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再忙碌,也日日要来承乾宫,陪她说一会子话,或是伏她肚子上,跟他们未来儿子说话。

顺治每次承乾宫时光,总是轻松愉,满面含笑地来,恋恋不舍地走。

这日淑懿正躺柚木昙花软榻上半阖双目,清风袭来,细香浮动,有几点落英,扑身上,隐入草从。顺治摩挲着她五色锦盘金彩绣羽纱宫装,天气暖了,穿得衣裳薄了,淑懿隆起小腹加明显,顺治喁喁低语,“太后不晋你位份,你怎么也从来不跟朕讨个赏封呢?”

清幽地瑞脑香熏得淑懿悠悠醒转,她睁开双目,看着头顶几株桃李丹若朝霞,白似瑞雪,曼声道:“六宫中属皇后位份为尊贵,可是若要臣妾与她换,臣妾却是不愿。”

顺治捏着淑懿赤金镶东珠耳坠,深情道:“这就是你好处了,原本朕想着,只要你开口,就是太后不愿,朕这次也要与她争一争,不为了你,也为了咱们儿子!”

淑懿侧头笑道:“咱们儿子能得他皇阿玛这样宠爱,何愁没有大好前程?”

顺治把头深埋淑懿怀里,舒心地笑了。

嫔妃们见淑懿得宠,以往有些愤愤不平人,也渐渐地往承乾宫多走动了,淑懿也是来者不拒,除了几个主位嫔妃,底下一群庶妃嫔御根本不值得淑懿与她们计较,日子久了,宫中多有说承乾宫娘娘宽和仁厚,平易近人,这些话传到孝庄耳朵里,自然又增添了对淑懿一分疼爱。

乱红飞过,绿树成荫,庭院中一株高大榆树,叶稠阴翠,枝枝叶叶间漏下日光淡影。海蓉托着淑懿才绣好几件肚兜,抚着上头绣成莲叶跃鱼图纹,赞道:“果然姐姐是心灵手巧,这上头花草虫鱼,宛如活了一般。”

淑懿放下针线,站起来,喝了一口合欢花烹莲叶甜汤,笑盈盈道:“我近总觉得乏,绣不了半片叶子,手就发酸,不然,还能多绣几件呢!”

海蓉眉飞眼笑道:“哪敢再劳动姐姐,就这两件肚兜,妹妹就十分地担不起了,姐姐到底是有身子人!只是姐姐怎么知道妹妹生一定是皇子,只绣了男孩子穿图样。?”

淑懿眼皮一跳,旋即笑道:“宫中盼望得子是人之常情,所以本宫只绣男孩子用,只当是图个好意头,就算生下来是个公主,也是盼她能长得健壮,不让须眉。”淑懿这样说着,微笑着想,等她荣亲王长大一些,再生个公主也是件美事。

海蓉喜不自胜,道:“如此就借姐姐吉言了!”

一语未了,只见落红成阵之中,一位木兰青妆缎宫装俊俏女子,翩然走来,笑道:“已经过了年了,你们姐妹还要凑一处说吉祥话儿么?”

淑懿和海蓉一见来人,都撑着略显笨拙身子站了起来,笑道:“格格请坐。”

淑懿忙命皎月倒茶拿点心。孔四贞手里托着一只乌木玛瑙盒子,打开来给淑懿看时,却是两朵莹白雪莲,孔四贞睇着淑懿笑道:“你福气了,昨儿才慈宁宫跟太后说夜里躁热睡不着,可巧今日伊犁将军就送了两朵天山雪莲来,清热解毒是好不过,太后就催着我给你送来了。”

淑懿知道孔四贞说太后催她是假,只怕是她愿意来承乾宫闲谈。

海蓉眼中闪过歆羡之色,“姐姐真是有福之人,不光皇上宠爱,连太后也疼姐姐!”

孔四贞虽然聪明,却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侠气,少了一些细腻小心思,她送给淑懿雪莲时,也未曾想到海蓉旁边,等听到海蓉说出那些灰心话时,又不知该如何转圜了。

淑懿忙笑道:“这是昨儿我慈宁宫说起来,太后才想到,若是回头妹妹有什么不适,太后也必是这样疼妹妹。”

海蓉立一株杜鹃花枝底下,玫红艳朵映着她雪白脸儿,“姐姐多心了,妹妹是真心为姐姐高兴。”

淑懿也笑道:“咱们别说这个了,我近做了玫瑰玉颜膏,将珍珠磨粉,加上玫瑰花汁子,兑了马油制,珍珠可使肌肤细腻白嫩,玫瑰花亦是养颜,马油对弥和疮疤有奇效,这玫瑰膏又香又滋润,”说着回头唤绿吟,“拿两只白玉盒子,给格格和宁嫔装一些玫瑰膏来。”

四贞连连笑道“又偏了你东西了”,海蓉却微笑道:“算我沾格格光了。”

三人又回到正殿中,坐着吃茶说话,海蓉看到明窗底下,胭脂木月牙案上搁着一沓写过宣纸,字体酣畅浑厚,因笑道:“这是皇上练得字么?”

淑懿笑道:“这哪是皇上御笔,是我闲来无事,写着玩。”

海蓉露出讶异之情,赞不绝口,“姐姐书法,竟比正经读书人写得还好!”一面又看宣纸上字,见多是些吉祥如意之语,笑道,“姐姐也给嫔妾写几个字吧!”

淑懿见她开口求字,不好拒绝,就令云珠研墨醮笔,写了几个“长命百岁”,海蓉反来复去地看,只是看不够,又求道:“姐姐若不嫌叨扰,嫔妾就拜姐姐为师,学书法如何?往后你这小外甥出生了,嫔妾也好自己教他!”

淑懿笑道:“你不嫌我字不好,就来学吧!”

这里海蓉欢天喜地拿着几幅字回宫去了,淑懿才握住四贞手,笑道:“襄亲王去京畿练兵去了?”

四贞斜睨她一眼,笑道:“我就知道是你出主意!还叫我把先父练兵之法教给他!先父时可是有家训,传内不传外!”

淑懿拈了一枚红果,笑滋滋说道:“你也不算违背家训,横竖早晚是你家乘龙婿,你看他那痴心可可样子,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

孔四贞点着淑懿直笑,道:“若不是看你怀着九弟龙子,我可要撕你嘴了,没有你这样取笑人!”

淑懿笑生两靥,道:“我是替你们操心,你还不谢我这个大媒人么?”

孔四贞羞涩地眸子里湛出欢喜和幸福,笑道:“有件事你知不知道,博果尔去京畿练兵,带了常舒和韬塞儿子,还有辅国公叶布舒几个孙子,他们年纪尚小,博果尔就请了一些善长骑射世家子弟,与他们跑马,射箭,习练布库,这里头就有娘娘兄弟费扬古。”

“哦?”淑懿眸中一亮,道,“我有孕之后,已经有大半个月没与家里书信往来,没想到竟有这样大喜事,等额娘下回入宫省视时,想必一定会说!”

四贞笑道:“博果尔跟我说,费扬古十分聪明,骑射又好,已经世家子弟中崭露头角了,将来必定能为国建功立业!”

淑懿嘴上谦逊一番,心里却美滋滋,笑道:“格格替我谢谢襄亲王。”

世家子弟朝为官,比家世重要,是要有深厚人脉关系,辅国公叶布舒、常舒和韬塞,都是顺治亲兄弟,与他们子孙一起长大,日后朝中自然吃得开。

淑懿一抬眼,见孔四贞面上虽然喜气洋洋,却难掩眼底一重忧色,因问道:“格格有什么为难事么?”

孔四贞素来是豁达性格,见淑懿这样问,也就不再瞒着,叹了口气道:“满朱锡礼亲王原想把女儿许给博果尔,无奈博果尔执意不允,也就作罢了,他年纪还轻,皇额娘本来也没当做什么大事,谁知满朱锡礼福晋过年时进京朝贺,同太后言三语四,说了些挑拨话,皇额娘就不高兴了,疑心是懿靖大贵妃从中作梗,故意叫博果尔不允亲事——我是怕皇额娘一个不高兴,又要重提这件事呢!”

淑懿沉思道:“我记得满朱锡礼福晋倒是生了一个女儿,可今年正月已经嫁到察哈尔去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女儿?”

孔四贞拊掌道:“可就是说这个呢!满朱锡礼福晋生嫡出女儿已经嫁了,给博果尔提这个是亲王庶女,听说这位庶出格格自幼体弱多病,才十几岁就药罐子不离身了!其实嫡庶什么博果尔倒不意这个,就是懿靖大贵妃有些不乐意,说博果尔天满贵胄,怎么说,他嫡福晋也不该是个庶女!”

孔四贞言及此节,忽而想到了淑懿,脸上便有些讪讪,淑懿却笑道:“格格不必多虑,臣妾并不意这些话,何况格格待我如何,我又不是不知道!”

孔四贞这才把话说下去,“满朱锡礼福晋到底也是皇额娘娘家嫂嫂,皇额娘就怨怪懿靖大贵妃嫌她娘家侄女是庶出,两人难免生了些龃龉,大贵妃已经好几日没去皇额娘正殿了。”

淑懿也不禁忧心道:“这可不大好了,就算太后不提襄亲王婚事,若是与大贵妃闹出不来,你与襄亲王岂不夹中间为难!”

孔四贞沮丧地点点头,以手支颐,一副无计可施样子。

淑懿一时也安静下来,想着怎样去缓和孝庄和懿靖大贵妃关系,想想这宫中真是千头万绪,当年宸妃海兰珠得宠时,曾与懿靖大贵妃联手对付她亲姑姑和妹妹,后来孝庄设计拉拢大贵妃,令宸妃惊怒攻心,年轻早逝。如今先帝两位遗孀同住慈宁宫,没想到又起了纷争。

淑懿望着淡蓝天际上印着一树浅玫桃花,想着那九重宫阕之外,她额娘梅氏还不知为了费扬古有多高兴呢!博果尔提拔了费扬古,她不能不把博果尔和四贞忙帮到底。

提拔?淑懿眼前一亮,一条计策浮上心头,她按住四贞手腕,笑道:“我想到办法了,满朱锡礼福晋不是还有一个嫡出儿子,叫莫日根吗?听说还算勇武,可以让博果尔提拔他到军中去,这样,满朱锡礼福晋高兴了,太后娘家侄子有了出息,自然也就高兴了,她和懿靖大贵妃,不就缓和了吗?”

孔四贞拍案道:“怪不得皇额娘称赞你足智多谋呢?果然是个好主意。”

淑懿莞尔笑了,听说莫日根曾与贵妃兄弟巴雅尔争夺兰翎侍卫一职,若是莫日根被提拔了,巴雅尔心生忌恨,必然与莫日根结怨,到时候孝庄侄子与贵妃兄弟之间起了争执,孝庄当然会向着她侄子,那么贵妃……</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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