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怡眸光一闪,接了那三皇子手中的药材,一脸羡慕的朝着他的脸看了过去,“多谢殿下!殿下,怡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三皇子看着她像是狼狗瞧见了肉骨头一般的眼神,有些发憷地轻轻退后的一步,“但说无妨。”

虽然同样是面若锅底,不苟言笑之人。

但是陈铭同崔子更,给人的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陈铭更像是孤傲的高岭之花,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一旦你登顶伸手轻轻一折,他同那麦田里生的野花,也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轻轻地便折断了。

而崔子更,他像是一座不动的山。

你站在山阴,再怎么仰头,瞧见的都是如影随形,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阴影。

段怡压低了声音,像是说什么秘密地似的,有些不不好意思的说道,“殿下驻颜有方,怡想要厚着脸皮,问您讨要个方子。父亲生辰在即,怡这兜里的几个大子儿,都拜父母所赐。”

“我儿时殿下抱过我,如今怎么着也接近而立,瞧着……”

“大胆!”段怡的话还没有说完,站在后头原本懒散的侍卫头领,便像是打盹刚醒的虎豹似的,双目圆睁,怒吼出声!

段怡眯了眯眼睛,那侍卫穿着一身鎏金点朱的甲衣,胸前的护心镜亮得晃眼,他的腰间别着一把长剑,穿着一双黑色的靴子,上头用金线绣了祥云。

周遭的人都被这一吼吓了一大跳,看了过来,段怡更是花容失色的捂住了心口,连退三步。

她余光一瞟,崔子更对着这边轻轻地举起了茶盏,虽然他没有言语,甚至没有表情。

可段怡觉得自己仿佛读了他的心:好一个矫揉做作的女子!

正与段娴说话的老夫人皱了皱眉头,问了过来,“发生了何事?可是怡儿说错了话,惹恼了殿下?她年纪小,又是头一回瞧见这样的场面,还望殿下莫要同她计较。”

陈铭摇了摇头,抬起了他瘦骨嶙峋的手,那手背之上的青筋根根毕显。

“木羽,你退下。段三姑娘没有旁的意思,是我没有说清楚”,陈铭语气强硬,那个叫做木羽的侍卫统领瞪了段怡一眼,退了回去。

这一个也不是,段怡想着。

既不是当年杀死舅父顾旭昭的那个黑衣人,也不是前几天在锦城街头杀死了老神棍的人。

她想着,收了试探之意,拍了拍胸脯,一脸的歉意,“三殿下,是我唐突了,我……”

陈铭半点没有恼,“我那时大约五岁,母妃让舅父领着我去了段相府,想要与我开蒙。恰好那日赶上了你出生……”

陈铭说着,伸手比划了几下,“就这么一点儿,肉乎乎的。一生出来头发便黑黝黝的,眼睛也睁开了四处乱转。段师见我眼馋,就让我抱了一下……”

他说话有些一本正经,“没有摔着,我舅父怕我把人给摔了,伸手在下面托着。所以我也就比你大五岁而已,并没有那么老。”

段怡听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们师门那些荒唐的小把戏,对上了这种正经人,真是要了大命了!

见段怡有些不好意思,陈铭想了想,在袖袋里摸了摸,摸出了一个油纸包儿来,递给了段怡,“没有关系,你一直在这里,不知者不罪。”

“一些杨梅,用糖腌制过的,你拿去吃吧。”

他说着,将纸包塞到了段怡手中,又斯条慢理的走了回去。

周围的人瞧着,都松了一口气,打着哈哈圆起场来,一会儿功夫,这场面又热闹了起来。

坐在上头的段老夫人看着,眼皮子跳了跳,抬手指了段淑身边的空位置,说道,“三殿下心胸豁达,不会同你这小丫头一般见识的,还愣着做什么,去你二姐姐那边坐。”

段怡脸上恢复了血色,福了福身,朝着不知道何时已经落座的段淑那边行去,大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段淑哼了一声,“同我坐委屈了你不成?你倒是出了风头了,先是五殿下,再是三殿下。长幼有序什么的,别说你不懂。”

丝乐声大,那唱小曲儿的名伶正是唱到激昂的时候,有不少三三两两的起身劝酒,更有那踏着歌起身跳舞的。

段淑的声音,几乎吞没在了嘈杂声中。

段怡挑了挑眉,与她凑近了些,“二姐姐是在担心大姐姐么?”

段淑一听,声音尖锐了起来,她猛地看向了段怡,“我大姐姐才貌双全,抚得一手好琴,便是宫中的贵妃娘娘,也夸赞过的;太后生辰,当年大姐姐不足十四,便绣出百鸟贺寿图。”

“不说这些,便论才学。就是陛下都赞叹,若是大姐姐是个郎君,定是要钦点她做头名状元的,整个京都,找不出第二个比我大姐姐更好的!”

段淑说着,端起桌面上的酒盏,一饮而尽。

她喝得急,有几滴酒挂在唇边,亮晶晶的。

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段怡便感受到了七八道炙热的视线,她皱了皱眉头,身子微微一挡,拿出自己的帕子,扔给了段淑。

段淑眼睛一红,抿了抿嘴,看着段怡的动作,她的神色又松缓了几分。

“你莫要得意,段家若是有一个人要嫁进皇家,那一定是大姐姐。祖父有意要她嫁给三殿下,是大姐姐一直没有松嘴,这才没有成!”

“三殿下外冷内热,是个平易近人,礼数周全的。他同铭弟亲近,这才高看了你一眼。”

段怡听着段淑哒哒哒的话,对着拱了拱手,“二姐姐说得全对,大姐姐就是京城第一仙女儿。我刚刚都险些管殿下叫叔叔了,你说我能有什么意思?”

段淑一愣,叔叔两个字砸得她脑子嗡嗡响,等回过神来,她一张脸涨得通红,简直要滴下血来。

“想笑就笑,别憋坏了,瞅把你高兴的”,段怡瞧着,歪着头打趣道。

段淑一下子破功,噗呲一下笑了出声,她将头一别,露出了红彤彤的耳朵,又是哼了一声,“我有什么高兴的?本来就是我大姐姐的!”

她说着,看了一眼坐在段老夫人身边的段娴,又低下头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二姐姐叹什么气?”

“京都第一又有什么用呢,到底这么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段淑轻轻地说着,拿起酒壶给段怡倒了一杯酒,“你没有喝过吧?京城带来的,一年也就能出那么几坛子的果子酒。”

“可别喝醉了,到时候还要我扶着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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