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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弟们发现情敌越来越多因爱生恨之前,埃迪潇洒地死了。

啊,说到这里,还需要把扯回前面的话题。

他是全世界最强的男人。

最强的范围在于人类的层次,虽然可以突破到超越人类范畴的高等生灵的程度,但终究无法与真正的神明抗衡。

他是神的敌人。

神忌惮他,要借助当代被称为英雄的人类之手将身为人类的他置于死地。

因此,埃迪死了。

背景是刀山剑海,乌黑的血液与残缺的尸体污染了脚下的土壤。他的银发污浊不堪,他的头颅支离破碎,他的身躯被利刃穿破,然而,这个男人直至咽气的那一刻,已用一国的军队为自己殉葬。

男人的鹰在死寂般的战场上空盘旋,哀鸣声无比凄婉。主人死去的那一刻,鹰俯冲而下,又宛如一片轻羽,撞死在了男人的身边。

——终于……

——这个人类……

——阻碍,从千年之前延续至今的心头之刺……消失了,破灭了,迎来了只要是人类都会得来的死亡!

多么愉悦。

多么欣慰。

“太好了,太好了!”

残存的寥寥无几的士兵在欢呼,即使在此之前,他们的双腿瑟瑟发抖,根本不敢向前踏出半步。

“王啊,将这个男人的尸首悬挂在城墙前吧,警示世人这就是违抗神明的下场。”

派遣出军队剿灭神的敌人的这位国王,名为所罗门的男人,听到了他的魔神柱的谏言。

“……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

所罗门王如此说着,亲自收敛了男人破碎的尸身,用魔术的火焰烧毁了他和他的鹰。

这个男人。

他早就该死了。

他的死亡是好事,每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人,都应当高兴。

连神都落下了定论。

可是……

神是无所不知的吗?

显然不是。

最先知道埃迪的死讯的人,自然就是所罗门。

被神创造出来统治国家的工具——没有人心的所罗门王焚烧男人的尸体时,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更没有流露出半分的情绪。

‘即使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你也在嘲笑我。’

他只在心中默想。

‘我不明白。’

他不明白。

映入无波无澜的瞳孔中的火焰炽烈,一如死去的这个男人的性情,张扬而炙热。

那火焰从瞳孔灼烧至血肉之中,烧到了袖下不自禁竟然捏紧的拳,掌心裂出了深而刺目的血痕。

第二个、相差无几的第三个、第四个得知的,是拥有千里眼可以看到未来的魔术师,还有已经成为英灵的王们。

“就这样死了?还是完全意料不到的死法。”

说出这番感慨的梅林,理所应当是微笑着的。

“这么凄惨,死得这么干脆……还真是你的作风啊!”

理应露出一如既往旁观时的淡然亦或是冷漠的微笑,然而,在这自语的话音猝然落下之时。

眼里浮起的近乎于愤怒的阴翳,并不是错觉。

而另一边,英灵殿中,英雄王的暴怒竟难以宣泄。

锁链破碎了。

曾经紧紧束缚在那个男人身体之上的层层锁链,将他囚禁在王的宝库中的锁链,在男人死去的同时悄然断裂!

“……所罗门。”

“本王一定会杀了你。”

“区区被神操纵的傀儡……竟然敢——!!!”

同样身处于英灵殿内,于王座中闭眼沉睡的法老王突然间听到了鹰的声音。

生前的他,曾经赠予给某一个男人的神鹰,正在绝望地哀鸣。

那鸣叫之声穿破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在曾经的主人耳边响起,是最后赶来的别离的悲曲。

“……什么?”

奥兹曼迪亚斯怔住了,俊美宛如神祇的面庞上,竟是显现出了王所不应当展露的悸痛。

在这一刻,法老王猛然间意识到——那个男人的脚步终究还是停了。他还是“留”了下来,用的是这种决绝的方式。

然而。

让男人愿意停留的人,却不是他奥兹曼迪亚斯。

最后一个知晓这个消息的人,不是亲眼所见。

“恩……”

“恩奇都……”

“恩奇都?!”

身旁之人带着疑惑与焦虑的呼唤,让绿发的英灵猛地回神。

“啊,对不起。”

他回过头去,嘴角仍旧带着歉意的浅笑。但那丝笑意不但不真实,甚至无法映入眼中。

那是冰冷,又是悲伤。

因为,恩奇都没有多余情绪的脸上,像是与他的笑容一般冷漠的泪水正顺着脸颊流下。

“我突然之间,察觉到了一位故人……”

“他已离我而去。”

埃迪死了。

没什么可供人猜测的理由。

单纯因为他想死,而且,他自己开心。

别人的想法——不管是谁,喂!他死都死了,还想让他怎么搭理?

关于这个男人死后的故事。

在讲述之前……还是,先倒回来,倒转到一切开始之初吧。

慢慢地说来,或许更容易让你们理解。

*****

恩奇都最初遇到那个人时,是在一片杉树林。

虽然说是杉树林——但放眼望去,没有看到层层林立的树木,只有树木的躯干枝叶所化作的漆黑灰烬铺满了地面,让晚来一步的他们踩在了脚下,发出不少咯嘣碎裂的声音。

之所以是“他们”,很简单,恩奇都并非独自前来。

他的好友,所身处的这个国家最强大,也最尊贵的男人,吉尔伽美什也与他同行。

有一个震撼全国的消息早早地传入了耳里。

这座杉树林中有一只魔兽,名叫芬巴巴。它强壮,凶猛,吼声便是洪水,张嘴喷出烈火,再吐一口气,就能让人一命呜呼。它就是这片树林的守护者,人们畏惧它,绝不敢靠近。

吉尔伽美什准备以护佑人民的一国之主的身份去讨伐芬巴巴,恩奇都自然要帮助他。

他们的决心非常坚定,可是,到了地方之后才发现,一时竟然没瞧见芬巴巴的踪迹。

“除了灰烬,还有……冰渣?”恩奇都观察得仔细,弯下腰,捡起了藏在黑色污迹中的一小块晶莹剔透的东西。

“这个地方怎么可能会有冰呢。”

恩奇都刚刚说完,身边的吉尔伽美什眉头微皱,目光直直地深入还有未被火焰焚烧的杉树屹立的地方:“在里面,我们顺着痕迹往前走。”

原来,地面还留有无比清晰的痕迹,像是激烈打斗后不断移动的凌乱脚步,以明显的趋势向前方延伸。

两人也不拖延,径直地奔向树林的深处。果然不出意料,深入了一段距离,那不知为何会这般小的动静,终于钻进了耳里。

“哧——”

就是这种,像是尖锐利器穿破坚硬的皮肤,猛地扎入什么巨物身体之内的奇怪响动。

也就是在同一时间,树影之后清晰的画面映入了吉尔伽美什和恩奇都两人的眼中。

他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芬巴巴……”

“已经被杀了?等等,这家伙——”

这是,多么让人震惊的画面啊!

正是芬巴巴的魔兽本应如小山般高大,在人类的讨伐下展露出嚣张的爪牙。而此时此刻,山石却无力地垮塌了。

芬巴巴轰然倒下,同时压倒了不知何时被冰冻成冰柱的数棵杉树,一时间,冰柱也破碎成了冰渣。

它的脖子上赫然扎着一柄长/枪,热血如利箭般射出,似是最后的不甘的咆哮。

然而,就在这里。

就在小山般的芬巴巴的尸体旁边,有一个男人背对着后来的他们。

血柱喷洒下来,他刚好回过了身。

带有腥味的鲜血只有些许打湿了男人披着的雪白斗篷,还有几滴飞散的血珠,侥幸溅到了他同样披散着的头发。

银发。

转过头来,显露出的脸不算重要。因为,不论是吉尔伽美什还是恩奇都,注意全都被他的眼睛吸引了过去。

吉尔伽美什打量了这个人一番,被抢走猎物的愤怒竟然烟消云散。王兴致盎然地开口:“外乡人,你的枪,不要了么?”

“啊。”外乡人回答得很是无所谓:“用不着,过一会儿就化了吧。”

他的枪,是由冰所凝结而成的武器。

出奇地坚固,也出奇地锋利。

冰晶所融化的冰水悄无声息地向下滴落,也更加无声无息地汇入了芬巴巴还在流淌的血液中,最终,血与水全部浸没进脚底昏黑的土壤之中。

不等吉尔伽美什再开口,这个外乡人就自己说了话。

“唉,太可惜了。”

“可惜什么?”恩奇都问他。

“这头怪物的力气还真是大,为了让他安静点别到处喷火,我把他拖到这里,用力过猛,把两只手都弄断了。”

确实。仔细看就发现了,男人的胳膊以颇为奇怪的姿势垂在身边,即使又有大胆的血珠飞溅到了他脸上靠近眼睑的眉间,那血珠缓慢地顺势流淌而下,也没有抬手去擦。

只不过,手断掉了,跟“可惜”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疑问倒是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大概需要半天才能痊愈。”

在两人——主要是恩奇都诧异的目光中,男人笑了起来。

如上所述,就算断了双手,他的笑看起来也张扬得不行。再配上那双似乎比头顶正照耀着他们的阳光还要明亮的金色的眸子,顿时更加——嚣张。

他来到了恩奇都的身前:“在那之前,我只有再等一阵,才能把最美的花束捧到你眼前。”

“美丽的人啊。”

多么深情款款。

暂时用不了手也没关系,他就微微低头,目光闪动,朝眼前这个美丽得宛如兰花的少年笑。

“接受我的求婚,成为我的妻子,好不好啊,嗯?”

恩奇都:“……”

吉尔伽美什:“……恩奇都。”

“本王是不是出现了幻听,这个杂种,在说什么蠢话?!”

他有着无法分辨是少年还是少女的青涩躯壳,白袍加身,绿色的长发间隐有淡淡的光辉闪动,那精致如画的眉眼更是美貌无比。

可是,并没有多少人刻意关注他的外表,就连他自己也不以为意。

所以说,就只有这个人。

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有着惊人力量,独自一人就将芬巴巴斩杀的外乡人。

寒暄客套或者再随意一些的交流,这些统统没有,他一上来就向恩奇都求婚,丝毫不顾及当事人的感受——

哦不,恩奇都本人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就只是有一点点奇怪而已。

“无法同意你的要求。”就算面孔再怎么美丽动人,在没有情绪波动的前提下说出如此直接的话,也顿时显得有些冷冰冰了:“我只是武器,不具备接受‘求婚’的功能。”

男人:“啥?”

“而且。你关注的是我的外貌吗。”恩奇都说:“就本质而言,我没有性别,形态可以随意切换,美与丑都没有明确的定义。”

男人:“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就是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很美,我喜欢啊。”

他们俩的谈话,完全是很有默契地把先还在怒喝的吉尔伽美什忽略了。

吉尔伽美什:“……”

从没被冷落过的王很生气。

王决定强势地打断他们,并且愤怒地惩戒这个先前明明还有点欣赏的杂种。

然而——

吉尔伽美什的嘴角刚动,恩奇都毫无起伏的嗓音就再度响起了:

“你如今所看到的也不是我最初的形态,而是我借用的一名值得尊敬的女性的外貌。”

语言攻击,第一次,程度还比较浅。

男人:“啊?”

恩奇都:“她是一名神妓,你可以去向她求婚,虽然她也一定不会答应你。”

语言攻击,第二次,程度陡然加深。

男人:“……呃!等等,我的心脏为什么突然间有些刺痛!”

如果不是双臂还在软绵绵地耷拉着,他很有可能会抬手按按胸口,给自己压压惊。

可真正的、最沉重的打击还不止如此。

男人的意志力十分顽强,而且,对于自己决定的事情更是很难再动摇。他还不打算死心:“你最开始长什么样啊?”

恩奇都:“……”

“美丽的人”抬起了一只手,纤细而白皙的手指,正指向芬巴巴的尸体所在的地方。

“跟这个很像。”

男人:“……”

缓慢地扭头,他转过去,忽略掉满地血迹的凄凉之景,全身长毛,连面部也不例外的魔兽芬巴巴就倒在那里,神似一个大型的毛团野人。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本王就知道会是这样有趣的结果!”

这堪比噪音的笑声来源正是之前被忽略又被插了话的吉尔伽美什王。

现在他又不生气了,显然被这非常戏剧性的一幕愉悦了身心。

之前怎么没发现呢?王唯一认可的挚友恩奇都啊,噎起人来竟是这么干脆利落,还特别精准。

三连打击重重叠加,毫无疑问给顺应心意向自己看上的美人求婚的男人造成了颇为沉重的心理阴影。

不过,身体摇晃,也就晃悠了那么一下。

恩奇都的面上又浮现出了之前就有过的淡淡惊讶,就连吉尔伽美什,也在异样出现之时转眼看了过来。

原来,男人重新站稳,再抬起头时,目光竟然无比锐利,仿若有金色的火焰在其中燃烧。

“开什么玩笑!”

他大吼。

“小子,你笑得这么大声是想要吵死人吗!听好了,老子才不是只看外表的肤浅的人,区区这种程度,我——”

吉尔伽美什眉头一凝,眼神开始变了:“你叫本王什么,小子?!”

而恩奇都,脸上的一丝惊讶,就在这一刻开始增加,最终形成了足以用眼睛看清的惊诧。

只因为男人接着无视了吉尔伽美什,目光悄然暗了下来,声音却格外柔和。

“我现在不能给你送上花,也暂时不能向你证明,我是一个很有担当、也能对你很好的男人。”他说,并且说着说着,眼里的光也在黯淡。

“糟糕,我得先睡一会儿。”

这其实是在吉尔伽美什两人最开始看到这个男人时,就已经发现的事实。

为了斩杀强大的魔兽,男人付出的可不仅仅是两手折断的代价。在斗篷之下,还有数不胜数的细伤,血在他们说话之时渗透出来,在雪白布料的表面绽开了朵朵骇人的血色的花。

可必须申明的是——失血过多造成的负面效果只是让他眼里的光稍显黯淡,并没有让他显得有半分的脆弱。

从始至终,这个男人给他们的感觉就是:就算是在濒死边缘,这家伙,也还是那么地……

嚣张得,让人手痒啊!

男人问:“你叫什么名字?等我醒来,一定会来找你。”

恩奇都回答了。

“好,我记住了。”男人又对他笑,这一次的笑容比较浅,毕竟就快抵达沉眠的边缘。

“你也要记住,我叫埃迪。”

直到这一刻,他才当着两人的面——格外从容地倒下了。

为什么说他从容呢?

明明是晕倒,还是倒在乱糟糟的黑灰和泥土之中,可这个家伙仍旧丝毫不显得狼狈。

眼帘一合,脸色发白,却又不是惨白。他的嘴角还是翘起的,好一副安然入睡的沉静模样。

再这么一看……

这个男人在不说话、仿若熟睡的时候,银发散落,搭配上俊美得甚至也有些模糊性别的五官,倒是显得无比圣洁。

就连最是眼高于顶的王看到,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虽然不比恩奇都,但也能称得上“美”。

注意前提,“在他不说话的时候”。

只要这人一睁眼,那股张扬的气势顿时就占据了上风,一下子就显得很是不讨喜了。

“吉尔,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啊。”恩奇都看着倒下去的埃迪,突然这么感叹了一句。

吉尔伽美什觉得恩奇都的这个感慨很奇怪,虽然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哼!如此冒犯本王的挚友,就等同于冒犯本王。没有在第一时间杀死他,就已经很不错了。”

话虽这么说,可明显可以看出,吉尔伽美什并没有杀掉这个叫做埃迪的怪人的意思。

“不过,作为能够独身战胜芬巴巴的勇者,即使是本王,也不得不心生敬意。”到了最后,王双手环胸,垂眸注视着男人身下渗出的血迹越来越多,终是轻轻挑了挑眉。

“带他回乌鲁克!召集医师治愈他,为他准备最好的食物,最趁手的武器。”

“哦……”

这个时候,恩奇都早已经俯下身,把男人拉起来——在半途中,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变成把男人抱起。

“吉尔。”

“哼?”

“你好像很喜欢这个人类啊。”恩奇都说。

“他很奇怪,也很有趣。所以,我的感觉也和你差不多。”

不要误会了,恩奇都的意思是,他喜欢自我意识强烈的人类,而埃迪恰好就是这种类型。

可吉尔伽美什那边,却是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否认了:“本王对这家伙既不喜欢也不厌恶,给他好的待遇,原因只有一个。”

芬巴巴在王与挚友抵达之前就被消灭了。

王在震惊的同时,还心生出了十分鲜明的不服气。

他要让埃迪活蹦乱跳,恢复到最佳的状态,然后,再跟他打一场。

“哦,还要再算上调戏恩奇都的仇——待遇还得降下一等,回去之后,就把他丢进最破烂的牢房里去!”

*****

埃迪觉得自己很倒霉。

他本来是一本小说的主角。

在此之前,就算是凑凑合合待了几年的“本世界”突然毁灭——发表在晋江小说网的某本小说被无良作者挖坑不填跑路了——连带着他的未婚妻一起没了,他都没觉得自己的运气竟然会这么糟糕。

好吧,老家毁了,没关系,他光明正大地来到了异世界,准备在这里四处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他心仪的,最美丽的妻子。

埃迪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是谁,长什么样子。他没见过,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全世界最强的人,注定要和全世界最美的人在一起——这是自诞生之初就刻在埃迪灵魂深处的印记。

他可以觉得老家毁灭无所谓,但就是对妻子没了耿耿于怀。

于是,便慢慢寻找吧。怀着这样的想法,埃迪来到了第一个异世界,落足之地就是一片杉树林。

嗯,杉树林……

刚一过来,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他就遇到了一个主动攻击自己还不死不罢休的怪物。虽然觉得莫名其妙,埃迪本质是毫无畏惧的,敢来敢揍,流点血受点伤压根不算什么。

战斗,多畅快啊,在“老家”的时候,埃迪斩得最多的就是老家特产的魔龙。在这里一来就遇上的怪物实力远超魔龙数十倍,让埃迪惊讶的同时,还激起了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狂热之心。

这么一激动,就不小心地玩得过了头。

而且,在他玩过头把自己折腾得颇为狼狈的时候——他回头一看。

猝不及防,真的是猝不及防。

让他一眼心仪的“美人”,就这样突然地出现了。

埃迪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后悔。

“就是因为我没有展现出最完美的状态,美……嗯,恩奇都才会拒绝我吧。对吧,对吧,绝对是这样才会无情地拒绝我吧。”

他对自己可是超级——超级有信心的。

接下来所需要做的就是睡觉,养伤,恢复最佳状态了。

嗯……

……

大概过了很久之后,他终于醒来了。

跟预期的大有不同。

埃迪还是躺着,面无表情地伸手,把一根黑得几乎看不出原型、还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的茅草根抓到了自己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

“谁啊,这么心胸狭窄。”

穿过城区,回到王宫,祭司长早已等在了那里。

但出乎王的意料,虽然纵容他、但对守护神伊什塔尔的信仰更深的祭司长神色复杂,悲伤,沉痛,挣扎,最后才化为真正的决心。

“放手去做吧,王。乌鲁克是您的国家,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尊敬您,崇拜您,也将永远跟随在您的身后。”

王稍顿,目光微敛:“这可真不像你会说的话。再怎么说,也许会降临在此地的可是天罚,神的怒火啊,即使说出表达恐惧的实话,本王也不会责怪你。”

祭司长柔和而坚毅的眼神里藏着许多内容,但若是一一为王解惑,未免太繁琐了。

因此,她只说出了足以代表乌鲁克子民的那一句心声:“因为,王还留在这里。”

“唔?”

“不要耽误啦,王,请您先将您抱着的这位大人安置好。”祭司长颇为狡黠,竟把重要的话题避开不谈,只道:“您想知道为什么的话,就抽空去问问您的子民吧。”

“……”

吉尔伽美什的视线从祭司长的脸上收回,说了一句“本王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指挥了”,便果真大步而去。

竟敢略过本王的疑问,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王的心中或许还出现了这样的念头,不过并不重要。

埃迪被他带到了自己的寝殿。

吉尔伽美什是一个大方的王,如若有心,根本就不用让睡梦中什么都不知道的埃迪跟他住在同一片屋檐下。

但不知为何,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起别的选项,之前的牢房更是不可能,脚步自然而然就来到了这里。

“啧,就这样吧,免得这家伙醒来之后,又说我心胸狭窄。”

说出这话的时候,吉尔伽美什的手指刚从埃迪的脸庞挪开。

明明不久之前,他还在心中暗想,这个男人总算是彻底地安静下来,没有那么嚣张惹眼了。但此番再看,又觉得太安静更不好,毫无气势,也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所以吉尔伽美什才不愿意让除自己以外的其他人看到埃迪现在的样子,哪怕露出一点彻底没有血色后苍白的手指尖儿都不允许。

若是王能够早点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就会清晰地意识到,他如今的心情不仅仅是为“挚友”的重伤而躁虑,更深的,是名为“占有欲”的东西。

占有欲,对一个王来说,应该是可以算作本能的潜质。可是,吉尔伽美什却很少有那样的感觉。

原因相当奢侈也相当简单。因为世间的宝物都归属于他,他生来就身居于最高的顶点之上,没有他不能得到的,所以,对自己看不上眼的东西,自然生不出什么无聊的占有欲。

就连与恩奇都的友谊也是这样。

某个男人突然出现,就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般撞入他们的视野。

对于埃迪,吉尔伽美什最开始的想法确实是那样:在不爽之余,欣赏,认可。

王对能得到他认可的人向来都很纵容,所以,在发现挚友恩奇都被埃迪热烈追求,而恩奇都看上去并不抗拒,反过来很有被打动的趋势之后,王便默许了,不打算掺和进去。

没错,吉尔伽美什根本不打算掺和,简直无聊死了——

“对哦,你和我不一样,是个享尽艳福的笨蛋王啊。跟只想着恩奇都绝不花心的我不一样,不一样啊。”

“……”

没错,吉尔伽美什真的不打算掺和。

但事与愿违,身为罪魁祸首的埃迪像是在故意招惹他,非要把他拖进水里不可。

这下可好,任性惯了的王第一次棋逢对手,遇到一个任性程度完全不亚于自己的人。于是不掺和的念头当然只能抛在脑后了,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得争上一争,比试要争,喝酒要争,即使没事找事——也得争。

许多时候争赢了的都是埃迪,也有次数不少的平手,但就结果而言,吉尔伽美什处于下风。

不行。

就算承认现在是那家伙比较强,但要让他就此彻底服输,是不可能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吉尔伽美什原本还很漠然的心态再也保持不住。他越是输给埃迪,越是不想让那个男人从自己的视线中离开,不得不承认,埃迪在占据上风后露出的神情,着实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也正因如此。

吉尔伽美什隐隐地开始心生出古怪的滋味。

埃迪大多时候都跟恩奇都待在一起,这也正常,毕竟他是打定主意要追求恩奇都。然而,吉尔伽美什偶尔注意到他们,却总有一点一点的不爽叠加。

有些碍眼啊。

怎么回事,恩奇都居然会望着那个笨蛋的背影笑起来。

王的不悦大概并不是因为“此前唯一的挚友被后来非要挤进来的好友抢走”,但具体因为什么,他从来没有细想过,自然是无法察觉的。

有时无意间伸出去的手,没能碰得到人就落空了。

有时像是福至心灵,王从高处向前方望去,看到一个眼熟的家伙混迹在平民之中,大大咧咧地和人勾肩搭背,笑得那般畅快,那股古怪的滋味便再度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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