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村里的大人们都有些如在梦中的感觉。
毕竟这边的尸体都埋好了,那边那个被屠村的尸体还没埋呢。
情感方面,华国人,就讲究个入土为安。
理智方面,就这么放着尸体不管,到时候说不定还要出现什么疫病。
因为人太多,也不能分开埋了,索性将大家埋在一起。
倒是有人提议那几个幸存下来的姑娘将自己的家人单独找出来,她们拒绝了。
“既然大家伙是一块走的,那就也埋在一块吧,黄泉路下,也算是有个伴。”
几人翻找出了村里的白布,披麻戴孝,连带着那个还在襁褓中被治好了的女婴,小胳膊上都系了一条白带子。
纪长泽站在坑边,看着里面那些死去的无辜村民,一直等到夕阳西下了,才挥挥手:“埋了吧。”
土洒落在坑里的人身上。
坑边,几个姑娘哭着跪地,送全村人走完最后一程。
纪长泽走到她们身边,望着坑中渐渐被土盖住面部的尸体们,突然开口说:“我听说,如果是乱世的人丢失性命,死的人太多的话,底下会有人来接他们,好好安抚住他们,送他们离开,只要入土为安的话,他们走的时候一点都不遭罪。”
正哭泣着的姑娘们愣了愣,含着泪水望向面前的小豆丁,抽噎问:“真、真的吗?”
纪长泽一本正经:“我读过的书多,你们信我没错。”
在这个封建迷信的世界,纪长泽的话给予了几个失去家人的姑娘安慰。
纪长泽教了她们几句经文,让她们对着坑边念。
“念两个小时以上,死者的灵魂会得到超度,就更加能安息了。”
姑娘们认认真真学会了,一刻都不敢停的跪在坑边念。
王七一探头探脑的凑过去,跪在坑边也跟着念。
纪长泽:“?”
他上前揪住这个下属把人拉到远处:“你干什么?闲着没事干是吧?我不是让你继续锻炼自己的演技?有用的知不知道?”
王七一冲着纪长泽嘿嘿笑:“老大,这不是你刚刚说的吗?念经能超度,我给我老丈人老丈母娘念念经,超度超度他们。”
纪长泽:“?你丈人丈母娘?”
“喏。”
王七一指了指那个最年轻的姑娘:“就她,我未来媳妇,虽然她现在还没有答应我,但一定是因为刚刚死了全家没心情,我相信,只要我努力,她迟早会接受我的。”
纪长泽看看那个虽然也才十几岁但已经长的比村里十七八岁小伙还高一点的姑娘,再看看面前的小矮人王七一:“……努力,我相信你。”
“不过经就别念了,我忽悠她们的。”
被夸了正高兴地王七一:“???”
他满脸懵逼:“忽悠??假的啊?可我看老大你说的很认真。”
“你这不是废话?我不认真一点怎么忽悠的住人?反正人都已经死了,你不得说点好听话让活着的人安心一点?”
王七一还是不理解:“但是这是骗人啊……”
“你脑子里有坑吧,难不成告诉她们人死了就是死了,你觉得是告诉她们他们家里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节哀顺变好?还是告诉她们只要她们念念经,这些死人在底下就能得到超度好点?做事情永远不动脑子,你这样我怎么安心让你去做布置好的任务?”
王七一生怕老大说着说着就揍人,连忙护住脑袋小鸡啄米点头;“是是是,老大我明白了,老大不愧是老大,瞎编的话都这么真。”
纪长泽摸摸下巴,看向这片埋满了尸体的大坑。
“不过,也未必世界上真的没鬼,说不定现在就真有鬼差来接人,只是我们看不到罢了。”
王七一被他说的凭空打了个寒战:“老大,你能不能别说了,听上去好吓人。”
“有什么好吓人的,若是恶鬼,早就为祸人间了,既然从未发生过这件事,就说明就算有鬼,那也是有纪律,不然传说里的孟婆汤和鬼差哪里来的?”
纪长泽觉得他还挺信这个的。
鬼也是人变的,在乱世里,鬼差办事都会温和一些吧。
他转过身,撑着下巴又开始望天想着下一步要做什么了。
死了人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啊。
而他不知道的是,身后,本该是空地的地方上,正满满当当挤满了死去的人。
“慢一些,不要挤,喝了孟婆汤再下去。”
一个骷颅头本来正在发孟婆汤,一转脸见到队伍里排着许多哇哇哭小孩,它叹口气,低头开始往自己身上粘皮,很快,本来有十分吓人的骷颅头变成了一个很瘦很瘦的“正常人”。
瘦骨伶仃的小鬼递给面前正害怕啜泣着的五岁小孩一碗汤,细声哄着他:“喝了吧,很好喝的,里面有肉,喝了这个,该忘的就忘了,就不怕了。”
小孩抹着眼泪小心看他,见他身上穿的不是军服,才小声问:“叔叔,我是不是死了呀?我看到我肚子被刀弄破了,那我,我是不是就看不到爹娘了?”
“怎么会呢?你爹娘不是就在你后面吗?”小鬼软言说完了,指指小孩身后,小孩的爹娘赶忙慌张的给这位鬼大人行礼。
“但是、但是我的肚子在流血,好痛……有刀在肚子里。”
小鬼蹲下身,摸了摸小孩的头,轻声说:“你乖乖的,喝完了汤,不开心的事就都不会记得了,肚子也不会再痛了。”
小孩懵懵懂懂的接过,咕咚咕咚两口就喝完了。
孩子的娘亲站在一边,满脸惶然的看着周围一切,小心给小鬼鞠躬:“大人,我们会去哪儿啊?”
小鬼看看她脸上的恐惧和小孩眼底的懵懂,放轻了声音说:“枉死者会沉睡二十年再投胎,二十年后,不会再像是如今这般了。”
“去吧,这辈子辛苦你们了。”
伴随着经声,一个个死者排队离开。
几个小鬼伸了个懒腰:“听说光是今天就有三万多人死了,诶,地府又要人口爆炸了。”
“什么情况?不是说上面比之前好多了吗?”
“是好多了,之前有一次,一天死了十三万人,好歹比之前少了十万。”
“这次又是什么情况?”
“一个城市被袭击,晚上袭击的,居民们都在睡觉,大半没跑出来,再加上这边地区很多村子都被屠村,许多死人尸体都还扔在地上,魂魄到处飘,我们还要一个一个的去找,诶,回去吧,今天有的忙了。”
“那群洋鬼呢?”
“你管他们呢,爱飘飘呗,漂洋过海来侵占我们这边,行啊,我看他们死了要飘多久才能飘会他们自己国家。”
“他们那边可不像是我们,还会特地派鬼去外国带回我们自己鬼,就让他们飘,爱咋咋滴。”
“说起来今天这群鬼也算是幸运,居然还有人送行,咦,这个小孩……”
一只鬼差奇怪的飘到了纪长泽身边,低头嗅嗅他:“他身上的味道好奇怪,不太像是我们这边投胎的……”
它伸手想要试探的碰触一下。
纪长泽突然转身,锐利的视线在面前扫了一圈。
小鬼:“……”
它僵硬住身子,动也不敢动。
王七一颠颠跑过来:“老大,怎么了?”
“感觉好像有人在看我。”
“哪有人啊,这不就咱俩吗?”
纪长泽板着脸再次扫了一圈面前,确定的确是空无一人后才缓慢转身过去。
小鬼刚松了口气,正打算再次伸出爪子,刚刚才转身过去的纪长泽又猛地一个转头,锐利到不像是小孩的视线如刀一般刮过面前的每一寸。
它:“……”
不敢再动手动脚,小鬼怂怂的飘了回去。
“怎么样?是从别的投胎口来的吗?”
“不知道,但这位不好惹,吓鬼的很,你们下次看见了躲远点,不然我怕直接被他鬼道毁灭了。”
“你瞎说的吧?这不就是一个活人小孩?”
“你行不上啊。”
它们正讨论着,纪长泽越看越觉得这边不对劲,皱着眉慢慢走了过来,仔仔细细四处都看了一遍,锋利的视线从小鬼们身上划过去,哪怕知道他看不见它们,一群小鬼却还是下意识浑身鬼毛都竖了起来。
“……算了,我还是躲远点吧,看着是挺吓人的。”
反正也办完事了,小鬼们麻溜跑路。
王七一满脸懵逼的看着纪长泽在空地上走来走去的张望:“老大,你到底在找什么啊?”
“不知道,就觉得这里有东西。”
纪长泽伸手挥舞了一下面前空气,若有所思:“现在好像没了。”
“哪有东西啊,什么都没有啊。”
纪长泽还是觉得不对。
他突然问王七一:“抹上牛眼泪可以看见鬼是吧?”
王七一:“……”
“难道你问这个问题是想?”
纪长泽:“没错我觉得这里有鬼。”
王七一:“……”
王七一:“……”
“我还是念经去吧……老大你……你昨晚上是不是没睡好,今天早点休息啊。”
他怂哒哒的跑了。
只剩下纪长泽面对再感知不到什么的空地,陷入沉思。
如果真的有鬼的话,这些鬼能为他所用吗?
他正愁手底下人太少,要是鬼也能作数那不是太好了?
纪长泽回去之后就进行了一系列的实验。
牛眼泪,午夜见鬼,坟地住帐篷等,他全都试了一遍,试图抓住一切能招兵买马的机会,甚至买了祭祀用的香和各种糕点试图引诱。
可惜,这到底是非灵异世界,真想见鬼,只能死了。
折腾了一大圈,什么也没折腾出来的纪长泽只能无奈放弃这一条路,全然不知自己是真的招来了不少能自由行动的鬼差,可惜,无论他多么努力的摆出“来我这里工作吧亲三险一金包吃包住保证合算”的亲和老板面容,小鬼们刚一凑近就被他身上那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恐怖气场给吓走了。
也许真的是乱世出枭雄?
怎么还能出现这么一个还没凑近就差点把鬼再吓死一遍的家伙。
“诶……”
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批鬼下属的纪长泽无奈叹气。
缺人啊。
现在他们的组织已经过了明路,村里的大人们也都加入到了组织里来。
当然了,也有人厚着脸皮恬不知耻无耻下贱的提出“小孩子当什么家”,要当家也该是大人来当的言论,但纪长泽很能理解这种一百个好人里总会出现一个贱人的事,于是只是善良好说话的亲手捡起一根木头把对方腿打断而已,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说什么小孩子小打小闹还行的话了。
虽然说这种话的也只有那一个人。
毕竟纪长泽可是几乎招揽了村里全部岁数合适的小孩,而村里的大人们都是这些小孩的亲人。
他们本来就淳朴,知道这件事后也只会觉得“我家小孩这么小小年纪事业就干的挺好我好骄傲”,好端端的谁会去想“我家小孩事业干的挺好的我要抢过来我自己来干”。
图什么呢?
是有脑子还是有计划还是有身手了?
除了力气大,他们哪里比得上这群孩子了?
于是那个被纪长泽打瘸的家伙不光没能得到别人的同情,还被唾弃了。
连小孩子的成果都要抢。
呸,不要脸。
欺负一群孩子。
呸,要不要良心。
被打瘸腿的人:“……”
谁欺负谁啊?
被打瘸的人可是他好不好???
可也没人去听他这番言论了。
他本来在村里的名声就不太好,家里爹娘本来最疼他,结果他骗了家里的钱去赌,欠债回来只告诉赌坊带走他妹妹抵债。
赌坊来抓人的时候,正好家里兄嫂在家,赶忙拦住了,问清楚原委后,老两口咬牙还了钱,然后把这人赶了出去,直接告诉他以后他在外面欠债要被人打死他们都不会管。
赌坊都知道他没钱,也不让他进去赌,他就从此住在一个破茅屋里面,偷鸡摸狗之类的没他不能干的。
村里人都知道他什么德行,也都防着他,慢慢他偷不到东西就去城里偷,后来被人抓住打了一顿才灰头土脸的回来老老实实种地。
于是这次他一脸“你个小屁孩懂什么”的表情对纪长泽说这说那,说来说去就是要把这群“元老”孩子们踢出队伍,让大人“也就是他”来代替纪长泽。
然后,他的腿就断了,每天躺在破屋子里嚎叫。
村里没人觉得他可怜,就连他父母都以他为耻。
什么人啊。
就算他们都不识字,正常的道理他们还是知道的,人家孩子建立的组织,自己不顾危险去救人,还找回了一批木仓,最后还救了整个村子,杀死了围着村子的洋人。
人家把事情都办完了,你来摘桃子吃?
想啥美事呢?
脸皮怎么比城墙还厚呢?
还有人担心这小子坏心眼,以后还会搞事,跟纪长泽提议把人赶出村。
纪长泽断然拒绝,满脸的大义凛然:“现在外面到处都兵荒马乱的,他腿还瘸着,这个时候赶走他等于让他去死,好歹是一个村的,就算是不看在他的面子上,也要看老义叔的面子。”
那来劝说纪长泽的长辈满脸感叹佩服:“还是长泽你人好,我活了几十年了,还比不过你一个孩子通透不记仇。”
“其实也是看在老义叔的面子上罢了,老义叔这么大把年纪还在当村里的村医,这么辛苦,我也不想让他太担心这个儿子。”
纪长泽摆摆手,满脸的无奈:“反正他也只是嘴上嚷嚷,让他嚷嚷吧,好歹一个村的,做人留一线,然后好相见,我们也不能赶尽杀绝,我受点委屈就受点。”
长辈眼带敬佩的离开了。
看那架势,是打算出去找人吹嘘一波纪长泽了。
见他走了,纪长泽继续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现在他基本已经是一整个村子的掌权人了,要干的事也比以前多了很多,人员分配这些就全都要他来拿主意,可是忙得很。
一旁负责誊抄的王七一小心瞅他几眼,问:“老大,你真的看在老义叔面子上不把那个周三码赶走啊?他看你的眼神跟毒蛇一样,我怕他真的对你下手。”
纪长泽不紧不慢的写着,一心二用回答道:“周三码这个人,没良心,白眼狼,不知道记恩只知道记仇,我赶走不赶走他,他都会找机会报复回来。
与其把他赶走之后不知道他在外面见了哪一些人,做了哪一些事,冷不丁回来咬我一口我还摸不准情况,还不如就这么把人放在村里,他就算真要干什么,我也能提前知道。”
“还有,他现在罪不至死,我也不好对他做什么,等到他犯了死罪,到时候我就算是杀了他,也算的上是名正言顺,大家都看到我对他忍让再三了,是他自己不知死活,我杀他,人家只会说他是活该。”
王七一:“???但是你刚刚不是说什么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纪长泽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掀开一张纸,继续写下一张,语气不咸不淡的,平静的不得了:
“这话只合适用在和平年代,现在到处在打仗,每天都在死人,这个时候留仇人一命,那不叫做人留一线,那叫留危险,斩草除根,才合适现的生存方式。”
王七一:“…………”
听是听懂了。
“但是我不明白,老大你既然是这么想的,为什么面上又要那样说,你想的挺有道理的啊,我相信你就算是说出来,人家也会理解你的。”
纪长泽这次总算是放下了笔。
他沉默的看了这个最矮小弟好几秒,才开口问:“你的脑子里面装的是浆糊吗?”
“人会对什么样的人戒心最低?善良好说话的人,人又会对什么样的人警惕心最高?满肚子算盘走一步算十步的人。”
“我要是把这些告诉别人,以后我干什么事人家都防着我,我不得比以前累上百倍?想事情永远都不动脑子。”
被训斥了,但王七一完全不难受,毕竟是家常便饭了。
他干咳几声:“老大,我们这几天已经把好几个地方都扫荡了一遍,杀了好多洋人,也收缴了不少武器,现在是不是该露面了?不过老大你之前说现在四处都是间谍,如果我们真的暴露,会不会到时候有间谍潜入啊?”
纪长泽继续写:“不止,还会有人试图收买我们本村人。”
王七一一下子就紧张了。
外面来的间谍他不怕,毕竟是外人,再怎么努力也他们自己人也会防着。
可要是本村人被收买了那可就糟糕了。
自己人知道自己人,来自自己人的背叛才是最致命的,这可是老大一开始就教给他们的道理。
“那那那,那怎么整啊,我们村里这么多人,万一真的有人被收买,到时候我们被打个猝不及防怎么办?”
纪长泽深吸一口气。
他现在真的怀疑自己打算派王七一出去做任务这个绝对是对还是错了。
王七一脑子这么瓜,出去了真的能活下来吗?
但想想这么多下属里,王七一算的上是最不瓜演技也最好的那个,他又只能无奈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不然你以为我留着周三码就只是为了找到合适的机会弄死他吗?”
王七一满脸茫然:“周三码,这和周三码有什么关系??”
“周三码在村里不受待见,名声也不好,不光我们村,城里一些人都知道这一点,再加上他刚刚得罪我被我打断腿,现在每天扯着嗓子躲在屋子里骂我,这事瞒不住,你觉得,如果有人想要收买村里的人,是收买一个和我无冤无仇甚至还要靠我照拂家里孩子的人好,还是收买一个跟我有仇恨不得弄死我才好的周三码好?”
“那肯定是周三码啊!”王七一一拍大.腿,总算是明白了:“不愧是老大,算的就是清楚。”
纪长泽:“……你这几天多跟着我点,我要好好给你补补课。”
这样的性子,他实在是不放心把人弄出去。
****
广南地界,居然又冒出来一个新势力。
虽然是个小势力,但这群民间势力居然凭借一己之力灭了洋人一个团。
而他们自己的人数都凑不够一个团,甚至在变成一个组织前,之前还只不过是个小村子。
在如今这个一点点风吹草动电报就忙得停不下来的年代,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各地。
确定这的确是民间势力后,大部分的势力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倒是洋人那边,听闻高层下了命令,说一定要剿灭这个势力,为他们的军队报仇。
说他们只有一千人都勉勉强强的小村子而已,洋人派出去五千人,已经算的上是非常慎重了。
可惜这次再一次失败,五千对一千,不光失败了,还被人家活捉了不少,那边直接宣告天下,想要这些兵?没问题,给粮食,给钱,他们就放人。
要不然,就别管他们效仿某国,就地坑杀了。
洋人没办法。
这个势力就好像是掐准了一切一样。
人家是民间组织,又不是官方组织,他们跟官方再怎么施压都没用,而且对方还不知道怎么弄上了报纸,现在几乎全国人都知道了,华人一个村子在被洋人屠村时奋起反抗,自主组建成了一个民兵队伍,反杀了洋人。
结果洋人派出去五千人围杀,人家不光打过了,还扣下了一批俘虏,不给钱不放人。
最后期限就在眼前,再不放人,这些俘虏就跟之前被某国坑杀的华人老百姓一样,就地坑杀。
一位老者坐在饭桌上,正打算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纸,拿起手上的报纸一看,眉头一松,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啊,我国居然也有这等厉兵!打得好!!就该杀杀这些洋人的锐气!竟然还敢屠杀我国百姓!”
一茶水铺子里,早起赶着去卖菜的农人们挑着担子走了许多路才走到城门口,累的浑身是汗,坐下来要了一文钱一大碗的茶水,大口大口喝着清肺。
突闻一声叫好声,菜农好奇的抬头看去,见是几个学生打扮的人坐在另一边满脸兴奋看着报纸。
“扣的好!!!当初明明是他们先攻击我们军队,杀了我军那么多人,居然还有脸要什么战争赔偿金,如今也该让他们赔偿赔偿我们了!”
“这怕就是戏本子上写的绿林英雄了!”
“一千人对战五千人还能打赢,可见这些洋人也不过如此!”
“嘘,在外面别说这种话。”
“怕什么,这里可是胡大帅的地盘,难不成那些洋人还能飞过来一木仓崩了我不成?!”
“我看他们也是气候将近了,看看,连普通百姓组织的民兵都能将他们打成这般,有什么好怕的!他们还好意思向政府施压,要他们剿灭【叛军】,我呸!若不是他们先去屠村,好好的普通百姓,如何会被逼的反抗?”
菜农们听得心里痒痒,只听出来应当是一件对华国人来说是好事的事情。
但这群学生一看便知道家境不错,他们身份低微,不敢靠上前,只能忍着心底好奇小心听着,等到进了城,报童满脸高兴的跑过去。
“号外,号外,我国民兵以一千对战洋兵五千大获全胜。”
街上好像大家都在说这件事。
菜农们一边卖菜,一边听着街上行人讨论,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候,才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一刻,哪怕知晓那些民兵离他们很远,他们也全身心的为对方骄傲着。
就该这样!
洋人欺人太甚!
就该让洋人知道他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纪长泽很清楚在他们还弱小(他自己觉得)的时候,该搞舆论还是要搞舆论的,于是在他的督促下,几个还算的上是有文学天赋的小弟头发都快抓秃了,才合伙写出来一篇被纪长泽点头的稿子出来。
然后,被他投稿到了报社。
该报社的老板是个爱国之人,哪怕知道这样做可能会得罪洋人,也还是义无反顾的发了出去,并且没忘记在报纸上表明报社老板若是有一天被刺杀死了,请大家记住,死他一个不要紧,还有千万万万个报社老板站起来。
——这是表面的情况。
现实情况是,纪长泽直接收购了一家报社,杜撰出一个老板来,该老板原户籍,现在的户籍,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了家里老婆什么户籍的,有多少儿女等等全都编造的天.衣无缝。
乱世也有乱世的好处,只有肯出钱,就算是要死人“复活”都没问题。
之后,“老板”下令发出这份报纸。
这份差点没让那几个挺有文学天赋的小弟写疯的稿子写得是真的不错。
一开始,就是洋人屠村,被几个隔壁村来串门的亲戚发现(串门的顺便把那群洋人给宰了),亲戚们见证了这场惨剧,趁着天黑跑回了自己村,然后在自家村门口也看到了另一群洋人,他们害怕的不得了,心中满是绝望(然后就把这群洋人也宰了)。
绝望之后,他们绕路回村,告知了村里人这种可怕的情况。
全村都吓得浑身颤抖(这是真的,挖坟累的),但他们知道他们跑不远的就可能被杀死,于是,在村中唯一一个读书人薛先生的鼓励下(薛五爷:我不是,我没有),他们拿起了农具(铁锹),奋起反抗(挖坑),最终,在天黑时,结束了这场战斗(挖了个大坑)。
洋人被他们反杀了,他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从此又可以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种地,除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可没想到,又一批的洋人到来了,他们口口声声要为死去的战友报仇,可,是他们先来屠村的啊。
他们杀死了那么多的普通华人老百姓,却不允许这些无辜的百姓反抗一下。
在他们眼里,已经被他们踩在脚下的华国人,就连呼吸都是错的。
村民们第一次体会到亡国是什么感觉,哪怕他们的国家还没有灭亡,可这群洋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欺辱随意屠杀他们这群“亡国奴”了。
这一次,他们拿起了木仓,展开了激烈的反抗。
他们宁愿战死,也要守护自己的国家。
好在,他们胜利了。
剩下的洋人他们没有杀,他们和这群侵略者不一样,他们是有良心的,不会像是那群人一样以杀人为乐,他们只会在洋人不给钱的情况下才杀死这些人。
这些人的命在洋人自己的手里,华国的命,也在华国人自己手里,在此,他们鼓舞大家,踊跃参军,共同抵抗洋人,以下是参军地址:x省x地x处,请联系纪先生。
是的,纪长泽选择了最简单粗暴的招人方式;打广告。
此时还从没发生过哪个势力公然在报纸上打广告的事,更加别说是这种充满了无辜白莲气息的。
华人看的又是心疼同胞,又是满身热血感叹他们还真是做了许多人都不敢做的事。
洋人那边看到的,就完全是不同的视角了。
这报纸通篇都写了“我们是无辜的村民,是洋人欺人太甚我们才【不得不】【小小的】反抗了一下,谁知道你们还如此的【厚颜无耻】,明明自己是侵略者,还敢来报仇,那我们也就只能【努力抵抗】,至于为什么我们只是想抵抗但你们却损失了这么多人,这个问题请问你们自己。
反正,要么送钱来,要么我们杀人,当然就算我们杀了人你们也不能指责我们冷血无情,因为我们说了,是打算【效仿某国】,你们指责我们,那就是在指责某国。
而且,我们说了,送钱来就不杀,如果最后人死了,那也应该怪你们,一个连自家的士兵都不愿意赎回去的军队,哟哟哟哟,还会有人愿意为你们卖命吗?
谁不知道你们大帝国有钱的很,【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们帮你们宣传了】,这点钱都不给,可见是根本没把自己的兵放在心上哦。
当然了,你们要是给了,我们也就get到了正确的赚钱姿势了,有本事你们就来打,打一次我们就敢扣下人要一次钱,不怕破产的尽管来啊。
“无耻的混蛋!!!”
一军官看完了报纸,气的将报纸撕成了碎片。
“给他钱!我倒要看看他拿了钱有没有命花!”
“但现在外面的消息对我们很不利,大人已经在警告我们了,让我们低调做事,这个时候如果引起华人公愤,我们将会损失很多。”
军官气的脸色铁青,但现在情况特殊,也只能忍下这一口气。
“好!我忍,等到这件事过去,我立刻亲自带人去灭了这些无耻的华人,还有那个胆敢污蔑我们帝国声誉的报社,我要一刀一刀,刮下报社老板身上的肉!”
他忍气吞声,咬牙批准了钱粮。
第三天,华国还是公愤了。
那个报社老板失踪了,在他居住的家里,发现了子弹孔,地上还有没擦干的血迹。
而同时,有人爆出,洋人中的某军官曾放言出去要一刀刀割掉报社老板的肉。
那么报社老板家的情况一下子就不同了,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杀人毁尸灭迹的完美现场。
“民兵”们被激怒,宣布交易作废,既然洋人不愿意赎走自己的兵,也不至于面上说答应,背地里杀人逼他们翻脸,谁不知道报社老板是他们的人?这个时候杀人?不就是逼他们主动废掉交易吗?要是真的想救人,直接送钱来不就好了?
不就是不舍得钱,又不舍得在兵眼中的威望?
无耻的洋人!我们看透你们了!
其他人一寻思,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洋人这个时候杀死报社老板,不就是宣布翻脸吗?
一时间,华人议论纷纷,洋人的军队里,大家也都渐渐人人自危起来。
都知道他们有钱,可高层却连将俘虏救回来都不愿意,那他们出生入死,又是为了什么?
人心浮躁,就差这么一个契机。
纪长泽拍完电报,看了眼手里不存在的报社老板身份证件,扔进了火盆里。
王七一问他:“老大,他们会不会发现这些洋人其实早就在对战的时候就死了?”
“当初我们直接用万石坑弄死的他们,一直他们都没露面,很多村里人都不知道的事,外人怎么可能知道。”
一千人对战五千装备精良的洋人,赢了还好说,对方还有几千人做了俘虏?做什么美梦呢?
要不是借着地势,他们连把人当场弄死都做不到。
不过,也没白折腾,这不,这群洋人死了还能帮个忙。
现在好了,可算是让这群没事干屠村的洋人体会一下什么叫做外忧内患吧。
纪长泽伸了个懒腰,吩咐道:“宣布出去吧,就说那群洋人全都被愤怒的民兵坑杀了,再把之前找到的勋章全都送到洋人军营门口去,上面写清楚:我们敬佩勇敢的将士,他们本不该死去。”
那些普通洋兵被这么一刺激,估计能炸了锅。
果然,他还是最喜欢挖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