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华峰‘酒仙’……苏酿大师兄?”
话出,周围顿时静了一静,苏酿凉——或者应该说是苏酿,动作更是一顿,满是阴沉的脸,几乎在瞬间就变得面无表情了起来:
“你竟识得吾?”
祝红衣柔雅的一笑:
“谬赞了,在下只是曾听闻,一魔三圣四妖七仙中,仙影门占一圣三仙,其中,除去剑仙白衍之大师兄,天仙叶云隐大师姐,最后一位,便是其好友酒仙苏酿。
然……传闻酒仙苏酿除去一身酿灵酒的好本事,最喜欢的便是……伪装成外门弟子,随性做一些‘风雅’之事,结交朋友,最是放浪不羁,不知……我说的可对?”
只是,祝红衣这话刚一说完,苏酿便已冷冷道:
“你一个新来不久的外门弟子,竟也能知晓得这么清楚,确实不易。只可惜,……你既然知晓我的兴趣,居然还敢直接这般挑明,吾倒是看你,胆子不小啊,简直放肆!”
苏酿的声音并不算小,这话一出,恐怕旁边来来往往的人,都能将其听得清清楚楚。祝红衣也不惊慌,嘴角仍旧勾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此言差矣,苏酿大师兄是何等身份,又怎会怪罪余与我这一小小的外门弟子?你若是当真想要红衣的灵丹,又何必与我废话?直接与奉例管事说一声,或是一个法阵展开,恐怕红衣就算回了己峰,也不会知晓灵丹为何而丢。”
苏酿扬眉:
“好一个伶牙俐齿,不卑不亢,你若不是从幻隐天走出来的,吾说不得与你结交一番。只是可惜……吾今天,还真非要与你一般见识了,你奈我何?!”
祝红衣摇头,收回了微笑:
“如此看来,红衣虽也想成全苏酿大师兄,却碍于师兄之命……因此,苏酿大师兄若是有何问题,不妨去与我那冷扇师兄长谈一番?红衣告辞。”
说罢,很是规矩的行了一礼,苏酿也没故意拦他……以他的身份,没被揭发出来时还好,想如何做,自然凭他高兴。但如今已经被祝红衣明明恍恍的当面认了出来,他若还是不顾身份的出手,那才叫真丢面子,没脸没皮了。所以最后,望着祝红衣的背影,他微微一低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啧了一声,喃喃自语:
“冷扇果然说得不错,这小子的确看起来温吞得紧,却够狡猾,是个有趣的人……不过……吾若当真就让你这么走回幻隐天,那冷扇与叶云隐两人又该如何看吾?不行不行……这赌,我还非赢给你们看不可,吾才不是除了阵法与酿酒,就再也干不出其他事……”
说到这,苏酿干脆的剁了剁脚,一拍脸,换上原先的阴沉表情,而后几个纵身之间,就重新站在了祝红衣面前,满是倨傲的讥讽一笑:
“哈哈!落了吾的面子,你还想走?!你当吾七仙之一的名头,是可以任人践踏的不成?!”
祝红衣身形微顿,垂眸间,他眼中紫光一闪而过,虽不知冷扇是如何说服这苏酿来找自己麻烦的……不过,……也好,这次便随了他的意,他倒要瞧瞧,这后续还有哪些算计,若是能从中把握住机会,未必不能趁机借力试探出冷扇的一二。于是,似是有些迟疑,祝红衣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如此,苏酿大师兄究竟意欲如何?”
苏酿哼了一声,没说话,祝红衣干脆直接拿出装着三颗灵丹的瓶子,直接丢给他:
“如此,可行了?”
苏酿又是一哼,重新把瓶子又扔了回来,仍是满脸阴沉:
“你当吾是散修么?不过区区三颗灵丹,吾身为内门入室弟子,随意打发随侍弟子也不过是这个数。”
祝红衣沉默,仙影门的资源,却实是地位越高,资源俞多,例如……普通内门弟子每月的奉例是两颗灵丹,但记名弟子,就有百颗,入室弟子近千,真传更不必说,只要有需求,就可随意调动整个门派十分之一的资源,当然……一般这种情况都不可能发生,因为如记名弟子,修为至少都已经辟谷,所以根本就不需要灵丹了。这时候,他们的灵丹就可以用来赏给随侍弟子,或是兑换成灵石等诸多用途。因此,记名弟子及上,更不可能用到。
至于真传弟子……虽然有权调用诸多资源,但在其位的人,哪一个不是天纵之资?又哪一个不一身傲气满满?这种人,一般若有需求,只会自己想办法集齐,或做门派任务,或入秘境探寻,根本不会‘滥用’职权,即便是用了,事后也定为门派作出其他足够的贡献来弥补。
“罢了,罢了。”
骤然出声,看着祝红衣半晌不语,苏酿突兀又道:
“吾观汝也是个知书达理的,这次便罢了,不过……吾恰巧需要一株九叶花,门中虽有几株,却或年限不足,或采集时间过长,又或是不够完整……这般吧,仙影门山脚东处三百里,有一城,唤‘兌’,乃是诸多修者所组成的市集,你去替吾走一趟,带回一株摘下不过十天的五百年九叶花。你我之间便既往不咎,如何?”
祝红衣点头:“是。”
苏酿便扔给他一只顾囔囔的蛇皮袋:
“内里有百颗灵丹,五十枚下品灵石,购买九叶花应是绰绰有余。”
祝红衣接过,直接让储物灵兽收了,又是一番施礼,而后离开,再次回到幻隐天时,天已经黑了。冷扇很是不耐烦:
“你怎的花这么长时间?!”
祝红衣道:“无事,只是路上耽搁了。”
正说着,便递出了原先的瓷瓶,冷扇接手,打开,只当没有看到里面是三颗灵丹,而不是两颗,直接踹进怀里:
“大师兄闭关,多则数年,少则数月,这期间,你无论有无有事,都莫去扰他。好了,没你的事了,该作甚做甚。”
祝红衣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唇角微勾,笑得温润而柔和:
“红衣晓得了。”
而后顿了顿,转身,眼见冷扇入了自己亲手搭建的竹屋,他的眸光冷意闪过,神情微微带了些幽暗,就直接出了幻隐天的冰球,轻车熟路的朝着竹林深处走去,同时俞是走,神色就愈加黯淡无神,表情却仍是一如既往的柔雅,一副强忍着什么心事的样子。
很快,当祝红衣再次到达那处石头时,意外的,‘即墨幽诺’并没有如同往日一般在吹奏短萧。——
清冷的月光下,他一身红衣浮动,流光映辉,广袖飞舞,足尖点在细细的枝上,双袖舒展,身形在树间缓缓的纵掠着,优雅而又轻漫,就如同闲庭适步,云中徜翔。
风吹过,他突兀转头,眸光依旧是浅浅的清愁,神色却明显较之‘初次’更加柔和了不少,眸光相对间,就有如雷电瞬闪,如烟火骤绽,两两相映,形成一种突兀而又违和的美感。
“即墨!”
祝红衣微微一笑,远远的抬手打了个招呼,晚风吹得他漆黑的发四处飘舞。慕白尘便微微眯了下眼,平静而带着一股苍茫的味道:
“红衣。”
祝红衣嗯了一声,从腰间取下一只小巧精致的葫芦,拔开塞子,又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只白玉瓷杯,往其中倾倒了一些什么,慕白尘凝神看去,只见杯中盛有一汪清泉,不过八分满,却清澈如冬日寒月:
“这是我自人间界时带来的一杯素茶,只是……当时虽说已经沏好,实则还差最后一道工序,最后还需要以修士灵气蕴养一月方可。而如今……唉……”
轻轻的叹了口气,祝红衣双手托起杯子,举到慕白尘面前,目光诚挚而动人:
“时间虽还略有欠缺,却也是红衣的心意…请——”
慕白尘却没有接,祝红衣便也继续举着,半晌,慕白尘终究还是接过,而后淡淡的抿了一口,陈述句般的开口:
“你有事。”
祝红衣微笑:
“无甚大事,即墨莫要担心。只是,明日红衣正要去往一趟兑城……”
话未说完,慕白尘已经不容置疑的慢慢道:
“本尊既是饮了你的茶,此次,便同你走一遭。”
祝红衣很是感动:
“你大可不必如此,我……”
话未说完,慕白尘便再次掷地有声:
“你我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