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亏待秦瑄了?”秦非白看着温如晴冷声问。
“相公,你别装了,在你心里,秦玥就是比瑄儿更重要,你就是偏心秦玥!瑄儿比秦玥差哪里了?他从小就敬重你,你却把最好的东西,全都给了秦玥!”温如晴看着秦非白,满脸的泪水,连声质问。
“我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秦玥?我给他什么了?既然你觉得不公,那我倒是要问你。两个孩子,秦玥从小是在父亲膝下长大的,他读书习武都是父亲在督促,是他自己在学,我从未教过他一个字,跟他切磋过一次武功。相反,除了我在岩城驻扎的那几年之外,秦瑄从小到大,文武都是我亲自教导。我竟不知,在你心中,我亏待了你的儿子。”秦非白冷冷地说。
“相公,你怎么想的,我知道!你只需要一个最优秀的儿子,那就是秦玥!你是亲自教了瑄儿,可你真的尽力教他了吗?你是不是就希望他样样不如秦玥,这样就什么都不会跟秦玥争了!”温如晴声音都变了调。
秦非白微微叹了一口气:“所以你心里也承认,秦瑄的实力不如秦玥,只是你把他们兄弟之间的实力差距,归咎到了我身上,认为都是我偏心?温如晴,这么多年了,你终究还是学不会好好说话,也讲不清楚道理。”
“你!”温如晴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我的儿子并不比秦玥差!没有任何地方比秦玥差!是你和公爹,都不给瑄儿任何出头的机会,反倒是为了秦玥,一直在打压瑄儿!当初瑄儿要跟秦玥一起考科举,爹拦着不让,你也一句话都不说,这就是证明!”
“某些事,我本不想再提,事实究竟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没想到你竟然拿这件事来质问我,认为我对秦瑄不公平?那一年的科举,父亲让秦玥去参加,秦瑄提出他也想参加,父亲一开始根本没有反对,我也没有阻拦。父亲说,两个孙子,一个参加文举,一个参加武举,一起为秦家争光,这样正好。后来发生了什么,你当真忘了?秦玥让秦瑄先选他要参加哪一科,秦瑄一开始就选了,说他要参加武举。后来都快到考试的日子了,秦瑄突然扭伤了脚,又提出要跟秦玥换!是因为他得知云丞相府的二公子也要参加武举,他曾经被云二公子打败过,知道自己没有胜算,改了主意!老爷子看出他是装的,动了怒,说那一年的文举武举都不准他参加,好好再练练,过几年再说,顾着他的面子,没有当众挑明他的伎俩,怎么就成了我们都亏待他了?那时他的脚是怎么扭伤的,你真不知道吗?”秦非白冷冷地问。
秦非墨冷哼了一声说:“大嫂并不是不知道,她只是觉得,阿九比秦瑄出色,这件事,本身就是错的,大错特错。所有认为秦瑄不如阿九的,大哥,我,老爷子,不管是谁,全都是错的,都是偏心的,是她的儿子秦瑄受到了不公正的对待,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果。”
大盛国的科举,皇室子弟不允许参加,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孙,有特权,可以直接跟其他辛苦考上来的举人,一起参加会试。特权本身,对于那些平民学子的确不公平,但等级便是如此。而真到了考试的时候,特权就没了,最终能不能出头,还是全凭实力。
那一年科举,秦谡早就准备好的,让秦玥参加。秦瑄提出他也想参加的时候,一开始秦谡是很高兴的,如果两个孙子都能取得很好的名次,最合他的心意了。
可惜,秦玥是在秦谡的督促之下,刻苦读书,努力练武,为了科举考试准备了很久,而秦瑄一直过得比秦玥安逸多了,因为秦非白对他并不是很严厉,温如晴又宠着他。秦瑄提出要参加科举,只是因为一直以来什么都想跟秦玥攀比的心思在作祟,并不是他真的想去跟那些平民学子一起考试比武,他曾经甚至觉得像他们这样的贵族公子,去参加科举的都是脑子有病,本身已经想要什么有什么了,非要跟那些低等百姓家的孩子站到一个起跑线上,去争个高低,赢了也就罢了,如果得不到特别好的结果,除了丢脸,没别的。
所以秦瑄提出要跟秦玥一起参加科举,唯一的原因,只是他不服气秦玥,秦玥要做的事,他也非要插一脚。
秦瑄实力并不差,因为秦非白对他悉心教导,他一开始很自负,选了武举,并且对温如晴夸下海口,说他要拿个武状元回来,光宗耀祖。温如晴当时说秦瑄一定能做到,母子俩还取笑秦玥,说他一个武将世家的公子,跑去参加文举,能有什么好名次?难不成还想去礼部当官不成?
只是没几天之后,秦瑄无意中得知,云丞相府从小习武的二公子云凌也要参加同科的武举,而秦瑄曾跟云凌当众比试过,被云凌打败了。秦瑄思来想去,觉得如果他一个武将世家的公子,最后在武举的比武场上,输给了文官家的公子,脸就真的丢光了。于是他改主意,决定去参加文举,觉得文举无所谓,成绩不好也没有人会说他,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书香门第的。
只是秦瑄这种小伎俩,根本逃不过秦谡和秦非白的眼睛。秦谡只是觉得秦瑄把科举看得太过儿戏,心眼又多,想让他磨磨性子,暂时别去参加了。秦非白觉得,不参加最好,秦瑄读书并不是很出色,去参加武举还有希望进三甲,非要参加文举,怕得不到什么好名次。
最后的结果就是,秦谡要求秦玥同时参加了那一年的文举和武举。武举先考,结果当时就出来了,秦玥是武状元,云凌是武榜眼。后面参加文举,秦玥没有写完就出来了,得了个文探花。一时风头无两。
而温如晴和秦瑄母子,对于那样的结果,是绝对无法接受的。秦瑄当然很后悔,因为他没参加,所以就认为假如他参加了,未必会比秦玥差,而最后因为某些原因没让他参加的秦谡和秦非白,自然就成了这对母子怨怪迁怒的对象。
一言以蔽之,对温如晴和秦瑄这对母子来说,秦瑄比秦玥弱,就是秦瑄有理,就是其他人都对秦瑄不公平,就是秦玥挡了秦瑄的路,抢了秦瑄的荣光……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秦非白看着温如晴问。
“在你们眼里,我向来笨嘴拙舌,不会说话……”温如晴跌坐在地上,满脸的自嘲,“那我再说什么,还有什么意义呢?或许你们都认为秦玥比瑄儿出色,但在我心里,我的儿子才是最出色的,只是你们都不给他表现的机会!我是瑄儿的娘,我不能不为他着想。相公,瑄儿也曾说过,他想跟你一样,当个大将军,你为何就是不给他机会呢?”
“我不给他机会?我怎么没给他机会?曾经多少次,我去军营都带着秦瑄,教他武功,教他兵法,我从来没有带秦玥去过,你还想如何?我就提过一次,在秦瑄十五岁那年,说让他离开家,离开你,去军中历练两年,从底层做起,你忘了你当时是怎么强烈反对的?你质问我为什么没让秦玥去军中受苦,只让秦瑄去!你说秦瑄还是个孩子,从小到大没有离开过你,让我不要对他太过严苛!秦瑄当时就在旁边,也不表态,只做出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第二天,秦玥自己去了军营,第一次,三个月没回家,是被父亲硬抓回来的,你还阴阳怪气地说他不顾家!到底要我如何你才满意?是不是应该我直接把大将军的位置让给秦瑄,我把秦玥杀了,你就满意了!”秦非白的脸色冷到了极点。
“当时瑄儿还小,我当娘的护着他怎么了?现在瑄儿已经大了,你眼里只有秦玥,再没给过瑄儿任何表现的机会,这就是事实!”温如晴梗着脖子,拔高声音说。
“这件事,再争论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我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秦非白看着温如晴冷声说,“就因为这个,你给我下毒,好破坏秦玥建功立业的机会?”
“没错!”温如晴已经豁出去了,神色有些疯狂地说,“你中了毒,秦玥在战场上被威胁,一旦妥协,北疆国的人就有机会除掉他!就算他不死,也会惹了皇上动怒!到时候,你已经倒下了,曾家也没有可以出战的大将,我的瑄儿就会披挂上阵,力挽狂澜!把剩下的仗打完,得到他本该得到的东西!就这么简单!可惜了,你的好儿子根本不在意你的死活!”
“所以,你又给父亲下了毒?”秦非白的眼神越发冷了。
温如晴冷笑:“是啊!我又给爹下了毒,他不是天天把乖孙挂在嘴边吗?到时候就看看,他的乖孙,救不救他!”
“你何时知道我醒了?”秦非白问。
“呵呵……就是前日一早,我离开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我知道,那个姓白的大夫还在京城,没有走,我也知道,再给爹下同样的毒,也没有用了,因为那个人可以解。但我还是那样做了,你们猜猜,是因为什么呢?”温如晴神色已经带上了几分癫狂。
“因为你知道自己要暴露了,还在垂死挣扎。”秦非墨面沉如墨。
温如晴扶着旁边的椅子,有些艰难地爬了回去,脸色煞白,抬手,缓缓地擦去脸上的泪痕,看着秦非白和秦非墨说:“其实,你们都被骗了。”
秦非墨眸光一凝:“你什么意思?”
温如晴又笑了:“我第二次出手,目的根本不是爹,另有其人。我知道,相公在装昏迷,就是为了等我露出马脚,我也藏不了多久了。既然已经那样了,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做到底,毕竟,我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总不能我豁出去,却没有给我的儿子带来任何好处吧?你们真当我傻吗?”
“你还做了什么?”秦非墨厉声问。
“你们不是喜欢猜测吗?接着猜呀?相公,你那么聪明,你说,我还会做什么呢?”温如晴看着秦非白,一直在笑,笑着笑着,眼泪又出来了。
秦非墨面色沉沉,大步走了过来,拔剑抵住了温如晴的脖子:“说,你还做了什么?”
“现在什么时辰了?”温如晴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窗外,喃喃地说,“我告诉你们,你们也阻止不了了,晚了……”
“你到底干了什么?”秦非墨很想掐死温如晴。
温如晴又看向了秦非白,神色悲戚:“相公,我回不了头了,我知道,你不会放过我,你也不会在意我们的三个孩子以后有没有娘……我只求你,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他们真的都很敬重你,很依赖你,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跟我的孩子没有关系……”
秦非白猛然起身过来,推开秦非墨,伸手就握住了温如晴的脖子,把她提了起来,看着她眼眸幽寒地问:“你到底还做了什么?说!”
“我一直都觉得……”温如晴声音有些艰难地说,“秦玥跟……我爹的关系……更好……”
秦非白和秦非墨闻言,脸色都是一变!温如晴口中的“我爹”,自然不是说的秦谡,而是秦玥的外公,温兆筠!
“大哥,你留下,我去国公府看看!”秦非墨话落就不见了人影。
温如晴看向了被秦非墨带过来,扔在旁边地上,依旧昏迷不醒的秦瑄,哭得难以自抑,一直在说:“瑄儿……娘对不起你……都是娘对不起你啊……”
而秦非白没有再问温如晴什么,也没有把秦瑄弄醒,只是面色沉沉地坐在床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非墨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温国公府,温家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大半夜的,秦非墨说他找温国公,被惊动的温家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秦三叔,发生何事了?是玥表弟那边有什么事吗?”温煦风皱眉问秦非墨。
“带我去见你爷爷!其他的事,晚点再说!”秦非墨话落,就拽着温煦风走了。留下温家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
温兆筠的院子很安静,温煦风边走边说,他爷爷应该早就睡了,问秦非墨到底怎么回事,秦非墨也不说。
伺候的下人说温兆筠在房里,早就睡着了。
温煦风看秦非墨面色冷肃,便上前去敲门,叫了几声爷爷。
结果没有回应,秦非墨抬脚把门给踹开了,温煦风吓了一跳,就看到秦非墨冲了进去!
等温煦风进门,就看到秦非墨站在床边,有些恼恨地说了一句:“可恶!”
房间一角点了昏黄的灯烛,足以视物,温煦风快步走过去,神色大变!只见温兆筠的床上空空如也,哪里有人?而后窗开得大大的,告诉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温兆筠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被人掳走了!
“怎么会这样?是谁抓了爷爷?”温煦风不解,为何秦非墨像是提前预知了一样?
“我带人出城去追,先别慌,抓你爷爷的人,是为了拿他当人质,威胁阿九,不会伤害他!”秦非墨话落就大步如风地走了。
温煦风脸色难看,又有些无措,他是个文人,碰上这种事也做不了什么,只能跟温家其他人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虽然他也不是很明白这种事到底怎么发生的。说句难听的,要抓人质,为什么不抓秦谡去?竟然来抓了温兆筠?是因为秦将军府守卫森严,不好得手吗?
秦非墨连夜带着人出城去追,但不知温兆筠具体是什么时间被掳走的,他们只能往岩城的方向追,但有很大的可能,已经追不上了!
天亮了。
姚府里面,林颂贤和宋思明都已经起了,等着姚瑶过来一起吃早饭。
但是已经过了姚瑶平日起来的时间,不见人影,管家六伯说,姚瑶的房间敲门没人应。
林颂贤和宋思明都觉得奇怪,怕出什么事,就过来了姚瑶的院子。
敲门,没有人,让六伯的老伴儿进去看看,结果发现,里面果真没有人!姚瑶不知道去了哪里!
门是关着的,房间里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像是昨夜没有人睡过,床边还放了一本姚瑶最近在看的书,里面夹的书签,是秦玥给她做的,她出门都带着。
林颂贤和宋思明正满心担忧,在想是不是找秦非墨帮忙寻找姚瑶的时候,姚瑶回来了!
姚瑶是从后门回来的,胳膊上有刀伤,正在流血,背上背了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温兆筠。
“温国公?小姐受伤了?”六伯神色大变。
林颂贤和宋思明连忙把昏迷不醒的温国公接过去,放在了椅子上。
姚瑶脸色还好,看到林颂贤和宋思明满脸的疑问和担忧,她坐下,喝了一杯隔夜的凉茶,让六伯去给她打点清水过来,六伯很快出去了。
“妹妹,到底怎么回事?”林颂贤拧眉问。
姚瑶用一块干净的帕子按着胳膊上的伤口,等着清水送过来之后清洗一下再上药。听到林颂贤的问题,她想了想说:“长话短说的话,就是我昨天白天无事可做睡多了,导致昨夜睡不着,爬到房顶上去赏月,结果就看到有人从温国公府,翻墙来了这边。是个抓了温国公的刺客,可能是因为方便?所以借道咱们家离开?我猜测是这样。我看到了,也不能不管,就追过去了。”
“表妹,你也太冒险了!”宋思明感觉一阵后怕。
“我没事,我只是受了一点伤,那人已经死了。”姚瑶说,“我本来是想把温国公直接放在国公府后门的,但那边守了不少人,我怕被当做刺客,不好解释,再生出什么误会来,就先把人带回来了。”
林颂贤拧眉看了一眼依旧昏迷不醒的温国公:“妹妹,你把他带回来,岂不是更解释不清楚?”
“要不,我去找温大公子过来,让他把温国公接回去?不知道幕后主使是什么人,到时候跟他说清楚,不要牵扯到我们。”宋思明思忖了片刻之后说。
“行吧,表哥,林大哥,你们把温国公带走,想办法让他早点回家去,我处理一下伤口。”姚瑶话落,六伯送了清水进来,林颂屾把温国公背起来,跟宋思明一起走了。
隔壁国公府,温煦风正因为温国公被掳走,焦虑不已的时候,听到下人禀报说,隔壁的宋公子前来拜访。
温煦风本来没心情见客,但宋思明写了个纸条,让人带给温煦风,温煦风打开一看,神色大变,连忙出门来找宋思明。
温煦风跟着宋思明进了姚府,连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温兆筠会在姚府。
“这个……巧合吧,温公子应该已经知道昨夜温国公被人掳走了,那人借道姚府离开,被我们发现,有人就追过去,把温国公救回来了。”宋思明简单做了个解释,并没有提起姚瑶。
温煦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爷爷没事吧?是谁救了我爷爷?”说着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姚瑶骑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背影,脱口而出,“是不是姚姑娘?”
宋思明明显愣怔了一下,不想承认,但也不想说谎,因为说一个谎就需要更多的谎来圆,本来这也是事实,干脆就默认了,然后加快脚步,带着温煦风去找温兆筠。
温煦风看温兆筠真的没事,彻底放下心来,提出要当面感谢姚瑶,宋思明婉拒了,说不方便。温煦风也没坚持,就带着温兆筠回去了,说他会跟家里人解释,不会把姚府牵扯进去。这次的大恩,来日定当重谢。
秦大将军府。
秦非墨一夜未归,中了迷药的秦瑄在天快亮的时候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到温如晴脸色苍白,神情呆滞,满面泪痕,跌坐在他身旁。而秦非白坐在不远处的床边,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秦瑄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暗光,从地上坐了起来,神色迷茫:“爹的毒解了?发生什么事了?娘,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