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庄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绵延的山岭群落,春绿满山,夏叶月荷,秋赏红枫,冬日晴雪,景致颇好。当然,更吸引凝猫的,自然是满头的果树。
庄子的西头是果民庄户,东头,便是主人家避暑的行宫,也便是凝猫一行歇脚之处。
凝猫没想到,仅仅是这么一处果园里的行宫都这般通体气派。氤氲夕阳洒下,金碧朱紫的颜色交相辉映,高台小阁,曲廊华堂,就像是迷离虚幻的蓬莱仙山。园中依着山中景致布置,流水蜿蜒地绕着园中小谢流过,浅浅的水中长满睡莲,一派生机翠意。
依次领着进了房间,第一间是萧子渊的,房间布置得十分十分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红柳绿的饰物,显得有些清冷疏淡。
挨着的是景瑞的房间,相似的布局,并无什么二样。
然后那人领着她们拐了一圈,走到另一格局处,便是凝猫的房间,凝猫已经抱着这里的房间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法了,没想到刚一踏进去,就完全愣住了。
竹窗上所挂着的是粉色薄纱,床前挂着的是粉色的纱幔,入门那架屏风绣的是粉色的梅花,大床上铺着的是粉粉嫩嫩的碎花小被。
卧房东西两面挂着两幅清新的百草图,小几上摆着个瓷白的美人觚,细腰,高圈足,里头插着几朵鲜艳的花儿。
一个错金螭兽香炉袅袅地弥漫着清淡的香气,熏香混合着药香,两者交缠萦绕,形成了一股特殊的味道,有点涩,又有点馨。
顾语之在身后愣了老久,终于反应过来,欢快地去看自己的房间。
然后,凝猫就听到了她的哀嚎声,“小猫!我想跟你换房间!”
凝猫嘴角都要笑歪了,“不换!”
眼下,几人坐在了一个清凉的小厅,而摆在他们面前的是眼花缭乱的各色水果。
两个女孩都才八九岁的年纪,还是一团的孩子气,满眼的都只有美食,都不知道客气两字怎么写,大快朵颐得不要太爽。
反观两位男性,都自持是大男生了,吃相都比她们斯文多了。看到她们吃得一脸的果汁,都忍不住嫌弃地撇过眼去。
吃得差不多了,顾语之终于腾出了说话的嘴,“小猫,你的北辰哥哥可真太偏心了,你的房间布置得那么美,我们的除了干净以外就没啥优点。就连你屋子的门栏窗槅上细雕的新鲜花样都比我们的好看。”
凝猫不雅地打了个嗝,“因为是我的北辰哥哥啊。你眼馋我房间啊,那我就大发慈悲,让你今晚好好参观一下咯。”
顾语之瞧着凝猫这嘚瑟的样子,伸手就在她的胖脸上拧了一把。
后面的几天,凝猫和顾语之就像是脱缰的野马,欢快地在青云山庄里上蹿下跳,上山摘果,下河戏水,骑马奔驰,再或者便是到山上掳了各种新鲜食材,一头扎进厨房里各种捣鼓,这日子过得是好不欢快。
顾语之眼馋凝猫的房间,硬是挤上了她的大床,两个姑娘玩了一天,立马就睡得跟小猪似的憨实。
这般潇潇洒洒,胡吃海喝了三四天,慕容北辰却还是没有来,凝猫不觉有些惦念期盼起来。
顾语之却赶忙摇头,“我还是希望你的北辰哥哥晚些来,他一来啊,我怕是玩都不敢玩了。”
“为什么呀?北辰哥哥明明那么温柔。”
顾语之直接眩晕状,她爹口中的辰王殿下,可跟“温柔”这个词没有半点干系!
凝猫没把慕容北辰盼来,萧子渊倒是突然消失了,凝猫问了句,结果她三哥说:“他嫌你吵,说要自己到处转转……”
凝猫顿时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么一句,管他被狼叼走了还是在林子里迷路饿晕了!
……
而在一处雾气萦绕的月牙泉中,萧子渊赤裸着上身浸泡于其中,面上已然蒸腾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眉头锁着,牙关紧要,似是承受着极大的痛楚。
“掐指算来,你体内蛊毒在五月必将复发,为师已去信辰王,他会安排好一些。此次行事凶险,为师不得在前,务必做好充足准备,不可让旁人察觉你的异状,免生差池!”
“难怪你师父早在两年前就极力与本王推荐那处庄子,原是打着这处温泉的主意。本王原不想管你这闲事,可既然凝猫想去吃果子,那便顺便把你捎上好了。你好自为之。”
萧子渊脑中纷乱地闪过那些话语,转移着体内那股强烈的痛楚。
辰王虽把话说得轻描淡写事不关己,却也按照太叔凌的要求把一应药材都备妥,给他创造了这处无人能扰的清静之所,也为他遮掩了耳目。
他所中的蛊毒,不能任何人知晓,尤其是黄家人,知道得越多,便越危险。
正在萧子渊觉得自己难受得整颗心脏都要炸开的时候,只听得“砰”一声巨响,一个东西从高空中飞速坠落,直直地砸进了温泉水池中。
朦胧水汽中,萧子渊看到一个人飘在水面上,黑乎乎的一团。
一切都被打乱了,萧子渊只觉头痛欲裂,双手撑着太阳穴,整张脸都痛苦地扭在了一起,他想抓住什么,可却什么都抓不住,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又恍惚。可偏偏,体内却有一个强烈的欲望在窜动着,他不受控制地渴望着……
当萧子渊醒来的时候,那股头痛欲裂已然消失,只心口一股闷闷的感觉,挥之不去。
蛊虫已经消停了。这一次,比他想象中要轻松许多。
隐隐感觉嘴里的腥味,伸手一抹,竟抹下了一块干涸的血滞。
他流血了吗?
凌乱的片段闪入脑中,温泉中突然掉下了一个人,而他似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扑了上去,咬了一口。
血,他渴望那个人的血!那样浓烈的渴望让他根本难以克制,他也真的没克制住。
萧子渊想到了一种可能,一双眸子顿时闪着异样的光。
他一直在找的那个人,竟然从天而降了吗?
除了是那个人,他想不出还会有其他可能。
萧子渊揉着发疼的脑袋,穿上外衫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暗卫们见他竟然比主子交代的时间早了好几天出来,不觉都露出惊诧之色。
“出来,我有话要问。”萧子渊喊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异样的嘶哑和疲惫。
暗卫一下从暗处现身,“萧公子有何吩咐?”
“你们守着的时候,可有看到什么人从里面出来?”他眼眸深沉。
暗卫们都愣了一下,互相对望一眼,认真地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萧子渊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属下从未离开此处,亦未曾错眼,别说是一个人,便是一只苍蝇,也休想逃出属下的视线。”
萧子渊只觉愈加蹊跷,面色都凝了几分。
当真没有吗?那他那些错乱的记忆,究竟是从何而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仿若那干涸的血滞依旧残留不去。
他不信这是他的幻觉,他要找到那个人!无论用什么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