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厉往日吃过龙君的算计,已自血的教训当中确认,他是个野心甚大、极其危险的人。这也是她当年为何要趁他飞升大神神体虚弱之际,揭下他的逆鳞施以禁咒,掌控他生死的缘由。

“世叔没带那片逆鳞,莫非是不须龙君帮手?”

听严厉这么问,晧睿仙师睨她道:“可见先前你磕那几个头,有了效果。”

她急忙求教:“世叔有什么妙招,能从海下捞人?”

“自己琢磨去吧。”晧睿仙师笑得讳莫高深。

严厉可无暇去琢磨,暗忖这老东西一贯算无遗漏,只有他算计旁人的份,没有他落人算计之时,他既肯亲自犯险,把无极宫老少宫主之命交予龙君掌控,必是有应对危机之备。

虽放了心,严厉也凝神防备着。

镜灵、严厉和龙君所做皆是辅佐,成功与否取决于晧睿仙师。

不多时镜灵信手一指,严厉当即丢出一团巨大的火球。

海水的怪力和海面上的狂风都会让她的火术大打折扣,那团十几丈方圆的火球精确降落到目的地时,只跟海水发生一点点冲击。

一道水气升腾而起。

继而,自思过崖正下方的山壁开始,海水如同一块碧色的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往两边猛地撕裂开来,裂缝的走向正是她指引的位置。

水路已成。

严厉凝极目力眺望。辰时的阳光照下,青灰色的海底上依次有华彩闪烁之物。尽头的华彩尤其璀璨,看不清楚形状,她也暗自笃定了。

那定是白莲花啊!

“世叔……”她这一唤简直带着哭腔,连连催促:“世叔快啊!”

晧睿仙师却注视她道:“没成想,侄儿你变成水做的人。被你父皇知道,岂不训你?”

对此笑谑,严厉囧然抹了把脸:“都什么时候了,世叔还拿侄儿开涮!”

“只要你稍安勿躁,本座包管你那驸马无事。否则可不定结果如何。”晧睿仙师把双手插丨进袖笼,不紧不慢道:“耐心随本座看看,下面那个能坚持多久。”

严厉哽在那里。

这老东西到底打得什么主意!越拖下去情势越于他师徒不利,难道他不懂么?严厉腹诽连连,也只能竭力压住自己跳下去或是一脚把别人踹下去的冲动。

等待磨人。

眼瞅着那条水路起初只是稍稍波动,忽然间开始收缩,似乎,龙君已经坚持不住了!晧睿仙师这才顺着赤霄化的悬索下去。

严厉望眼欲穿,紧盯他的身影。

在青灰色的海底上,晧睿仙师像是一团醒目的白点,迅疾往水路尽头而去。与此同时,那条水路也在渐渐变窄。

很快的,严厉的提心吊胆变成肝胆俱裂,随即她死灰般的心又被镜灵给救活了。

“主人怀里揣了一颗龙珠。”

“有用么……”

“加上一颗石头才有大作用。”

“啊?”

“海水对他无害。”

“怎么会?”

“蠢材!”镜灵骂完走上悬索,如同白莲花当日一样,一路往海对面滑去。严厉往崖下一看,龙君还没有往上攀爬,她遂以滑轮跟上镜灵。

与此同时在思过崖下,龙君盘膝端坐在那个勉强够他容身的小山洞里,凝目看着面前的碧海。他捂着胸口,嘴角上的血迹让他的微笑透着诡异。

龙君专注于海面,并未发现,数百丈高处,一红一白两个点迅速往对岸而去。他的得意之色却猝然消失。因为他看见,自百十丈远处,一团异样的水花极速朝他而来。

水下有什么活物?这不可能!

龙君正吃惊之际,一张耳朵上生着双鳍的脸凫出水面。隔着几丈距离,他很清楚地看到,那是一个体型健硕的鲛人。

鲛人举起爪子,吐出一枚黑丹,变成一个年轻的白发男人。

他不是晧睿仙师!

“怎会是你?!”饶是龙君也不禁目瞪口呆。他怎么能够相信,一个等着人来搭救的死人,一个诱晧睿仙师跳坑的饵,却会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眼前?

“真不好意思,又劳你白忙一场。”白莲花叹气道。他嘴里含着东西,以至口齿不清。

龙君面色铁青地捂紧胸口,却弯起嘴角:“等她知道你诈死骗她,岂会轻饶了你。”

白莲花也笑了:“与一心想让她真做寡妇的你相较,我不过是陪你玩的时候顺便帮她做点事情,应该不至让她太恼火。”

“到底你是怎么做到的?”

白莲花不答龙君之问,反而问道:“现下你是否觉得,你的余生不会太过无趣?”

“唔,”龙君点头道:“确然我该对你刮目相看了。”

“甚好。”白莲花指着手里那枚黑丹:“当年你给她的这个东西好极了,多谢!”说完无视龙君堪称精彩绝伦的脸色,把鲛丹往嘴里一丢,施施然涉水而去。

白莲花迅速又隐蔽地游到悬索尽头时,严厉正跟蒙臣动手。

白莲花看了须臾,掉头游到不远处的海岸,拖着一坨东西上岸。

这块人形琉璃正是他下海捞起来的东西。他把嘴里的小石头吐在手里,用力捻成粉末,洒在那尊琉璃人身上。

世上万物无不相生相克。

造出那条悬索之前,他曾尝试过很多破解海水怪力的办法,都失败了。登上谈止山他却发现,琉璃海的怪力并未对谈止山造成任何侵蚀。后经他多次验证,终于发现山与海之间的秘密。

这块小石头是他从谈止山上凿下。

石头的怪力很快让它褪去琉璃之色,变成跟他一摸一样的人。

它身上有两处伤口,一处在胸口,一处在腹部。胸口那伤的确是严厉造成,伤了它腹部的却是——蛇君碧渊。

因为恢复成血肉之躯,大量鲜血从他伤口中涌出。等白莲花匆匆帮它敷药包扎,它气息孱弱地说道:“你能让我活到伤好么?”

白莲花睨它:“你已经超出了我的底线,怎么还得寸进尺?”

它反驳:“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情愿替你受这场伤痛之苦,你倒不高兴?”

白莲花想了想,“好罢。”

它顿时笑了。

他却又补充道:“绝对不许再犯我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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