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你还好吗?”第二天上班,曼图洛夫一见到安娜的时候,就问了这道问题。
安娜的脸色并不算好,看起来不太舒服,但她还是强装着笑容,给出一个正面的回答:“好,一切都很好。您还是不用担心我了。”
从安娜的脸色里,曼图洛夫总感觉对方心里有什么难言之隐,那僵硬的笑容一看就知道是装出来的。
虽然曼图洛夫看出了这些,但他并没有打算问下去,再问的话,不但会牵涉到人家的个人私隐,还会损害上司和下属之间的关系。
“这就好,我不在的几个月里,新西伯利亚州发生了什么变化?”在曼图洛夫离开的这几个月里,安娜一直在州委第二书记契尔年科那里工作,从未脱节,对州里的变化了如指掌。
“没什么变化。”安娜毫无神气地说道。
曼图洛夫并不接受这样的回答,作为州委书记的秘书,安娜怎么可能会觉得这个地方没变化?人口的增加,房屋的落成,还有一系列工业设施的建设,不都是变化吗?很明显,安娜并不在工作应有的状态之中,简单的回答只是为了敷衍上司的问题。
作为第一书记的曼图洛夫平时并不能容忍下属敷衍自己,但他不想让经历感情创伤的安娜变得更加低落,更加伤心,所以没有选择训斥她,而是选择了宽容。
但这毕竟是工作的时候,曼图洛夫也急需了解一下州里的变化,调整施政的方针,于是问了道引导性的问题:“第三阶段的建屋计划完成了吗?”
“没完成,不……完成了,公寓的分配已经在进行之中了。”
从安娜的回答里,曼图洛夫体会安娜低迷的状态。先说没完成,然后说完成,这样飘忽的回答显然不是一名合格干部应有的表现。
“州里的人口有什么变化?”曼图洛夫问道。
“现在新西伯利亚州的人口大约有一千零八十万左右,没什么变化。”
这个回答看似没什么问题,但其实也存在一些错处。这个数字并没有错,但曼图洛夫离开之前,州里的人口只有一千零六十六万左右(注1),明明增加了十几万,怎么说没有变化呢?明显是不在状态的表现。
这次,曼图洛夫开始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能把状态低迷的安娜留在身边了。这样的话,只会耽误工作。“安娜,你的状态好像不怎么好,不如先休息几天吧。你的工作我会找人替代。”
安娜二话不说,把手上拿着的那封信放在曼图洛夫的桌面上。
曼图洛夫还以为这是安娜的辞职信,连忙挽留道:“罗曼诺娃同志,我知道你状态不怎么好,但不需要辞职吧。”
“书记同志,这不是我的辞职信。”
曼图洛夫把目光转到信封的封皮上,惊讶地瞪着寄件人的名字。这并不是安娜的辞职信,而是由苏共最高领导人约瑟夫·斯大林亲手给曼图洛夫写的信件。
“是从克里姆林宫寄来的?”曼图洛夫看着安娜那副天使般美丽,但如吸血鬼般苍白的面孔,惊讶地问道。
安娜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点了头,表示肯定。
曼图洛夫拿出开信刀,小心翼翼地拆开斯大林的信件,拿出信纸,认真地阅读着信中的内容。
“亲爱的曼图洛夫同志:
首先祝贺您在对日作战中取得辉煌的胜利,国防人民委员部和朱可夫同志都把您在战争中的表现向我作出了汇报,得知您在战争期间做出了伟大的贡献,在击败日本人的战争中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我们考虑到您的功绩,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予您适当的奖励,以对您为祖国立下的功绩作出适当的表彰。
但您在新西伯利亚州的这段时间里,有为数不少的古拉营囚犯的子女被批准加入新西伯利亚地方团组织、党组织,也有为数不少的前古拉营囚犯、流放者被安排到苏维埃政府机构里工作。
我之前也收过您有关古拉营囚犯家属生活情况的信件,并对您写的这些信表示感谢,因为这些信件对我们国内一些不公平的现象作出了揭露,也对一些忠于党,忠于马克思列宁主义,但背负着不良身世的人作出了表彰。
然而,这并不代表我完全同意您的意见,你看到了问题的一个方面,看得也不错,苏联国内确实存在着一些身世不好(指古拉营囚犯的子女),但内心里坚定地忠于党,忠于马克思主义、列宁主义的人。
他们遭到教学人员、党员的不公平待遇,但这仅仅是问题的一个方面。我认为,他们不应该受到不公平的对待,但他们的身世对他们的思想多多少少会有负面的影响。
可能有些人心里并不忠于党,甚至讨厌我们伟大的党,但却为了得到自由,表现出忠于党,积极参与革命活动的一面。
当然,这也丝毫不能证明您所说的,他们忠于党、忠于共产主义的事是不存在的,忠于党,热心参与革命活动的人应该得到鼓励。然而有一点是明明白白的:那些“人民公敌”子女、从古拉营出来的囚犯,还有流放者,都曾经怀有反革命,反布尔什维克的思想。
我们的党组织、团组织里,不应该存在那么多曾经的反革命分子,在让他们加入组织,给他们在组织里安排工作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不能让异己分子混进党里。
祝您一切都好并握您的手!
您的约·斯大林
1939年9月25日”(信的措辞和文风参考了1933年5月6日,斯大林写给肖洛霍夫的信件)
曼图洛夫看完信后,就把它放在了一旁。此时,他关心的并不是那些“身世不好”的人的待遇,而是安娜的工作状态。
“安娜,我见你状态不怎么好,不如先休息几天吧。”曼图洛夫再次说了这句话。
“不用了,书记同志,我想工作,我不想休息。”
曼图洛夫看得出,安娜现在是想通过工作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这样对工作本身而言是危险的,很容易出岔子。“但州委的工作很多,而且都很重要,你确定你能全部应付得来吗?
看你现在的状态,我很担心你在工作的时候会出问题,而这些问题可能关系到我们新西伯利亚州党组织的运作,还有可能关系到人民的生活。”
“不,保证不会出问题。”
曼图洛夫又给出另外一个建议:“不如这样吧,你先去共青团那边帮帮喀秋莎,让她的秘书过来帮我。那边的工作比较少,你也是喀秋莎的好朋友,和她相处心情应该会比较好。你觉得这个安排怎么样?”
“可是,我比喀秋莎的秘书更加较熟悉州委的运作,您真觉得这个安排妥当吗?”
“可你的状态真的不太适合处理州委的工作,喀秋莎的秘书虽然不熟悉这边的运作,但她也是一个积极分子,做事勤奋,处事精明,应该很快能上手。当然,和她相比,在状态正常的情况下,还是你好一点,但现在你状态这样的话,真的不适合处理州委的重要工作。
等你状态恢复了再回来这边吧。”
安娜仔细想了想,觉得曼图洛夫的安排也挺有道理的,最终接受了这个方案。
注1:由于缺乏准确的数字,新西伯利亚州当时的人口是作者本人根据一些资料推算出来的。有资料显示,1935年,西西伯利亚边疆区人口有一千零五十万,1937年,西西伯利亚边疆区被一分为二,分成阿尔泰边疆区和新西伯利亚州(辖今新西伯利亚州、托姆斯克州和克麦罗沃州),阿尔泰边疆区在二战时动员了5.5万人参战,以苏军动员率13.75%计算,估计阿尔泰边疆区战前人口大约有四十万人左右,减除阿尔泰边疆区的人口,1935年新西伯利亚州辖区的人口大约有一千万人口左右,而1935年到1939年间,新西伯利亚的人口大幅增加,再加上主角发展的吸引力加成,估计在1939年,新西伯利亚州的人口约1040万到1080万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