢玉笙施了针。
宁靖就坐在旁边认真看着,倒让邢玉笙觉得不太自在。
他是对苏凉颇有好感,因为从未见过如此洒脱又从容的姑娘,且她还有真本事,独立坚强。
但苏凉已跟宁靖成了亲,邢玉笙并没有非分之想。
邢老太君虽不止一次表露出对于邢玉笙错过苏凉的遗憾,也是真心喜欢她。
但邢玉笙很清楚,不管是先前骗人的黄婉儿,还是如今的苏凉,邢老太君都只是想给他纳个妾。
邢玉笙可以借养病之名,长时间不回家,但并没有选择世子妃的自由。哪怕邢老太君支持他,北静王夫妇不同意也是枉然。
他可以拒绝家族安排,不娶妻。但要想明媒正娶,就绝对绕不开家族。
甚至今早邢老太君还提起,等过些日子邢玉笙身体好转,就该回家了,他的亲事要尽快定下。
苏凉便是没有嫁给宁靖,邢玉笙也不认为她会愿意给人做小。
而邢玉笙昨日接到消息,因长信侯顾氏谋反被诛族,长信侯世子顾泠原本的未婚妻年家小姐没了婚约,邢玉笙的继母,如今的北静王妃想为她的亲生儿子求娶年如雪。
邢老太君认为北静王府与如今圣眷正浓的将门年氏联姻是好事,且她曾见过年如雪,认为两家便是结亲,应该先考虑邢玉笙。
……
窗户开着。
刚收起银针,苏凉就见白大娘又来了,白小虎和柱子也都跑了进来。
柱子小脸红扑扑的,才刚跑过步。
见家里有客,白大娘正犹豫要不要走,苏凉就出来了,说是宁靖的朋友来拜访。
白大娘拉着苏凉,说起牛婆子家闹剧的最新进展。
“真请了镇上那老道来!我们都去瞧了,老道在牛婆子家到处看,又问他们一家人的属相,你猜最后怎么着?”白大娘一副“你肯定猜不到,快问我”的样子。
苏凉便“好奇”地问,“道长说是有鬼吗?”
“大白天的,真有鬼他也看不见!”白大娘摇头,“那老道说,是刘蕙兰跟苏兴哲属相相克!再不赶紧分开,苏兴哲必定霉运缠身!你是没看见,当时牛婆子那张老脸呦,跟臭茅坑的石头一样!”
“原来如此。那他们岂不是要把刘蕙兰赶走了?”苏凉问。
白大娘轻哼,“牛婆子指望苏兴哲考功名当大官呢,当时一听刘蕙兰会祸害苏兴哲,马上就把刘蕙兰打出去了!说她以后再也不是苏家人,再别进苏家村!还说今儿就到县衙去,把刘蕙兰的户籍都迁回她娘家去!跟苏家断得干干净净!”
苏凉微笑,“也算好事。”
“谁说不是呢!”白大娘感叹,“希望她再嫁个好人家吧!”
苏凉没对白大娘说,她最宝贝的小儿子白鹤似乎对刘蕙兰有意思。
她暗中行事,意在救刘蕙兰性命,至于姻缘之事,她没兴趣撮合,也不能撮合。
别看白大娘如今真心同情刘蕙兰,若刘蕙兰想嫁给白鹤,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
邢玉笙走后,宁靖突然对苏凉说,“若你昨日没拒绝邢老太君,她定会撮合你跟了邢玉笙,做妾。”
前面苏凉并不意外,她当时感觉到了。但听到最后两个字,还是愣了一下。
“做妾”这种事,让穿越而来的苏凉颇有些不真实感。
晚些时候,白小虎又偷偷跑来,说的是他自家的“八卦”:他奶奶气得差点晕过去,因为他小叔说想娶刚被牛婆子赶走的小寡妇……
苏凉什么也没说,给白小虎拿了一盒点心,让他带回去跟柱子一起吃。
人性很复杂,某些角度看,高高在上的邢老太君跟白大娘没什么差别。
不触及自身利益的情况下,她们并不吝啬释放自己的善意。
但如果苏凉想用恩情做条件,当北静王世子妃,邢老太君怕是会觉得她痴心妄想,哪怕她救了邢玉笙的命。
而白大娘可怜刘蕙兰,希望她嫁个好人家,但轮到自己儿子头上,却是万万不能!
苏凉开玩笑地说,“若女子也能参加科举就好了,我也给自己谋个好身份,如此哪天看上个贵族公子,不至于只能做妾。”
她并不觉得邢老太君或白大娘有多大问题,各有立场。
邢老太君认为自己出身尊贵的孙子得高门贵女才相配,而白大娘只是希望她的宝贝儿子娶个黄花闺女,都不过分。
宁靖说,“你可以参加武举。”
苏凉表示惊讶,“武举允许女人参加?”
“敌国有女将,曾嘲笑乾国女子只会绣花,皇上便准许女子参加武举,但迄今并没有女子在武举中获取功名。”宁靖说。
“是要一级一级打到京城去吗?”苏凉来了兴趣。
宁靖摇头,“不必。在文举殿试前,参加武举的人全都到京城比武选拔,只有年龄限制,需在三十岁之下。你真要参加?”
“或许会,或许不会,到时再说。”苏凉很随意地说,“你武功似乎很厉害,要不,出去打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