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整个江南笼罩在一片湿热难耐的烟雨之中。

下午时分,细雨初霁,蒋总司令在数十名文武高官簇拥下,浩浩荡荡乘车前往金陵兵工厂视察生产情况。

耗费两个多小时巡视一圈蒸气弥漫、噪音轰鸣的工厂车间,脸色阴沉的蒋总司令取消了预定的汇报会,强忍满腹怒气,匆匆返回城中总司令部。

随行文武紧张不已。

兵工署三位主官满腹羞愧,跟随车队回到司令部立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满腹忐忑地等候总司令的训示。

蒋总司令极度失望。

若不是决定命运的大战将至,他绝对不会在百忙中忽然视察金陵兵工厂,也就不会看到耗费他巨大精力和财力的兵工厂,尽然与半年之前没什么两样:

环境肮脏,人浮于事,机械设备、技术工人和管理人员增加了两倍,日产步枪竟然还不到一百支。

宽阔的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神色不安的侍从官远远肃立在门后,谁也不敢望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生闷气的蒋校长,直到军需部长俞飞鹏匆匆到来,三名侍从官才悄悄舒了口气。

俞飞鹏来到办公桌前,低声安慰几句,看到蒋校长面前的水晶杯里已经没有水了,立即端起杯子,走向墙边矮柜,为蒋校长斟上大半杯热开水。

蒋校长幽幽叹了口气:“坐下吧。”

俞飞鹏放好水杯,拉过张软椅缓缓坐下:“两艘满载美国面粉的八千吨货轮已经抵达沪海。”

蒋总司令愣了一下,问道:“船上的面粉是郑氏家族的吗?”

“船和面粉都是,共一万三千吨。”俞飞鹏回答。

蒋校长已经恢复惯有的精明:“能不能让那两艘船先别卸货,直接开到九江军需码头?”

俞飞鹏略微犹豫:“属下认为,联系郑毅让他把其中一艘货船开过来应该没有问题,多了就不敢保证了,估计他不敢得罪已经签订合同的几家大户。”

蒋总司令又是一叹:“今天的视察令我很生气,但是,也有个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制造M1929冲锋枪的两个车间,环境井然有序,工人和技师认真负责,精神面貌也比其他车间的人员好得多,零部件质量很好,产量也达到了原先我们要求的每月三千支。”

“由此可见,从香港学回来的这一套生产管理制度非常优越,可金陵厂那几个尸位素餐的官僚至今仍然墨守陈规,没有将这套先进的管理体制推广到全厂,看来,兵工署和金陵厂的主要负责人全都不称职啊!”

俞飞鹏也头疼不已:“这里面问题很多,关系也很复杂,可谓积弊已深,积重难返啊!属下以为,不是更换几个负责人就能解决的。”

“是啊!个个都有自己的后台,兵工厂的人事权还不在我掌控之内,只要我敢动一动,说不定政务院和监察院那边就有人跳出来,指责我的手伸得太长。”蒋总司令恼火不已。

俞飞鹏更是担忧:“我军武器弹药储备进展缓慢,至今尚未达到计划目标的百分之二十,原以为收回汉阳兵工厂之后能有所改观,但如今看来,汉阳厂还比不上金陵厂呢,至少在年底之前没有指望。”

“我黄埔军十一个嫡系师的换装计划一拖再拖,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个师更换了陈旧的装备,配备了从香港采购回来的新式钢盔,其他九个师的新装备还没有影子,那些师长、旅长天天缠着我,我家的门都快关不上了。”

“从德国采购的那批装备运到没有?”蒋总司令关切地询问。

俞飞鹏沮丧地摇了摇头:“除了上月初运来五万支步枪之外,其他的武器装备都没运到......根据德国领事馆那边通报的情况,本月底之前能运来一船的手榴弹和步枪子弹,火炮、迫击炮和重机枪还需要三个月时间才能送来,还再三询问什么时候采购他们的飞机?”

“娘希匹!没有一个好东西!”

蒋总司令忍不住暴起了粗口,骂完之后还得动脑筋如何解决问题:“你这边有什么解决办法没有?”

俞飞鹏也不藏着掖着:“钢盔、M1929型冲锋枪和军官用手枪好解决,直接向郑毅下订单就行,其他武器装备只能另想办法了。”

蒋总司令回忆片刻:“郑毅手下那个兵工厂制造的布兰森轻机枪很不错,警卫团试用之后反应很好,一致认为这款轻机枪比捷克轻机枪好用,枪管质量更好,重量还轻......”

“我记得你曾经在考察报告中提起过,郑毅的远东机械制造公司每月能生产一千挺这样的轻机枪,找他买一批回来吧。”

俞飞鹏苦笑道:“我联系过郑毅了,他说订单太多,近期内难以满足我们的要求,至少要三个月后才能安排过来。”

蒋总司令发火了:“娘希匹!他想干什么?这半年来生产的五六千支轻机枪卖给谁了?是桂系还是共产党?你立刻给他发报,让他过来见我,娘希匹!他要是不给我解释清楚,我立刻收拾他!”

俞飞鹏忍不住笑了:“他昨天给我发来电报,说是即将登船前往沪海,估计再有几天就到了,我让周均若去沪海把他叫过来吧。”

口干舌燥的蒋总司令喝下半杯水,想了想再次问道:“上个月你好像和我提起过,郑毅那边可以搞到英国恩菲尔德步枪和火炮?”

俞飞鹏点点头:“有这么回事,但是英国恩菲尔德步枪和火炮口径,与我们军中常用的不一样,我担心将士们用不惯,也就没有再和他提起这事。”

蒋总司令沉思良久:“我黄埔一系的武器装备需要尽快解决,特别是武器弹药的储备,必须在两个月之内完成既定计划,否则无法保证即将到来的大规模战争。”

“除此之外,其他各军的需要也必须予以满足,至少要满足一半,否则无法配合我军实施作战......这样吧,实在不行,让郑毅代为购买五万支英国步枪和一千万发配套子弹。”

性格稳重的俞飞鹏没有立即答应:“你看是不是等郑毅来了再问问他的意见?这小子是跟随我搞军需起家的,不但精于计算,武器装备方面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听听他的意见也许更好一些。”

蒋总司令缓缓点头:“那就等几天吧,回头你和大兄再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说服郑毅重回军中,他不愿带兵无所谓,让他回到你身边帮着分担一些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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