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启程
第015章启程
沈娇和沈柔是沈王氏的一双女儿。
沈王氏同老太太柳王氏是姐妹,但关系算不得好,苏锦平日里与沈家的走动也少,也说不上亲近。
沈娇和沈柔来,苏锦其实意外。
“表嫂……”沈娇和沈柔两姐妹语气里都透着一股子不怎么愿意,更似是硬着头皮来的。
白巧瞥目看向苏锦。
见苏锦略微摇头,应是心知肚明,白巧便也不吱声了。
“表嫂要走,我们舍不得表嫂……”沈娇依葫芦画瓢,委实如沈王氏所言,半个字都听不出来亲厚。
苏锦含笑点头。
这应是当沈王氏交待的无疑了。
沈柔亦干巴巴道,“表嫂,母亲说,上回表嫂来府中,甚是喜欢府中的栗子糕,就让我们带了些栗子糕来,算不得贵重礼物,表嫂你不要嫌弃。”
白巧心中叹了叹。
也难为沈家这二位姑娘了。
苏锦继续点头,“多谢。”
沈娇和沈柔面面相觑,似是对苏锦不哭不闹,亦平静淡然有些意外,两人相互使着眼色,仿佛在纠结着。
你说?
你说。
你先说。
苏锦奇怪看了看她们二人,沈娇和沈柔最后目光齐齐落在白巧身上。
白巧忽然会意,福了福身,寻了个理由出苑中去。
外阁间内,沈娇才开口,“你……真同表哥和离了?”
似是没了冠冕话,连早前的称呼都省略了,反倒多了几分平日里应有的样子。
方才母亲将她们姐妹二人赶了出去,母亲同罗妈妈在苑中后面说的话,她们二人并未听见,印象大多停留在前日母亲说的,大哥(金宏)在京中偶遇周穆清同表哥在一处的事情,周穆清在京中做了表哥外室,表哥应是逼苏锦和离的。
闺中待嫁的姑娘,哪个不知晓和离是多大的事情!
便是和离,吃亏的都是苏锦。
眼下表哥才高中了,那可是未来官太太的身份,她们不相信苏锦会这么轻易答应同表哥和离的事情。
沈家这两朵姐妹花惯来不怎么喜欢苏锦,沈王氏总是用苏锦教育她们二人,多看看你们表嫂如何如何,潜移默化里,她们二人自然而然也不大喜欢苏锦。
但她二人更不喜欢的是周穆清。
周穆清当她们二人表嫂,还不抵苏锦呢,至少苏锦没有踩低过她们。
周家那位三姑娘可未少做过。
相比起周穆清来,也没几个更得沈家这对姐妹花讨厌了。
沈娇这句刚问完,苏锦便明白这句不是沈王氏交待的。
苏锦莞尔,只点头默认,并没有多说旁的。
沈柔也跟着泄了气,幽怨叹道,“你怎么这么傻……”
苏锦指尖滞了滞,莫名看她。
沈娇咬唇:“表嫂,其实有些话,我们不当说的……”
见沈柔寡断,沈娇打断,“我来说吧,我们最不喜欢周穆清了。表哥早前终日被她迷得团团转,她自诩有些聪明才学,回回都踩低我们,周家人也各个自恃清高,看不上表哥他们柳家。可表哥就是不听劝,回回去周家都被打脸,最后姨父实在无法了,才硬着头皮去苏家求娶的,一是想断了表哥的念头,二来也是想怼一怼周家的傲气,所以这些年,表哥都将不满撒在表嫂你这里……”
沈娇言罢,两人都看向苏锦。
苏锦微楞,她早前是不知晓这其中还有周家这层关系,原来除却柳致远的前程,柳家老太爷还为了在周家面前狠争口气。
书香门第惯来清高,这变了味的清高……
苏锦心底轻哂。
苏锦心中还是意外,沈娇和沈柔两姐妹会将此事说与她听,苏锦嘴角淡淡勾了勾,“多谢你们同我说这些,我心中感激。”
难得沈家这对姐妹花会同她交心。
沈娇和沈柔却面面相觑,都有些错愕得看了看彼此,又看向苏锦。
她们早前同苏锦是不怎么熟悉,可想象中,苏锦听到实情就算不狠骂柳家两声,至少也应是目露愠色,母亲就往往如此,但结果在苏锦这里,就这般平静地看着她们二人。
沈娇诧异,“你……不生气?”
苏锦淡淡笑了笑,不置可否。
最后沈娇和沈柔各自叹了叹,沈柔叹道,“早前母亲总是拿你来数落我们两人,让我们多同你学学,但其实我们心中都不怎么喜欢你……”
苏锦点头,“我心中亦有不喜欢的人。”
沈娇和沈柔两姐妹纷纷笑开,“表嫂,原来你和我们想象中不同。”
苏锦亦笑。
沈家姐妹又在苏锦处说了一会子话,最后临走,沈娇又道,“表嫂,这回表哥与表嫂和离,没少周家在背后怂恿,你日后需多警醒些。”
她们眼下已同苏锦是一气的,怕苏锦吃亏。
“知晓了,我一定谨记在心。”苏锦陈恳应声。
沈娇和沈柔姐妹两个笑了笑,末了,才结伴而去。
白巧折回时,诧异朝苏锦道:“沈家这二位小姐是……”
苏锦笑笑,“来同我说了些柳家的事。”
白巧意外,“早前同小姐倒不见得亲近,眼下这是……”
苏锦眸间淡淡,“沈王氏让来的。”
白巧愣了愣,很快便懂了,沈王氏惯来同柳家不怎么亲近,今日应当听说了区廷带人闹嫁妆的事,自己不好来,便让了家中两个小姐来。
沈王氏此人同柳家那位老太太相比,倒是城府要深得多。
但沈家那两位小姐惯来不怎么喜欢小姐,方才出去的时候竟眉开眼笑?白巧见苏锦未多说,也不多问,终究是要离开远洲城了,过往那些糟心的,不糟心的,似是都应要一道留在远洲城才是,不带走了。
“白巧,”苏锦唤了一声。
白巧看她。
苏锦从发髻取下那枚珍珠步摇,握在手中看了看,交予白巧手中,“替我送还给柳家老太太吧,日后,便也不同柳家再有往来了,这步摇簪子,便还于老太太。”
白巧怔了怔,这枚珍珠步摇,当初还是才来柳家的时候,老太太柳王氏送与小姐的。小姐一直喜欢,便时常带着,未必见得贵重,是因为初到柳家时,老太太对小姐的照顾,小姐一直记在心中。
天下并无不散的筵席,苏家终是同柳家和离了,白巧心中叹了叹,眼下,小姐应是心思都想通透了。
当是同柳家相关的,都通通留在远洲城了……
翌日清晨,驿馆苑中有些嘈杂声响起。
苏锦微醒,习惯性伸手挡在额前,慵懒打了个呵欠,忽得,脑海中忽然想起,今日要启程回平城。
苏锦遂撑手起身。
也恰好白巧从外阁间端了洗漱用的水盆入内,见到苏锦和衣起身,白巧上前,“小姐醒了?”
苏锦伸手,绾了绾耳边青丝,俯身穿鞋。
半是询问般看向窗外,“这么早,苑子里什么声音?”
白巧应道,“今日不是要启程回平城吗?子涧大人让人备好了马车,又安排了人手,将这十几箱嫁妆抬上马车去。”
原是如此,苏锦想起昨日柏炎说起要去平城拜谒祖母和母亲,今日柏子涧便已将马车和嫁妆这些事情都处理妥帖,无需旁人操心。
苏锦心中不免叹了叹,不知侯府中可都是柏子涧这样得力的人?
苏锦洗漱完,将毛巾递与白巧。
苏锦踱步到窗边,正好见暖阁里最后一个箱子也都搬走了,便问道,“马车中带了这些箱子,路上应当走不快,可有打听要走多久?”
她是既盼着早些回平城见祖母和母亲,又怕回平城见祖母和母亲。
心中踟蹰。
白巧上前道,“方才听苑中的人说,似是要走上将近一月才能到平城呢。”
“近一月?”苏锦先是顿了顿,继而想到什么一般,忽得嘴角勾了勾,“那等回到家中,家里的海棠花都当开了!”
她离家三年,这一刻,竟是份外想念。
由得苏锦提起,白巧也似是忽得想起,嘴角便也挑起一抹笑意,“家中的海棠,要数咱们苑中那几株长得最好了,还有一株,正正好好对着内屋的窗户,晨间起来还清单香气……许多年没闻到过了。”
似是想起苑中的事,苏锦心中多了几分憧憬,连带着担忧都冲淡了几分。
“夫人在吗?”苑中,是柏子涧声音。
白巧随苏锦迎了出去。
柏子涧有军中官职在身,苏锦微微福了福身。
柏子涧脸色乍变,连忙道,“夫人,这可使不得,折煞末将了。”
苏锦心中猜到,昨日柏炎如何同区廷说的,便也应当如何同柏子涧说的,所以柏子涧眼下这幅模样。
苏锦心中恼意。
“子涧大人有事?”白巧解围。
柏子涧回到正题,“侯爷让末将来苑中同夫人说声,这边都已安排妥当,夫人和白巧姑娘稍作整理便可启程了。”
苏锦礼貌笑笑,“有劳。”
“对了。”柏子涧似是自来熟,又从袖袋中掏出一枚青花瓷的小瓶,“这几日下了雨,途中怕是多泥泞,马车不好走。这是晕车药,夫人和白巧姑娘先备用着。”
柏子涧惯来友善且细心。
白巧接过,笑了笑,“多谢子涧大人。”
柏子涧恭敬拱手,“夫人,那末将告退了,请夫人和白巧姑娘先暂歇,稍后见。”
柏子涧言罢,又拱了拱手,铿锵转身,背影很快消失在苑中,也不拖泥带水。
白巧笑着叹道,“小姐,不知可是在远洲城呆久的缘故,总觉得见到军中的人多亲切,也多干练,想起早前在家中的时候。”
苏锦眸间潋滟。
是啊,那时候爹爹还在,出入家中的也多军中之人……
行至驿馆大门外,数辆马车已在大门外等候。
驿馆掌吏眼尖,见了苏锦,连忙上前亲切问候:“夫人,小心门槛。”
苏锦道谢。
门外,柏子涧正同为首的几骑交待路上注意的事情,而柏炎则一袭暗玄色的锦袍,正在一辆马车前同区廷说事情。
听到驿馆掌吏的声音,几人纷纷转眸。
柏子涧和区廷带着拱手,朝她问候,“夫人。”
尤其是区廷这声浑厚有力,苏锦心中震了震。
柏炎见她脸色怔住,知晓她是明显被区廷这大声给吓住了。
心中莫名的喜感,柏炎忍俊低眉,只将笑意挂在眉梢。
而后抬眸,正好与苏锦目光遇上。
苏锦这处,对上柏炎眼中的似笑非笑,只得瞥目避过,装作不曾看见。
等苏锦踱步上前,柏子涧拱手相迎,“夫人,请上这辆马车。”
她应好。
同眼前的柏炎和区廷相比,果真还是柏子涧是最正常的,这两日相处,也似是柏子涧亲和问候,又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
车夫置好脚蹬。
脚蹬有些高,白巧够不上扶苏锦。
一侧的柏炎伸手,眸间笑意,亲厚道,“夫人,来。”
当着这些人的面直接唤她夫人,苏锦脸色微红。
柏炎不以为然,依旧笑着看她。
众目睽睽下,苏锦也淡然笑了笑,而后竟未伸手,也未搭理柏炎,却是双手拎了裙摆,脚下一踩,轻巧蹬了上去,遂而撩起帘栊,径直步入马车中。
柏子涧瞪圆了眼睛,而后迅速低头,假装一直在寻找掉落在地上的物什,一幅特别认真的模样。
区廷也正义凛然转身,不合时宜得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马,好似先前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一直在抚自己的马匹。
就连早前跟着出来的驿馆掌吏,都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块抹布,在勤勤恳恳擦着驿馆大门口,特别用心。
平阳侯府的一干侍卫,更是尽忠职守得各自挠头的挠头,各自握佩刀的握佩刀,总归,仿佛谁都没有看见先前的一幕。
柏炎目光淡淡扫过。
众人各自佯装平静,方才夫人并没有打侯爷的脸,方才只是错觉……
唯有白巧老老实实伸手趴上了脚蹬,又垫着脚从脚蹬上跳了上去,周遭都这样浮夸了,白巧的动作便分毫没有违和感,最后恰到好处得掀起帘栊,入了马车中。
待得白巧在马车中坐好,马车前的帘栊却又撩起。
苏锦诧异抬眸,柏炎……不是应当骑马的吗?
柏炎看了看她,嘴角勾了勾,低眉悠悠道了声,“前夜里搬了重物,不慎扭伤了脚,这一段只能乘马车了……”
苏锦嘴角抽了抽,耳根子忽得都红透了。
前夜里他抱了她。
她便是这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