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试问何人胆敢抓住临子初的手臂,将他扯到地上?

又有何人敢凑到他身侧,轻佻吸气,夸他身带异香?

临子初听到千晴说的话后,只觉得额头上有处青筋暴起,他右手一扭,挣脱千晴的束缚后,临子初抬起拳头,朝千晴面上打去,怒道:

“荒谬!”

临子初见千晴是凡人,再见千晴资质不凡,起了惺惺相惜之感,因此这一击没有动用仙力,让千晴偏身躲了过去。

千晴从地上翻身而起,道:“你何必动气?还要打我的脸,这般不留情面。”

临子初咳道:“你需谨言慎行,若有下次,我绝不饶你。”

临子初双目如电般望向千晴,眉宇间有股凛然之威,令人不敢冒犯。

“……你怎样不饶我?”千晴心中生恼,面上挂着阴测测的笑容,道:“看在你刚刚没有落井下石的份上,我且让你一次。好,我收回刚刚的话。你身上一点都不香,简直臭不可闻,就是瘦喜一月不洗头也没有你……”

话音未落,临子初右指勾曲向前,气势如虹,攻了过来。

这一击来势奇疾。

千晴早有预料,见临子初伸指向前,凝神后退。

然而临子初这一击甚是玄妙,千晴分明躲了过去,但不知怎么的,下一瞬间就被那人的手指狠狠击中下颌,高仰起头。

千晴吃痛,连连向后跳跃,喝道:“好小子,这样对待客人吗?我若不让你几下,日后被柳管家知晓,又要骂我不知谦让。”

“少废话,”临子初道,“我若用你让一下子,就……”

话没说完,便是一阵猛咳。千晴见临子初鼻腔处吐气凝成两道透明的气柱,似人处于寒冬季节一般,十分奇特。他上前一步,问:“你很冷吗?”

临子初闭口不言,忽然倾身靠近千晴,在他背心一推。千晴抵抗不住,扑在地上。

临子初向前一跃,跨在千晴脊背凹陷处,右手勾起,箍住千晴的脖子,狠狠向后一勒,道:

“现在是谁让谁?”

千晴没想到这小子说推就推。他对临子初心存感激,本不欲与他打斗,临子初若懂些仁义,也不该对千晴出手。

谁知临子初这样不讲情面,初时就用这等手段,勒住千晴要处。要知千晴在外摸爬滚打,存活艰难,却从未在一开始时就落入如此下风,登时心中大怒,意图翻身将临子初掀起,可如此姿势,怎能得手?

千晴将阿毛攥在左手掌心中,不让它为自己助阵。右手切临子初的手腕,然而那人忍痛能力极强,力气也大,毫不放手。

临子初略松开千晴的喉结,留给他说话的空隙,问:“服了吗?”

千晴从喉咙间挤出声音,道:“你放手,我们重新打过。”

“好,”临子初干脆地松手,咳得断断续续着说,“今日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千晴从地上站起,心中大怒,道:“小龟奴,就请你来赐教几招。”

临子初怒咳一声,悍然冲上前去。

初夏多雨。

委陵阁内昏暗无光,忽听几声闷雷从天滚过,狂风吹得纸窗抖动。

阁内有两个同穿白衣的少年,此时正在近身搏斗。两人身高相仿,其中一人相貌清俊,眉眼间却隐含煞气。另一人容貌高雅,一脸坚毅肃穆之色。

与专攻体术的修士相比,年幼的临子初体术攻势稍弱。

再加上他身患咳疾,尽管修炼天赋惊人,可如不动用仙力,两人一时间还真是分不出高下。

时间拖得越长,临子初就不由在心中暗赞一声厉害。

千晴能与临子初打得不分上下,这等战绩若是被外人知道,一定会被吓得目瞪口呆。

两人你来我往,腿脚相接,房间内,两人急促的呼吸声逐渐明显。

不一会儿,只听得暴雨磅礴,窗外松声如涛。

数十道闪电同时划过苍穹,近要将夜幕点亮。

窗外几声焦雷响起,仿若劈在人耳侧,振聋发聩。

临子初右手疾向千晴胸前探去。闪电照亮昏暗的房间,千晴接住那人的拳头,用力向后一推,便见这人手臂皮肤奇白,如同透明一般。

这一推之下,心中好奇,千晴忽然手上用力,调转方向,将这人反朝自己这边拉了过来。

临子初这一拳本是向前的力量,与千晴的推力相抗。谁知对方突然帮助敌人,向前狠拉。临子初出拳时下盘不稳,不由狠狠向前跌去,眼看要从千晴头上冲出,被他摔到身后。临子初反应极快,猛然沉身下坠,反手抓住千晴的肩膀,两人双双滚落在地。

千晴在临子初扑上来时就勾起双腿,用力一扭,压在对方身上。然而对方也不罢休,两人在地上翻了不知多少个滚,最后临子初双手将千晴的手腕按在他的头顶上,咳得几乎断气:

“你……咳咳……这回服了吗?还敢骂我吗?”

千晴也喘得上不来气,他冷哼一声,道:“不服!我今日发病,痛得厉害,不然……”

话没说完,就住了口。

因为千晴早知临子初也是身体抱恙,两人近身搏斗,他呼吸间咳得连身子都直不起来。

千晴想到此节,只觉羞愧至极,脸颊登时涨得通红。然而他这样的年纪,怎肯在人面前示弱,很快恢复,狠狠瞪着临子初。

然而临子初却看到了千晴尴尬的神情,他不由一愣,情不自禁松开这人的手腕,从他身上起来。

千晴猛地从地上跳起,拱手道:

“多谢赐教。告辞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临子初起了爱才之心,本想告知对方实情,譬如自己不是临家庄的奴仆。如果千晴知道自己是临子初,兴许败落对他来说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然而千晴走得那样迅速,临子初刚一张口,肺腑间的寒气陡然冲向喉咙,他不由咳了两声。再要唤千晴留下,那人已经冲出委陵阁的阁门了。

那夜下了好一场凄凄密雨。

千晴出来时望望天色,才知此刻已到丑时。他将阿毛放置肩头,疾步走回寝宫。

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千晴关上房门,脱了滴水的鞋袜,又将浑身的衣物都扔到地上,赤/裸裸躺在床上。

千晴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语的痛楚。与他的恶疾不同,不是躯体的难耐,而是心上的折磨。

早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千晴自小到大打输的架不计其数,算都算不清楚。可没有一次令他这样难受。

千晴知道自己难受是何缘故。

因为那个穿白衣的少年,年岁与他差不多,身高也相仿,咳嗽时一副虚弱的样子,训斥人的时候却很厉害,让千晴反而想教训他一顿。

谁知道千晴不如那人呢?

想到最后那人压在自己身上,咳得刮肠抖肺,还问‘你服了吗?’,千晴就不由双目通红,呼吸急促,竟似要不甘得流下泪来。

千晴连忙闭上眼,勉强平复自己的呼吸,以图尽早入眠。

……已是深夜。

一朵绵云自庄内飘向远方。

飘然间,来到正梧洲界壁。

此处到处是嵯峨高耸的怪山,不知自天地生成后,在这里矗立了多少亿万年。

千峰排戟,万仞开屏。

群山中,有一座山最为奇特。

那山通体玄黑,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山体周围覆盖一层薄膜,以手触之,便荡起清水涟漪。

若是凡人触碰到,不会进入界膜内部,更无缘见到那座黑色的仙山,只会被界膜外阵法大神通移到别处。

若是修士凝仙力于掌心处,则可穿壁入内,观面前这好一座险峻巍峨、耸入云天的仙山。

正是正梧洲仙道象征,擎天之柱。

擎天之柱顶峰,正梧洲仙道巨擘,正阳仙宗。

一位干瘦的老人端坐在瑶台上方。他身着一身杏黄色的长袍大衣,看上去年岁极大,须发尽白,两眉长长垂落地上。

他瘦得几乎撑不起那件杏黄袍子,衣服覆盖住他骨瘦嶙峋的身体,过于宽大以至于无法见到老人呼吸的起伏。

老人面色焦黑,右眼下眼睑处挂着一滴欲落不落的泪珠,散发出一种悲痛欲绝的情绪。

他颤巍巍地举起手,用微弱得仿若呻/吟似的声音喊:

“昭明……昭明啊……”

瑶台下有一高瘦男子站出,拱手作礼。男子身着红白二色宽袍缓带,相貌高雅。仔细看去,这男子的眉毛异常特殊,是半面阴阳鱼的形状,且颜色朱红。一眼望去,如红叶落入秋水,令人心生好感。

“昭明啊……”

老人嘴唇颤抖着,用哭泣一样的语气说。

“找到那个孩子……找那个孩子……”

红白长袍的男子低头,言语铿锵有力,道:“是,师尊。”

那老人闭上眼睛,长长‘嗯’了一声。

在他闭上眼的同时,一股极强大的仙力自这干瘪老人身上磅礴而出,那老人的身影变得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有时看着是几岁的稚嫩孩童,有时看去又变成了二十几岁的英俊少年。

凤昭明仰头见师尊如此模样,心中酸楚,说不出话来。

天人早衰!

瑶台上,一头鱼嘴仙兽不断向外吐露雾气。浓雾滚滚,飘向殿外。

殿外挂着匾额。

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

正是白藏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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