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此刻正被黎明的黑暗笼罩,天边虽说有一丝亮色,但也抵不过这扯天扯地的黑。

城门口几个守了一夜的老军抱着杆长戈,跺着双脚聚在一起唠嗑。

“老刘,明天晚上可要再整两壶烧刀子。”一个麻子脸的中年守军笑嘻嘻的说道。

老刘双手插在袄袖子里,抱着长枪,缩着脖子眯缝眼骂道:“你他娘的不想活啦。这几天查夜,没听说皇上遇刺,需要深宫静养数月呢。”

“他娘的,老刘最能瞎扯。我就听说皇上没怎么样,几个小毛贼而已。”一个长脸的守军笑骂道。

麻子脸老气横秋的说道:“现如今的大秦皇帝比老皇帝要强上许多。自从上次杀了赵高,取消了好多杂役。哎,这大秦刚刚要好过点儿,这些蟊贼就开始不安分。好赖不知啊!”

长脸的守军往手心儿吹了口哈气说道:“我听说这匹刺客是当年老皇帝和李斯搞的那什么,烧了好多读书人的事儿惹起的。”

“那是焚书坑儒。”老刘白了长脸一眼借着说道:“我也听说这些人打着为那起子儒生报仇的称号来的。不过当年◇,老皇帝做的的确过分了些。”说着大摇其头。

一直没做声的圆脸老守军笑道:“现在大秦律例松懈了,要不你这嚼舌头的话拿到衙门,怎么着也是个连坐。”这圆脸老守军须发皆白,守城的军官见他老光棍一个,便让他跟着看守城门,混口饭吃。

“老饼,现在就是你去告,也没事儿喽。二世皇帝仁慈,不跟咱们这张破嘴过不去喽。”老刘嬉笑的叫着圆脸老守军的外号。他因为脸圆似饼,年纪最大,被守军戏称为老饼。

老饼也不生气,笑呵呵的不在理会他们几个,径自站起来,手中长枪靠在城门内侧,说道:“皇帝仁慈有屁用,还不是被刺客害的不能离宫?真不知道皇帝静养这数月,这天下会乱成什么样?也真不知道这些该死的大臣是怎么回事儿,竟然把皇上需要静养的消息透漏出来,这可不是助长贼子气焰么?算啦,算啦,国家大事咱不懂,还是回头听老刘给咱讲讲他怎么偷隔壁老寡妇的事儿。”

几个人哄笑声中,老刘拿起一块石头甩向老饼,嘴里笑骂着,却是一脸得色。

老饼笑哈哈的来到城门边儿上,还没摸着城门就发现远处官道上,飞驰来几匹战马,在他们身后跟着黑黑的一队人马。

现在为战时,夜色下很难分辨来人是那方人马。老饼立刻紧张的喊道:“长脸儿,长脸儿,你们快过来看看。”

长脸懒洋洋的起来,笑骂道:“老家伙,有小娘们儿撒尿啊!啊——”当他看到那一队黑黑的队伍时,立刻嘴张的老大,片刻之后回头吼道:“老刘,通知大人,有军队要出城。”

这一声吓得老刘立刻跳了起来,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老饼耽误事儿,一边飞快的跑向城门内侧,喊道:“苏大人,苏大人,有军队来啦。”

随着他的呼喊,守备咸阳此处城门的秦军立刻警醒。所有士兵全部登上城头,弯弓搭箭,严阵以待。城门守备将军苏建是冯劫亲自任命的,为人稳重老成。

他在城楼上往下望去,只见一队身穿大秦军服的士兵正急匆匆的赶来,为首的是一员小将,夜色下看不清长相。

来的人马不过五百人左右,却有着一股萧杀之气,显然是久经战阵。

此时城内的秦军已经来到城下,小将身后,一人带马向前,举起手中的令牌向着城上的苏建喊道:“苏将军,任嚣有紧急公事,马上开城。”

苏建就在帝都,自然认得任嚣这新晋的卫士,立刻面带笑容拱手道:“我当何人,原来是任嚣兄弟。战时戒备森严,请兄弟见谅。”他做事圆滑老练,几句话间立刻同任嚣这个皇帝身边人示好起来。

任嚣点头道:“大人做的对。”

“开城。”苏建一边命令,一边赶到城下,亲自迎接。

咸阳城大门,此刻带着沉重的声音,一点一点缓缓打开。

任嚣等人跟在年轻将军身后,离开咸阳城。

苏建不认得年轻将军,却认得任嚣、孟夯、乌普。眼见三人如仆从般跟随在年轻将军身后,心知这将军必然是朝中大员之后或者皇亲国戚。立刻恭敬的站在一边,向年轻将军拱手施礼。

年轻将军微微点头,带马直接冲出咸阳城。任嚣等人紧跟其后,并没理会身边的苏建。在其后,五百大秦精骑绝尘而去。

几个守门的老军并不知道,在他们口中静养的二世皇帝刚刚从咸阳离开,赶赴骊山大营。

胡亥对外宣称受重伤,无法处理朝政。本人却已经悄然来到了前军大营之中。

经历了这次刺杀,蕊珠坚持让胡亥带着蝶翠在身边,更是在临行前不住的叮嘱任嚣、孟夯、乌普。没了心思细腻的陈甲,蕊珠总是不放心几个粗枝大叶的力士。

大营中的三个统帅也听闻二世皇帝在咸阳遇刺的消息,纷纷过来问安,见皇帝的确无碍,才算放心。

数日之内,胡亥走访了包括宿卫军在内的七十万大军。在几位老帅的激励下,秦军气焰滔天,跃跃欲试。

皇帝虽然亲征,但三军进退,还是三个元帅互相配合。

胡亥心里明白,对于两军正面交锋,现在的自己恐怕还无法指挥的得心应手。不若放权给三人,更能带来实际的效用。他只领了大军中最弱的一只军队,遥遥的在后面呼应。

在骊山脚下,三路大军分左中右排开,摇摇对应着十里外戏水的周文大军。

前面左路大军统帅蒙恬,右路大军统帅王贲,中路军由章邯率领。在三路主攻大军之后则是秦二世胡亥和大将苏角所带领的数万后备军。

而这数万后备军中,胡亥所帅万人队更是最弱,三位统帅只让皇帝负责后面的辎重运输,远离战争前线。胡亥明白,这是三个统帅在变相保护自己。

秦二世亲征在三个眼睫毛都是空着的将军眼中多少都是一场政治秀,他们在打好同周文的战争同时,更要保护好这个年轻的皇帝。

这一点,三人倒是小看了现在的秦二世胡亥。他此次亲征并不是作秀,而是要掌握实战的经验,为他在日后同刘邦、项羽两大集团争夺天下的时候打下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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