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自己的盗版书送人,张谭怕也是作家界的一朵奇葩了。

无奈时期的无奈之举。

有繁体版珠玉在前,这一次的简体版并未造成太大的风波,顶多是谭明霞享受到了左邻右舍无与伦比的羡慕眼神。

第二天下午,天气正晴好。

老张家的一大家子,都集中到了大伯家的院子里,开始打纸钱。纸钱就是那一叠叠的黄色草纸,十分粗糙。打纸钱时,用棒槌敲打镰刀的接口,因为接口是圆形的,可以将纸钱上印出一个一个的圆圈,象征是天圆地方的铜钱。

这都是千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老习俗了。

“炮仗、烟花都买了吗?”爷爷张贺农从屋子里走出来,面无表情的问。

“都买了,老大(张谭大堂哥)去买的。”大伯回答。

张贺农点点头,又回了屋子里。

张谭一边帮着打纸钱,一边心里十分感慨。

每年这个时候,爷爷的心情怕都是异样的伤感,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到了晚年,却孤零零一个人,怎么都不可能心如止水。

上辈子张谭还小,并不是很能理解爷爷,或者说并不是很关注爷爷的情绪。等到长大了,能够有成熟的想法了,爷爷也在北亰奥运会的一年后,无疾而终。现在再去看,就能发现,老人往往是一本厚重的人生之书。

爷爷也不例外。

以往,清明祭祖并不是很隆重,爷爷张贺农的父亲、张谭的太爷爷(曾祖父),早早就在战争年代中去世。幼年丧父的张贺农成了村里的放牛娃,地主家小孩上课他去偷听,因此得到了教书先生的赏识,将女儿下嫁与他。

也就是张谭的奶奶。

奶奶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何露雪,跟英国的著名冰激凌品牌和路雪读音一模一样。

当时的人结婚普遍都很早,张贺农与何露雪十几岁就成婚,真的可谓是“少年夫妻”。

或许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时代,夫妻恩爱的情况并不多,张贺农和何露雪也大抵差不多,张贺农很大男子主义,在家里说一不二,打骂也是有过的。不过一路风雨扶持,何露雪还是给张贺农生了四男一女,有了一个大家庭。

但好景不长,大概张谭三岁的时候,奶奶因为摔了一跤,摔到了头部,当时农村农忙,一大家子都忙着下田干活,就没怎么在意。张贺农又在镇上,经常不回家,导致了奶**部摔伤,没有及时去医院检查,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

没过多久,奶奶去世,原因是颅内出血。

张谭当年还小,尚无记忆,不清楚当时爷爷有什么样的反应,总之再后来,每年的清明祭祖,在张贺农的要求下,全家所有人没重要事不得无故缺席。

爷爷并未有提及过奶奶的事情,但现在的张谭能够感受出来,他对奶奶的思念,其实很深沉。

而要求祭拜奶奶时不得有人缺席,或许就是想补偿对奶奶去世的悔恨……

“大伯,要不要去镇上买点松树,把奶奶的坟地种上一圈?”张谭抬起头,提议。

大伯有些迟疑:“种松树啊?”

张谭点头:“我回来的路上,看到街心那边有人在卖树苗,车上还有不少松树。我想去买个十几二十棵,给老坟地都种上,最好再去请人雕两个石狮子,放在墓碑前面。”

别人还没说话,张全顺就抢着说:“扬扬这个想法好,老坟地是得修整修整了,光秃秃的不好看。大哥、老三、老四,我看啊,不仅要种松树,放石狮子,还要把老坟地周围用砖头圈起来。老陶家的坟地就在边上,早点把界线划出来,省的以后扯不清。”

一说起这个,老兄弟四个,就停不下来了,你一言我一句的勾画老坟地的建设问题。

没一会张贺农也过来了,当场就下了指示,不要怕花钱,没钱他拿退休金出来。身为国家退休老干部,张贺农的存折上面,钱不少。

张谭便说:“爷爷的钱不要用,用我的吧,我正好四月份的稿费来了,这次就不上缴了,都拿出来给奶奶俢坟。”

张全顺跟着点头:“对,就让扬扬出,以前我妈是最疼扬扬的,临去之前还在帮谭明霞带扬扬,他该尽一份孝心。”

张全顺父子要尽孝,或者充阔,大家互相推辞了一阵,也就默认了。

当下全家行动起来,去镇上买松树买石狮子、买砖头买水泥,又发动小一辈的去翻整土地,准备上过坟之后,在上面铺一个水泥台子。

就差没有重新立一个墓碑了。

立碑要刻字,现在来不及,得等到明年清明。

……

老张家在老坟地轰轰烈烈的修墓,被不少人看见了,把这当成是一个有趣话题,在背后闲聊的人自然不会少。

“老张家这是阔绰了啊,又买石狮子,又种松树。”

“可不是吗,买了十八棵松树呢,那松树都一人高了,要卖三百多一棵,这一趟就快五千多了。”

“真舍得花钱,你们说老张家是不是发财了啊?”

“不是发财了是什么,e时代网吧就是老张家老四和老大家的小二子合开的,本来他家老二张全顺也掺了股,后来张全顺把股让出来了,自己跑去了大杨镇重新开了一家网吧。你没去看过,网吧人多得挤不动。”

“开网吧要不少钱吧,张全顺从哪搞的钱?”

“你们还不知道?他儿子出书了!”

“出书?”

“是啊,张全顺跟谭明霞生了一个好儿子,才念高中就当了作家,书都出版了,稿费听说几十万!”

“真的假的,几十万?”

“大妹子,你说的太夸张了吧,几十万,那还不得在合淝买两套房!”

“哎哟,我也是听他们说的,不知道是十几万还是几十万……反正稿费很多就是。”

“这样说来,啧啧,老张家还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肯定冒青烟了!”

镇民口中祖坟冒青烟的老张家,祭祖这天,充分发挥了人多力量大的道理,一个下午就把老坟地给重新翻整了一遍。

墓碑周围都灌上了水泥,水泥台子左右两边,各自立着一头威风凛凛的石狮子。

还用砖头铺了一条小路,蜿蜒通向马路边,然后坟地周围砌了砖墙,圈了很大一块地。老坟地本来就是老张家的田,岗集镇没有修公墓,坟地都是各家占用各家的田,或者开荒的荒地。坟地周围,种了十八棵松树,郁郁葱葱,初步有了一丝气派景象。

忙完这一切,今年的清明祭祖终于圆满。

天擦黑回到家里,老张家的女人们已经张罗了满满一大桌好酒好菜。清洗扫去身上的灰尘,众人围坐起来,又是欢聚的一夜。

端着饭碗,带着一点酒意,听耳边喧闹的说话声,张谭心情很好。

偶尔的这种热闹,他其实很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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