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要替小娃儿给奶磕头,你别拦着我呀!”梁锦兰出奇的倔强,把杨氏往一旁推,揭开被子就要抬脚下床,杨氏是真的急的跺脚,一把拽出她道:“你月子里的人,下地着了寒气咋办呐!落下月子病,祸害一生哪!”
锦曦淡定的看着梁锦兰表孝顺,心里忍不住想笑,照着这一带的规矩,甭管是出嫁,还是吊丧,抑或是新生儿出世什么的,若是客人受了主人这样一拜,必定是要另外封钱的。
“兰丫头,你就甭折腾了,我的心意都在那篾竹篮子里的贺礼上,你就算把脑袋给磕青了,我也没再准备旁的赏钱给你。”谭氏不耐烦瞧见梁锦兰这样,一语道破。
小心思被当面戳穿,梁锦兰面色微尴,道:“奶说的哪里话呀,孙女就是想给奶磕头,没啥旁的意思呢!”
“如此便好,想必你老子娘也都跟你交代了,如今咱老梁家不比从前,分家了,田地屋宇家产全分了,我和你爷如今是依傍着几房过活。你老子娘给了小娃儿见面礼,就代表了我和你爷。”谭氏道。
梁锦兰尴尬的点点头,瞟见锦曦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梁锦兰暗暗恼怒,如病西施般以手抚额,道:“哎呀,这陡然起身,头晕目眩的厉害,娘,你赶紧扶我躺下吧!”
杨氏忙地扶住梁锦兰把她安置在床上,这边,谭氏和锦曦自打进门,都还没人招呼她们落座。谭氏皱了下眉头,找了把凳子坐了下来,锦曦也效仿之。
翠儿端来了茶水和糕点,梁锦兰靠坐在雕花大床上,身后枕着靠枕,头上系着抹额,双手轻轻揉着太阳穴,双目微微闭着,一派少夫人养尊处优的模样。
杨氏献宝似的跟谭氏和锦曦道:“咱们兰丫头一进杨家的门,就给他们家添了个大胖孙子,哎呦喂,娘,曦丫头,你们是不晓得,这杨家啊,可稀罕这大孙子咯!”
“二妈,奶和我今日是专程过来瞧小娃儿的,赶紧抱过来给我们瞧瞧呀!”锦曦微笑着道。
“小娃儿睡下了,还没醒呢!”梁锦兰道。
“娃儿不跟兰儿姐你睡一屋么?”锦曦问,老三老四呱呱坠地,即便白日里是睡他们自己的吊篮,但一到夜里,孙氏必定会把他们抱到床上去,依偎在怀里睡。
孙氏觉得如此,才能让刚刚离开娘胎的娃儿,能嗅到娘的味道,心里有着落感。用锦曦的现代语言演绎,就是新生儿格外需要安全感,而这安全感,必定是来自于母亲。
“呵,曦丫头你这就不懂了吧,那小娃儿夜里可爱闹了,饿了,渴了,尿了,都只晓得张开嘴哇哇大哭,吵得人头痛耳鸣的!”梁锦兰皱着眉头道。
“要不人怎都说拉扯孩子累呢,但这些都是做娘的职责呀!”锦曦道。
梁锦兰不以为然,嗤笑道:“曦丫头,我晓得你这些是从你母亲那看来的,我可跟那些乡下妇人不一样,他杨家有钱,我可是嫁过来做少奶奶的。放着家里这么些丫鬟仆妇不使唤,还凡事亲力亲为的,不出半月,就能把我自个拖累成一个黄脸婆,我傻呀我?”
“再说,小娃儿身边有两个丫鬟,专门贴身伺候着,每日喂奶的时候,就抱过来一下,喂完了就抱走!”杨氏在一旁砸吧着嘴巴继续补充道。
锦曦诧异,做母亲,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带,虽然累,但也是一种宝贵的乐趣。即便条件优越,家中仆妇成群,但母子间的亲近和感情的交流,这种亲子互动能加深感情,也是必不可少的。
梁锦兰的这种心态,跟这种封建社会制度下的大户人家的观念如出一辙。也正因如此,那些大户之家的少爷小姐们,与其说跟自己的母亲如何情深,倒不如说跟一直陪伴在身边,朝夕相对的乳娘更为亲近。
“嗯,既如此,那我恭祝兰儿姐能永远都不要衰老,年年都十六岁。”锦曦道。
梁锦兰得意挑眉,道:“那是定然,走着瞧吧!”
话不投机半句多,锦曦摇头不再言语。
“咱们庄户人家的女人生娃儿,哪个不是忙完外面田地里的活计,回来操持家务,还得给娃儿喂奶?我们兰丫头这命可就不一样了,且不说这伺候他们母子的丫鬟仆妇就好几个,听说这会子还在寻乳娘呢!”
杨氏抽了把凳子坐到谭氏身侧,一边招呼谭氏喝茶,自己则毫不客气的抓过碟子里的糕点,往嘴巴里嚼。
“哎哟喂,娘,你瞧瞧,你说说,兰丫头这日子过得,同样都是女人,同样都是生娃儿,我们这些乡下女人那真是没法跟这比啊!”
“咋,你跟我这抱怨来了?还是眼红兰丫头这待遇,要跟老婆子我秋后算账?”谭氏打断杨氏的炫耀,不悦道。
锦曦抿嘴,真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啊。
“哎呦喂,娘,我是就事论事,没牵扯旁的,您老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哈!”杨氏吐掉嘴里的的糕点,忙地给自己打圆场:“我这不是为兰儿打心眼的乐呵嘛!”
“哼,”谭氏剜了眼杨氏,不屑道:“糕点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别忘了你生兰丫头坐月子那会,日日变着法儿的让老2来我这讨鸡汤吃!”
“后来怀柏小子就更不得了,找尽借口不下地干活,柏小子养下来你没奶水,为给你催奶,咱家后院鸡窝都快空了!你别不知足!”谭氏当即训道。
杨氏垂着头,连连点头应是。谭氏冷哼了一声,坐在那把脸瞥向那边大床处。
幸福和优越感是对比出来的,梁锦兰更觉自己命好,半靠在那悠悠的叹气。
翠儿进来屋里,给梁锦兰抽出先前塞在胸口的那块帕子,再重新换一条干净的塞进去。随着翠儿的动作,屋子里顿时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谭氏瞥见翠儿拿走的那快湿帕子,皱了下眉问梁锦兰:“你这奶水蛮足的,作甚要去外面请乳娘?不是知根知底的人,那奶可不得给小娃儿乱喝!”
“哎呀,奶,这些就劳你来操心了,那乳娘吃我们的,喝我们的,住我们的,自然要查的知根知底!”梁锦兰侧躺在那带着优越感道。
“你要身子没病,奶水也够,何必费那个钱呢!”谭氏看不惯梁锦兰这样子,道。
梁锦兰笑容微僵,随即道:“奶,哪有你这般咒自个孙女的呀,我告儿你也无妨,我呀,身子好着呢,就是有点气血亏损罢了!”
“娘,你这就不晓得了吧,我们兰儿呀,门道多着呢,花了十两银子从外面买回来一个秘方……”杨氏迫不及待接过梁锦兰的话,激动道。
“作甚的,一个方子十两银子?我的个天,那啥方子啊,包治百病?”谭氏惊道。
锦曦也有些新奇,却见梁锦兰微微羞红着脸垂下眼去,杨氏双目泛光的在自己扁平的胸前比划着,道:“说是,能让这里、这里、变大变挺翘呢……瞧瞧我,这里平坦的,像是村西口的打谷场似的,再好的衣裳都撑不起来……”
“娘,你说那么多干啥呀?还不赶紧去灶房那催催,看那汤药熬煮好了没?晌午饭前的一个时辰喝下,才会起效呢!”梁锦兰坐在床上对杨氏娇嗔,杨氏赶忙打住话题,步伐生风的出了屋子。
谭氏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秘方,想到自己年轻那会子,也没少跟老梁头同房做那事,老梁头有一回餍足后躺在她身侧,摸着她的胸部感叹了一句:“我又去村西的打谷场走了一遭!”
谭氏当时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一头雾水,却是追问未果,如今,这个困惑了她大半辈子的谜团,在杨氏和梁锦兰这里,水落石出了。
谭氏的脸当即就绿了,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锦曦瞧见谭氏这表情,还有那边正孤芳自赏的梁锦兰,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了声。
梁锦兰抬眼看向锦曦,眼底闪过一丝恼怒,道:“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你笑个啥!有啥好笑的?仔细噎不死你!”
“兰儿姐,你这话就说错了,咱两的根可都是乡下丫头出身呢。不过,我这见过的世面,跟你那见到的世面,还真是大相径庭呢!”
锦曦收住笑,目光在梁锦兰胸口扫过,道:“我在想,你那胸口如今就跟秋天咱家菜园子里,那伐禾的秋南瓜头相差无几,再往大里去,兰儿姐你能挺得动么?行动起来,那也举步维艰啊!”
梁锦兰躁红了脸,对锦曦啐了一口,道:“别跟我这捻酸夹醋的,你不过是个不经人事的黄毛丫头,等你到了我这个时候,你自然晓得个中厉害!”
“等我到了你那时候,我也不会在这些事情上瞎折腾,身体发肤授之父母,还是顺其自然的好。”锦曦道。
“奶,你也不说说曦丫头,与其说是过来探望,倒不如说是专程奚落来的!”梁锦兰杏眼瞪起,嚷嚷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