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方才用过午食不久,崔子更并未做太多的菜,只做了些简单的。

段怡拿了一块糖油粑粑,坐在一边啃着,瞧着顾明睿同段铭抢菜儿吃,不由得心头一松,欢喜起来。一群人吃得嘴角流油的,连顾从戎的那条老狗,都得了一块肉多的骨头。

等从顾家回到段家的时候,已经是夜幕时分,段铭许是走得累了,靠着马车壁呼呼的睡着了。

一下马车,段怡便瞧见了在门前踮着脚望穿秋水的顾杏。

她的身后站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瞧见段怡露面,吓得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垂着头不敢再看过来。

那些婆子也是眼中会瞧事的,见顾杏如此,更是不敢像往常一样,直接上前来抓段铭。

段怡瞧着,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果不其然,有的人就是你待她好,她反倒是蹬鼻子上脸,你狠狠的把她吓怕了,她反倒是乖觉起来。

她想着,用力的推了推段铭,“起身了,没有人用板凳垫着你,自己个跳下车来。回去之后,叫人用药油给你按按。祈郎中教你的五禽戏,你可记住了?”

“莫要偷懒,早晨起来练上一练,别像蒸笼里的馍馍似的,憋着不出锅。”

段铭一惊,醒了过来,他伸出双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又擦了擦嘴角,走到了马车边,嘭的一下蹦了下来。

门前的顾杏瞧着,惊呼出声,刚想狂奔过来接,可看着段怡在那儿,又硬生生的住了脚,眼巴巴的看着。

段铭冲着顾杏笑了笑,“阿姐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他说着,脸一红,握紧了拳头,凑到了段怡耳边说道,“我……我会管好阿娘的。”

段怡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当是如此。”

段怡说完,袖子一甩,看也没有看顾杏一眼,径直的进了门去。

顾杏垂着头,待她走远了瞧不见人影了,方才拍了拍胸脯,对着段铭说道,“吓死我了吓死我了!铭儿你可算回来了,阿娘想去寻你,可又不敢去……你没事就好。”

段铭瞧着她慌乱的样子,笑了笑,走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顾杏的胳膊,“阿娘,今日是我活了这么多年,最开心的一日。”

顾杏一愣,朝着门内看去,段怡早已经走远,瞧不见半点踪迹了。

……

接下来几日,段怡难得的得了清静。

段好吓得够呛,回去之后便声称旧疾犯了,顾杏衣不解带的照看着,这几日都没有出过院子门。

段老夫人则是领着其他几个段家姑娘,忙着段娴出嫁的事情。

她的嫁妆是早就备好的,但从前要去的是东宫,如今要嫁的是三皇子,有些犯忌讳的东西,该挑出来的挑出来,该添补的添补,忙得那叫一个脚不沾地。

一晃便到了段娴关园设宴的那一日。

这一回同那日青云书院开山宴不同,来的人要少了许多,除了段家几姐妹外,还有段老夫人拉来给段娴充姐妹的一些“锦城贵女”,剩下的便是青云书院里,那些同段家特别相熟的人了。

段娴今日穿了大红色的襦裙,一边手腕上戴了一个宽宽的金手镯,那手镯是镂空雕花的,中间镶嵌着一颗红得滴血的宝石。

段怡曾经在锦城最大的银楼里见过,是从吐蕃过来的,颇有几番异域风情,因为太过贵重,搁在那里好些年都没有卖出去。

没有想到,终于等来了段娴这个冤大头。

“三妹妹长在锦城,应该同这些姐妹们颇为相熟,何不给姐姐引荐一二?”段娴瞧着一群走过来的她并不认识的“闺蜜”,不动声色的说道。

虽然已经看过画册,都能同人对上号。

但是若有段怡从中周旋,那也不至于那般尴尬。

想到这里,段娴不由得心酸起来,就在一个月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她出嫁的时候,会是这般光景,连一个手帕交都没有,不得不请了一群人来充场面。

“今日是大姐姐的好日子,我本不该推脱。不过我常年住在坟头上,介绍老祖宗倒是在行,这些小娘子,那是几乎都不认得。”

她说着,冲着回廊那边穿着豆绿色襦裙的一个姑娘招了招手,“关灵,是这关园主人的嫡亲孙女儿,我虽然不认得,但是她都认得,叫她说与大姐姐听。”

那个叫关灵的姑娘,手中拿着一把团扇,笑吟吟的走了过来。

段娴正欲要说话,就瞧见段怡一路小跑,朝着那关灵来的方向行去,在那里回廊之上,坐着一个穿着芙蓉粉的小姑娘。

关灵注意到她的视线,笑道,“恭喜段家大姑娘。三姑娘说得没有错,她的确是从来都不参加这锦成里姑娘家的宴会的,都是旁人识得她,她不识得别人。”

“那一身粉的,是我阿妹名叫关乐。不过我们都不是她的朋友,我阿爷才是她的朋友。若按那个论,我们当唤她一声阿奶才是。”

“这锦城里的姑娘,我都熟悉,从小到大一块儿玩儿的。三姑娘一早便同我说了,叫我给你说道说道。”

关灵显然是个自来熟,一上来便噼里啪啦的说起了话,不卑不亢的。

段娴一愣,阿奶是什么鬼!

她云英未嫁,她妹妹就给人当了祖奶奶是怎么回事!

段怡哪管那么些,她走到了关乐身边,直接往那回廊的栏杆上一躺,“你倒是会寻地儿,这里能晒着太阳不说,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这几日怎么样?”

那个叫关乐的姑娘回过头来,冲着段娴努了努嘴,“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段家不亏是钟鸣鼎食的大家,便是提前来准备小宴的下人们,也都规矩得很,并没有乱来。”

段怡并不意外,贼人下手,那都是要浑水摸鱼的。

前头几天只有段家人,若是弄出了什么事,那锅可没有地方甩。

“你对你大姐姐这么好心,真让人瞧着不习惯了。”

段怡随手扯起了旁边的一根草,在嘴里嚼了嚼,“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干什么让人在大喜的好日子让人不痛快?我瞅着那么蠢,竟是干那损人不利己的事么?”

段怡说着,心中为段娴哀叹,她这个成亲之前最后的松快日子,十有八九很快就不会不松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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