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姑娘抱着孩子哭着。
这边小下属还在跟纪长泽汇报着他们根据现场推测出来的情况:“我看到院子里面有煎药的锅,地上还有撒着的药,这么大点的小孩不可能这么长时间都不发出声音,所以我们猜可能是她爹娘给她喂了药。”
“对,应该是喂了药,我幺叔前段时间还说他不知道为什么晚上谁不着,找了村里的大夫开了药,说是喝了能睡着的,他们可能给我妹妹喂了这个药。”
纪长泽点点头,皱起来的眉头还是没有放松下来。
“大人的药喂给小孩还是很容易出问题的,我们得赶紧去找大夫。”
而且当时情况那么紧急了,那对夫妇很可能没时间去注意剂量,剂量要是大的话,对小孩子来说还是很致命的。
因为急着要带小孩去看病,纪长泽他们快速把木仓收缴起来离开了这个村子。
到了村口的时候,纪长泽回头看去。
村子还是那个村子,房屋还是那个房屋。
可炊烟寥寥,小孩子们跑来跑去,大人们扛着农具走在路上,碰见了个打个招呼的场景……
再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了。
姑娘们踉踉跄跄跟在后面,谁也没敢回头再看一眼自己长大的村子,那个抱着妹妹的年轻姑娘含着泪,一步一步朝前走。
她问纪长泽:“我也可以加入你们吗?”
纪长泽看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小婴儿,想了想还是说;“打仗会死人的,你要是出事,你妹妹怎么办?”
她抱紧了妹妹,哑着嗓子说:“可要是大家都这么想,就没人去反抗他们了,到时候,就算我妹妹长大了,照样会被那些人糟蹋打死。”
“好。”
见她想的透彻,纪长泽点头答应;“你也跟着我们一块练,要是你出了什么事,只要我们的队伍里面还有一个人活着,就一定会照顾好她。”
其他的姑娘们听到他们的谈话,也都说要加入。
纪长泽看着眼底满是怒火和仇恨的她们。
他知道,她们比起以前的确是更好了,她们会在仇恨下转变思想,成为纪长泽之前一直认为“这样才对”的女性,她们会更加有主见,更加能学到东西,更加能主宰自己的人生。
可他宁愿她们不变。
这样的改变,太惨痛了。
虽然很顺利的打了胜仗,可回去的路上,没人高兴的起来。
他们赢了,但太晚了。
快要到的时候,纪长泽突然顿住脚步。
他看到远处大树上系着的白色布条了。
有敌人。
小下属们也看到了,他们本来沉重的表情顿时焦躁起来。
“那些洋人去我们村了?”
“怎么回事?不是留了人在村里吗?”
按理说,要是发现不对劲,留下来的人中会有人跑出来报信的。
纪长泽面色发沉:“他们可能出不来。”
他们快速绕道到了另一座山上,纪长泽朝着他们布置在村外的暗道看去,果然见到那正驻扎着一批洋人。
再往远处看,村口那也有一批。
“我们布置在村口的陷阱被触发了,不然那些洋人早就进村了。”
纪长泽很快下了结论。
他把木仓从背着的身上拿了下来,脸上终于露出了冷笑:“在别的村我们还只能偷偷摸摸,现在到了我们的地盘,呵……”
小下属们也都纷纷拿了木仓试手感。
之前纪长泽手里唯一的那把枪他们全都摸过,试过,被教导过如何正确开木仓,当然了,这个教导方式是纪长泽自己摸索出来的。
虽然这称得上是他们第一次拿着木仓打,但谁也没退缩,眼底满满都是与纪长泽一般无二的冰冷。
刚刚见证了其他村子的惨痛,此刻他们正是需要宣泄口的时候。
这群人,撞上木仓口了。
****
村里,大人们全都满脸懵逼的聚集在了地底下。
几个小孩一边警惕的听着上面动静,一边再一次问他们:“确定没人落在上面了吧?”
大人们面面相觑,没人说话。
还是正坐着织毛衣的薛五爷看了一圈挤的满满当当的人:“不是有五十多个去了山洞那吗?加上那五十多个就差不多了。”
“村口的陷阱能拦住那些洋人多久?”
“也不能拦多长时间。”
一个孩子脸上满是严肃,一边听着上面动静一边说:“那个陷阱虽然很大很深,但洋人人多,就算前面掉进去死了几个,之后他们缓过来砍树就能做□□爬过来。”
薛五爷依旧是不怎么担心。
他可不觉得纪长泽会只是单纯做一个陷阱。
“说吧,还有什么后招?”
小孩递过去一个佩服的眼神:“五爷真厉害,连后招都知道,不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后招,老大自己去办的,只说有,没告诉我具体是什么。”
“我知道。”
王七一弱弱举手,小声说:“老大说,他之前让我们挖坑的时候是特地算过长度的,那些人要想要砍树放在上面过去,就需要砍一颗又粗又长度差不多的树,周围的大树全都被我们砍了,唯一剩下的那棵长度够的树,我们也做了手脚。”
纪长泽他们动作快速小心的朝着洋人方向过去。
远处,还能依稀看到洋人刚刚砍下唯一算的上很高的树,放倒在了陷阱上面,他们先试了试,确定可以走过去后,一个人率先爬了上去。
剩下的人也都跟上,一棵树木里,很快爬了五六个人。
然后,像是脚滑,一个人突然浑身僵硬的松开手摔到了下面。
接着,剩下的人也好像被他突然地动作给吓到了,全都跟着一起摔了下去。
那些人只以为是以为,铁青着脸让剩下的人往前。
然后,第二批,第三批。
一个个的人摔了下去,下面全都是各种木头做的尖刺,又是那样的高度,摔下去不死也残。
洋人总算是发现了不对,停下来开始观察这颗树。
“我爬树好,老大就让我办的这件事,之前我爬上去把这棵树上弄满了各种小钉子,只露出一个尖尖在外面,扎到了因为不怎么疼也不会在意,但是足够尖,所以能把人的衣服扎穿。”
那些小钉子还都是他和老大一起磨了好久的,保证尖锐度足够。
“然后每天,我早晨都会穿上扎不穿的厚衣服爬上去,在树上抹上老大买的那个什么什么药,可贵了,老大说那个药不致死,但是却可以让人浑身僵硬心跳加速晕上一阵。”
薛五爷:“?”
“每天都要?”
王七一点头:“每天都要。”
薛五爷这下是真的有点懵了:“他早就猜到洋人会打过来?”
“这倒不是。”
王七一之前也问过为什么每天都要,老大的回答是:“老大说,有备无患。”
就因为有备无患,就每天让王七一上去擦药,还是很贵的药物?
“老大说,钱虽然重要,但是命更加重要,我们生活在乱世里面,就要更多的防范,要是什么事都没有的话,那也就是损失一点钱,但要是真的出事,这样做可是能救命的。”
薛五爷;“……”
大人们:“……”
他们是真的懵。
突然,洋人就打过来了。
突然,洋人就进了在他们村门口但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的陷阱里了。
突然,村里那些在他们看来成天到处玩闹的小孩都快速的把他们叫到了一起,然后带着他们走了就在村地底下但他们依旧不知道的暗道,来到了这样一个安全甚至还带着点舒适的地方。
而现在,这些以前被大人们认为只是小孩子还需要保护的小屁孩们,已经在一本正经的讨论着他们之前布下的各种陷阱了。
这个世界,突然变得好不真实。
但看着知情.人薛五爷,他们心底还是有些安心的。
好歹,有个同样是大人的知情。
然而知情.人薛五爷也在懵逼。
他提出:“如果只是抹药的话,等到药物全都被消耗完了就没用了吧?”
看来这个办法也只能拖延一下时间,对于洋人进村还是没什么用的。
“不,老大说,在药物失效之前,洋人就会放弃通过树进村。”
王七一回答:“死了好几批人,那些洋人不可能还要冒险让人上去,就算是他们的长官也不能这么下令,那不是让人去送死吗?所以,他们会选择别的法子。”
薛五爷:“……你是不是想说别的法子是什么长泽也早就预料到了?”
王七一点点头,一脸“这不是理所当然吗”的表情:“肯定呀。”
薛五爷:“……”
看着对面小孩的表情,他甚至开始怀疑起根本猜不对的自己是不是才不是正常的。
“砍树爬过去是最安全也是最快速的办法,但要是这个办法用不了,他们就会用一些比较危险的办法了。”
“老大说,这个时候他们大概率会选择把绳索扔到对面勾紧,然后人沿着绳子爬过去。”
——纪长泽他们窸窸窣窣的上树,看着那些洋人拿出随身携带的绳索,抓钩绕了几圈,猛地丢到了对面的一棵树上。
那棵树出现的地点实在是太合适了。
简直好像专门就是为了能让人勾住抓钩一样。
当然,现实也的确如此。
地下室里的王七一一本正经的解释着:“对面的一棵树特别合适勾住绳索,方方面面都合适是因为那棵树是老大算着位置带着我们种下去的。”
薛五爷:“……”
村人:“……”
怪不得村口突然多出来一棵树,之前听说是那群小孩把别的地方的树种过去他们还觉得这群小孩贪玩。
没想到……
薛五爷问;“那棵树,你们也做了手脚?”
“没有啊,老大基本不一个手段用两次的。”
王七一:“我们只是刻意没有栽的很严实,每天还会去松松土,平常站一站可能还好,一个人的重量也勉强可以,但要是人多了……砰!”
那头,纪长泽他们都找好位置了,安静待在树上,看着村口那边忙忙碌碌终于把绳索弄好,这一次他们谨慎了,先派出去一个人爬上去,脚踩在了对面泥巴上面之后,才冲着对面挥手让他们过来。”
这一次,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人了,他们倒吊着抓住绳索朝着对面攀爬。
地下室里,薛五爷发现了这个计划的漏洞。
“不对啊,但是这样的话,不是还是会有个洋人能顺利爬过来吗?哦……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他一个人,打不过我们这么多人。”
王七一摇摇头。
“老大怎么可能让洋人进村,他们可是都有木仓的。”
“老大之前跟我讲过,那个打前锋的洋人虽然爬过去了,但是他能被派出去试死,地位肯定高不到哪里去,也就是个送死的小兵,既然是送死的小兵,在对面的人没有爬过来之前,他肯定也不敢到处乱走,所以他一定会站在绳索的那一头原地。”
“然后,其他人开始爬过来,他会站在边上搭把手。”
“等到那些人的重量那棵树撑不住,猛地倒下的时候,爬在绳索上的人会掉下来,树倒下来的一瞬间,之前系在上面的绳子会拉动,然后……砰!”
村口,纪长泽他们看着树木倒下,原本在绳索上的人惨叫着掉下去,率先过去的那个人没有震惊,因为在那些人掉下去的同时,他已经先被猛然飞来的箭插死了。
洋人们很是混乱了一阵,还以为有人正在偷袭他们,但各种惊慌警惕之后,他们才发现了那颗倒下树木上面的绳子。
这是一个陷阱。
布置陷阱的人算好了他们的每一步,甚至包括了率先爬过去的那个人会站在哪个位置,不然那个箭不会这么精准的正好插在他的心脏上。
陷阱里面全是惨叫的同僚,对面躺着一个被一箭穿心的尸体。
洋人们怕了。
但商量了一阵,他们反而更被激起了怒意,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进村。
王七一还在那边叭叭叭:“他们刚开始肯定不会放弃的,所以还会想别的法子,比如说让人下到陷阱里面去,用抓钩抓地面爬上去,然后到时候所有人都可以下到陷阱里面,再爬到上面。”
“但是,他们下去了就上不来了。”
薛五爷猜测:“这底下也有毒药?”
王七一神情复杂:“倒不是毒药,但是也差不多吧,反正我挺怕的。”
这边。
绳索绑着一个小兵,把他慢慢放了下去。
这一次依旧是用抓钩去抓,只不过这一次是抓对面的地。
小兵下去之后,正要走到另一头,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拿着手电筒照亮了地上的环境,惨叫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用着自己国家的语言崩溃喊着:“蛇!!有蛇!全都是毒蛇!!啊啊啊啊啊!!”
洋人们现在知道为什么掉下去的士兵们都没有回复他们了,因为底下全都是毒蛇。
纪长泽听着这悦耳的惨叫,这才算是心满意足。
他们这边毒蛇本来就多,村民们日常出来都很注意防护,家里也都有专门治足蛇毒的草药,虽然每年总是要有一些被咬,但只要吃药及时就没有性命之忧。
本来蛇窝就容易在地底,更何况这底下被挖了个巨大的深坑,纪长泽再带着小弟们把里面布置的适合蛇生存,现在天气渐渐热了,这里面逐渐也就形成了一个蛇窝,他有的时候还要担心这些毒蛇搬家,时不时想办法投喂一些蛇爱吃的东西。
村里人都是本地人,他们早就习惯了毒蛇,哪怕这里蛇出没的多了点,对他们来说也没有妨碍。
但对于这些连这是什么蛇,要怎么解毒都不知道的洋人来说,这些毒蛇可就致命了。
天空中响起了鸟叫。
布谷布谷的十分好听。
洋人们没放在心上,毕竟这里可是靠着大山,有鸟叫不是很正常?
但,这些鸟叫声是纪长泽发出来的。
“布谷,布谷……”
周围树上的小下属们听着这个鸟叫声频率,快速给自己准备好的木仓上好膛,对准了底下。
地下室里,薛五爷问:“如果他们不从村口走呢?虽然绕路爬山要爬石头上去才能走,也艰难了一点,但是最后他们还是能绕到村里的。”
王七一点头:“对,之前铺垫了那么多,其实就是为了等着他们从山上走。”
这些布置看似是为了阻止敌人通过村口进村,实际上是为了逼想从村口进村的人绕路从山上走。
至于为什么是山上……
“村口空荡荡的根本不好藏人,而且也不好打,打起来说不定会有死伤,但是如果他们从山上走,到处都是树和草,只要爬上早就准备好的树,那上面有我们之前做好的假树叶,正好足够挡住人和铁板。”
薛五爷:“铁板?”
对,铁板。
纪长泽他们是站在树上,但上下左右,全都是被假树叶包围的铁板,这种铁板是他花了高价买来的。
目的,当然是为了挡子弹了。
洋人们艰难的爬上山,朝着村里的方向而去。
走到了纪长泽他们藏匿着的树下时,布谷鸟叫响起,第三声布谷鸟叫刚落下,分散成四个角的四个孩子同时扯下绑在树上的绳子。
刷刷刷——
被削的尖利的箭雨齐刷刷落下。
惨叫声响起,底下几乎是立刻就倒下了许多人。
藏匿在各个角的下属们开始疯狂朝着那边开木仓,准不准的不要紧,主要是为了让这些洋人有一个“四处都是敌人”的概念。
四面八方,包括上面,木仓声不断。
敌人猝不及防,很快倒下了一大片,反应过来的敌人开始一边掩护自己,一边朝着木仓声响起的地方打过去。
但四周全都是绿油油的,纪长泽他们套上了绿色衣服,脸上也快速抹上了绿色颜料,混乱情况下,这些人根本看不清敌人在哪里,只能一边躲避着一边乱开木仓。
也有子弹打中纪长泽他们位置的,但有铁板挡着,只是铛铛铛了几声而已,根本没造成什么伤害。
木仓声响起的时候,躲在地底下的人们纷纷惊慌起来。
尤其是孩子还在外面的大人们,满脸急切恨不得现在就爬出去看情况。
“开木仓了,开木仓了,怎么办,我们可没木仓。”
几个孩子安静听了一会,都在脸上露出放心的神情。
“这个木仓响声不像是只有洋人在开,一听就是在交火,肯定是老大他们弄到木仓了。”
大人们:“……”
“这、这真的吗?他们只是孩子啊,上哪里去弄木仓?”
“老大昨晚上接到消息说是有洋人到了附近的村子里,就带着人去了,肯定是他们把那些洋人干掉弄到木仓了。”王七一很自信的分析完了,又认真听了一会,继续说:“肯定是我们占上风,我听这些洋人的木仓声越来越混乱了。”
薛五爷:“……?”
这声音不都一样吗?
你从哪里听出来哪个声音是哪边的?
“这个太好区分了,老大早早地就布置好了,所以他现在肯定在我们之前就布置好的树上打木仓,这要是没上树,就是一个逃跑一个追,木仓声不会这么集中,半天了声音大小还差不多,所以他们肯定还在原地。”
薛五爷:“……”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厉害的吗?
见他沉默望着自己一脸复杂,王七一冲着薛五爷一笑:“老大教我的。”
薛五爷;“……”
就,很离谱。
外面的木仓声渐渐没那么混乱了,几下几下的。
王七一听着,说:“洋人死的差不多了,老大他们现在应该是在追杀剩下的。”
薛五爷:“……这个也能听得出来?”
“是呀,因为老大之前就布置好了,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他会在敌人逃跑的路上安排人藏好,你听这些木仓声一下一下远了,但是只一木仓一木仓的开,就知道这是藏好的人正在追杀那些逃跑的。”
王七一满脸认真的说完了,对着薛五爷说:“其实刚开始学的时候我也搞不懂,但是老大教我要多听多想,我就试了试,发现只要按照老大的思维去想,最后想出这些还是很容易的。”
薛五爷:“……”
听上去是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容易……吗??
木仓声越来越少了,他突然神经紧绷起来:“不会真的逃走洋人吧??你们之前不是说来我们村子里的洋人只是一个队伍吗?要是有洋人跑出去报信了,那就糟糕了。”
纪长泽的下属总共也就这么点人,就算是他鬼点子再多,也只能以少敌多不能一个人打一百人啊。
“五爷放心,老大安排在路上追杀的人位置都是算好了的,是正好能逼着剩下的人朝着老大想要他们去的路上跑的。”
薛五爷:“……是不是终点还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
王七一给薛五爷竖起大拇指。
“五爷不愧是老大的老师,就是厉害,老大经常说,他现在这样八成都是靠五爷教导呢。”
一瞬间,本来还在满脸茫然/惊讶/震惊/梦幻的村人们看向薛五爷的视线顿时充满了敬佩。
差不多跟看老天爷差不多了。
薛五爷:“……”
我不是,我没有,真的不是我。
他干巴巴的笑了笑:“其实……我也没教多少,长泽他是……自学成才,自学。”
然而没人相信他。
王老太激动地握住了薛五爷的手,简直恨不得把他供起来烧高香:“五爷,您别谦虚了,他一个孩子他懂什么,要不是您教,他哪里会这些。”
薛五爷:“……”
他一个孩子他就是什么都懂啊。
可他的解释压根没人信。
所有人看着他的视线全都充满了敬佩和瞻仰。
满眼都写着“原来你是这样的薛五爷”。
薛五爷:“……”
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天背锅了。
外面,的确如王七一说的那样。
纪长泽安排的下属故意将逃跑的人赶到了终点线。
是纪长泽最喜欢的陷阱大礼包呢。
最后一个人倒下后,所有隐藏在树林里的人都没有动,全都一动不动趴在原地。
地下室里,听着外面没动静了,大人们又开始焦躁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声音了?”
“出什么事了吗?”
依旧是王七一站出来安抚大家:“没事的,这种情况就是他们把人都干掉了,但是老大一直都很谨慎,他至少要带着他们在原地静悄悄的躲一个小时,确定没有漏网之鱼了才会走。”
于是,大家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满是佩服的看向了薛五爷。
“这也是五爷教的吧?”
“五爷可真是聪明,不愧是读书人。”
薛五爷:“……”
虽然觉得目前好像挣扎也没用了,但他还是想要抢救一下。
这一环扣一环,每个步骤的算的分毫不差的本事他可没有。
“这个真的不是我教的,是长泽聪明。”
“对对对,长泽聪明。”
“那我们是不是还要再等一个小时?我家娃娃还在外面呢,也不知道受伤没有。”
王老太是最担心的那一个。
“长泽年纪小,木仓说不定都拿不动,诶,王八,不是,一一啊,咱们现在能出去看看不?”
王七一不同意他们出去。
“老大之前就说过,要是发生这种情况,除非他亲自来接人,不然谁都不能出去,要一直躲在这里面,而且老大肯定会埋尸的,不然容易有病……病什么来着……?”
薛五爷:“病毒?”
“对,病毒,所以还要等一阵才行。”
说起这个薛五爷可就精神了。
他昨晚上吭哧吭哧挖了半个晚上,可不就是为了帮上忙吗。
“我昨晚上挖了埋尸体的坑出来,就在村口周围,也留了记号,长泽应该看得到,省了他们自己挖坑的时间,应该会快一些回来。”
周围的大人们:“……”
昨天还没有这个事呢,你就先把埋尸体的坑挖好了?
你还说不是你教的?
正欣慰自己帮上忙的薛五爷感受到了周围人的视线:“……”
有了王七一的安抚,再加上各种解释。
经历了刚刚,大人们虽然很急切的想要出去看看自家孩子,但也不想给孩子添乱,满脸焦急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
纪长泽他们从自己藏匿的地方出来。
先是去村口陷阱那补刀,确定里面没有活口了,换上藏在附近防蛇的衣服,顺着那群洋人留下来的绳索下去,大家合力把尸体全都拉了起来。
纪长泽顺着记号,果然发现了一个深坑。
他感叹:“五爷可真是贴心。”
然后小家伙们忙碌着抬尸体扔进去,当然了,扔进去之前要先搜刮一番。
因为附近还有洋人军队,之前被留在村里的小下属们藏起来的木板纪长泽没照原样放回去,而是又把草皮之类的盖上,重新让这个陷阱回归表面和平。
最后确定尸体没遗漏了,陷阱也都弄成了原来的样子,要埋了才发现,没铁锹。
他们昨天晚上匆忙忙出去是去杀人的,今天一回来又杀了一波,谁出去杀人带铁锹啊。
纪长泽活动了一下肩膀:“走,回去拿铁锹。”
村子里果然空无一人,纪长泽他们也不意外,顺着暗道下去,见到了满满当当的人。
“娘!!!”
“爹!!!”
“爷爷!”
原本还心态挺平和的小孩们一看到家里长辈,眼泪刷的一下子就飚了出来,哭喊着扑到亲人怀里。
“洋人把李村的人杀了,好可怕啊爹。”
“娘,那些洋人不是人!!”
“呜呜呜呜呜奶奶,吓死我了奶奶。”
一下子,就成了群哭大会。
纪长泽:“……”
他左右看看,对上了和自己差不多神情的薛五爷。
两人沉默相对几秒。
薛五爷开口:“你这……外面忙完了?”
“还没有,尸体扔到坑里去了,还没埋,这不是带着他们回来拿铁锹吗?说起这个,五爷还是你细心,要不然我们还得在外面挖半天坑。”
薛五爷:“……”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被纪长泽夸他提前挖坟怪怪的。
他是抱着帮这些孩子分担的想法去挖的,但是等到他们真的把洋人都弄死了,他又再一次觉得这小孩简直妖孽大发了。
一片哭声中,王老太自己找了过来,一把抱住小孙孙就开始哭:
“你怎么胆子那么大啊,这么小的年纪就敢做这么多事了,快让奶奶看看受伤没有,呜呜呜呜我的长泽啊,都怪你爹和你伯没用,大男人,还要你们这群孩子护着!!诶呦,你这个手掌心里都是血啊,手都有点肿了。”
纪长泽被抱了个满满当当。
他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对啊。
他还是个孩子啊。
有的活让大人干不就好了。
比如埋埋尸体什么的,干嘛非要辛辛苦苦的拖尸体埋尸体,这种事大人干着可比他们这群小孩干快多了。
他立刻软下身子,熟门熟路的往王老太怀里一倒,软叽叽的应和抱怨:“手肿是拿着刀捅人的时候太用力了,而且捅了太多个,奶奶你看,你看,我手指头都有点肿了。”
王老太关注点都在肿了的手上,听了小孙孙委委屈屈说话,顿时更加心疼了,捧着纪长泽的手,心疼的声音都高了八个点:
“诶呦是的诶,奶奶的乖孙孙,受老罪了,来,我带了药,给你抹抹。”
“嗯……可疼了,奶奶你轻点,那群洋人一个个长得比牛还壮实,肉也厚,可难捅了。”
“呸!这群黑心肝的玩意!肉长得也黑心肝!长泽不哭不哭,这群黑心肝的,肯定会有报应的!”
亲眼见到纪长泽变脸全程的薛五爷:“……”
还用“肯定”吗???
纪长泽说的是他捅人的时候捅的太用力手才肿的。
【捅人!!!】
【捅了太多个!!!】
可以想见这是多么血腥残暴的画面。
然后老太太心疼的捧着纪长泽捅了太多人导致肿起来的手呼呼,说“我们长泽真可怜,那群被捅的人真垃圾肉长那么厚干什么害得我乖孙孙捅他们几刀手就这样了”。
薛五爷:“……”
看着在外面威风八面各种坑人回了家仿佛走路都走不动,浑身都写满了“我只是个乖巧孩子”的纪长泽,他内心之复杂情绪实在是难以言表。
“乖巧孩子”满脸写着累:“叔叔伯伯们能不能出去埋了那些洋人,我们好久没睡了,好累啊。”
老大都开口了,剩下的孩子再没有顾及,依偎在亲人怀里疯狂点头:
“是啊是啊,我们昨晚上到现在一直没睡。”
“爹爹你帮我们把洋人埋了吧,好累啊我不想动。”
“我好困,我想睡觉。”
哪怕之前大人们再怎么懵逼,此刻抱着自己的孩子,心还是软了。
“好好好,你快睡吧,就这么睡,爹抱你回去。”
“放心吧,剩下的交给我们。”
一个个家长抱着自己那困得路都走不了的娃娃,小心出了暗道。
纪长泽也困了,打了个哈欠被他爹抱着打瞌睡,脑子里一边迷迷糊糊想着事一边眯着眼要睡不睡的。
至少今天村里是安全的,尾巴扫的干净,其他洋人不会发现异常,那几个新收的姑娘虽然以前没经验,但有股狠劲应该会很有潜力,洋人突然开始屠村外面肯定更乱了,还是要建立自己的势力……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王老太跟在后面,一直训斥儿子:“你走慢点,别掂着我孙孙。”
太阳高高悬挂在空中,把家里孩子安置好的大人们认认真真开始埋尸体。
他们一边往坑里丢土,一边心疼叹气:“睡得死沉,一看就累的不轻。”
“我家的膝盖都磕破了。”
“纪家的长泽手都肿了,可把王老太心疼的。”
“那群洋人真是可恶,他们还只是孩子啊。”
负责引路过来的薛五爷听着这话,低头看看一坑死状态千奇百怪的尸体,抽抽眼角:“……”
“五爷,您说是吧。”
薛五爷:“……”
他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
“是啊,他们还是孩子。”
也没人规定,孩子不能凶残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