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屾来找秦玥喝酒,心情不佳,也是因为武诚的死。
不过任由林松屾唉声叹气,伤心郁闷,秦玥陪着喝酒,但说话滴水不漏,并没有告诉林松屾真相。武诚假死的事,若是暴露,武家全家人都要没命,帮助武诚的秦玥也要倒霉。事关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秦玥把喝得醉醺醺的林松屾送回去,见到温雨薇的时候,温雨薇悄悄问了秦玥一句:“表哥,武四他……真的死了吗?”
秦玥皱眉:“你怎么会这么问?”
温雨薇叹了一口气说:“我总觉得,太突然了,会不会是表哥帮他逃跑了?九公主那个人,我也算了解,表面看着有几分呆,其实性格很坏,睚眦必报,当初我还担心她会找珊儿的麻烦,不过相公说,有表哥表嫂在,不会出事。可武四这……”
秦玥摇头:“你想多了。”
“哦。”温雨薇点头,见秦玥离开,她扶着林松屾到床边坐下,正想去给林松屾倒杯茶,结果被林松屾拽着,倒在了床上。
温雨薇定睛一看,林松屾眼神清明,哪里像是喝醉的样子?
“相公,你没醉啊?”温雨薇愣了一下。
林松屾抱着温雨薇坐起来,摇了摇头说:“没有,我的酒量,在秦玥倒下之前,我不可能醉。”
“那你怎么装醉呢?你跟表哥怎么了?”温雨薇问。
林松屾轻哼了一声:“我跟他能怎么着?我不过是跟你一样,怀疑武四的死另有蹊跷,而且可能跟秦玥有关,所以跑过去问他。”
“那表哥是怎么跟你说的?”温雨薇问。
“还能怎么说?跟对你说的一样,武四死了,我想多了。”林松屾摇头说,“但我跟武四那小子几乎天天在一块儿,我了解他,虽然他不想娶九公主是真的,因为赐婚心里难受也是真的,有过那么几回借酒浇愁也是真的,但他不至于蠢到半夜一个人喝醉跑到山里去。我们兄弟俩一块儿喝酒多少回了,隔三差五的事儿!武四酒量不好,但酒品不差,每回一喝醉,倒头就睡,不到天亮醒不了。他要大半夜往山里去,只有一种可能,当时根本就没醉。”
“那是怎么回事?”温雨薇蹙眉。
“我想到了两种可能,一种是武四那小子大半夜心情不好想到山顶吹冷风,结果不小心失足跌下去,真摔死了。还有一种……”林松屾眼眸微缩。
“还有一种什么?”温雨薇问。
林松屾若有所思地说:“还有一种,就是他根本没死。”
温雨薇瞪大了眼睛:“这……可能吗?虽然我也想过,但武家的尸体总不是假的吧?今儿爷爷来看孩子,他还说起,皇上派了刑部尚书带着太医和仵作到武家验尸去了,觉得皇上疑心太重了。”
林松屾轻哼了一声:“对别人来说不可能,甚至想都想不到,但是对我家妹妹和你家表哥来说,没什么不可能的!”
“什么我家你家的?相公你的意思是,表哥表嫂帮武诚假死?”温雨薇压低声音问。
“至少有这种可能。如果他们愿意这样做,是可以做到的。”林松屾说。
“可我还是想不到这怎么才能做到?”温雨薇摇头。
“别忘了,我家那个神通广大的妹妹可是药王谷传人,她手里有不少邪门儿的玩意儿。”林松屾说。
“但相公也说了,这只是一种可能性,刚刚表哥都否认了。”温雨薇说,“也有可能就是意外,武四真的摔死了。”
林松屾沉默片刻之后,摇头说:“既然秦玥否认了,那我们就当是意外,武四死了吧!”但在林松屾心里,他依旧倾向于认为武诚并没有死,只是被秦玥和姚瑶暗中安排,假死脱身了。这也是林松屾心中的希望。
翌日,姚大江和宋氏带着家里孩子们去武家吊唁,姚珊也去了。
宋氏跟武夫人也不陌生了,两人见面,又抹了一回泪。
武夫人见姚珊一身素衣,安安静静地跟在宋氏身旁,不施粉黛的小脸俏生生的,娴静优雅,气质不俗,心中是真的后悔,没有早点把武诚和姚珊的亲事定下来,不然事情也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可现在,说这些没用了,也不敢再提了。
秦玥和姚瑶也是跟着姚大江和宋氏一起来的。京城里的人都说,秦玥不是秦家的人,是姚家的人,在姚府住,素来都跟姚家人一起出现。
武夫人白氏让下人取了武诚的佩剑过来,交给了秦玥:“安王,这把剑跟了诚儿很多年,如今他已经不在了,他生前最是喜欢凡儿那个孩子,凡儿是诚儿的徒弟,我知道他如今不在京城,外出游历了,等凡儿回来,请帮忙把诚儿的剑交给凡儿,也算是给他留个念想吧,希望他好好保存这把剑。”
秦玥收下,点头说:“伯母节哀,我会转交给凡儿的。”
姚家人吊唁过后,一起离开武家,在武家大门外,迎面碰上了九公主的马车。
莫紫歆被两个丫鬟扶着下车,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姚珊,当即面色一沉。
姚珊也看到了莫紫歆,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扶着宋氏上车。
武家大门口人来人往,莫紫歆也不敢做什么,带着丫鬟进门去了。
见到武诚的棺材,莫紫歆心中终究还是郁愤难平。她在皇室能长大,当然不是什么单纯之人,对自己的亲事,也早想过各种可能。北疆国被灭,她不需要被安排和亲,就一定会被指婚给某个贵公子。在京城适龄的贵公子之中,武诚就是最好的那个选择。
莫紫歆甚至都幻想过,她嫁给武诚之后,日子会过得多么滋润,让她那些姐妹都羡慕嫉妒去吧!
结果,完了,武诚死了,这桩亲事也泡汤了。作为皇室公主,莫紫歆倒是不必担心有人因为武诚的死说她克夫,因为她的亲事注定是被赐婚,武诚死了还有下一个莫云齐选定的人,由不得她挑选和拒绝,也由不得被选中的驸马拒绝。
可莫紫歆一想到武诚是因为喜欢姚珊,不想娶她,才会在深夜喝醉上山失足摔死,就觉得是姚珊毁掉了她原本好好的一桩姻缘。莫紫歆很清楚,下次她的驸马,定是不如武诚的!因为京城里适龄的贵公子就那么多,她都知道!
不过不管莫紫歆怎么想,姚珊以前就很低调,如今低调依旧,平日里几乎不出门,只要出门,要么跟着宋氏到护国寺去,要么跟着姚瑶到果庄去,有时候跟着家里很多人一起到宋家,或者林家秦家去,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出门的。这就是后话了。
当天夜里,莫云齐又问起他安排盯着武家人的属下,姚家人到武家吊唁的情形。
那人实话实说,唯一值得提的也就是武夫人把武诚的佩剑给了秦玥,让他帮忙转交给武诚的徒弟林凡。
这倒也没什么不对的,林松屾的大哥,姚瑶的义兄林颂贤,也是莫云齐的重点关注对象,因为他的生意做得太大了。林颂贤的儿子认了武诚当师父学武功,是莫云齐早知道的。
很快,武诚顺利下葬,姚家一切都按照规矩来,莫云齐的人也盯着秦玥和姚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因为他们跟之前一样,很少出门。
武诚入土的当夜,姚瑶入睡前,对秦玥说:“希望一切顺利,他能得偿所愿。”
秦玥摇头:“若他得偿所愿,定是想带着小妹逍遥自在浪迹天涯去,如今这样的结果,虽然不好,但暂时只能如此了,日后的事,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此时在距离京城数十里的一片密林中,戴着草帽的武诚接过了樊峻递给他的一个小包袱。
“里面只有一身衣服,一把匕首,万两银票,其他的全都是他们给你准备的易容药,还有易容药的方子,你要尽快学会,用完了自己会配。不要以为离开京城,就没人认识你了。你在军中那么久,军中调任是常事,各地的兵说不定都有认识你的,一旦被人认出来,就算你能逃之夭夭,你家里人都要遭殃!”樊峻神色严肃。
武诚点头,拱手说:“我明白,多谢樊大哥。”
“不必谢我。你若出事,怎么也查不到我头上来。但到那时,除了你家里人,皇上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安王。安王和王妃能得到如今安宁的日子不容易,你不要给他们招惹麻烦!”樊峻说,“这是你自己选的路,再难都不能回头,除非大盛国变天。”
武诚叹了一声:“我知道。”
樊峻抬手,拍了拍武诚的肩膀,叹了一口气说:“离家出走这件事,我是过来人,虽然我们的家不一样,但终究是要一个人上路,一路上的孤单寂寞,各种各样你想得到想不到的麻烦,都会接踵而来。当年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什么都不懂,自以为是,吃了不少亏。你虽然很聪明,但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很好,经历过的事情,见过的人都太少了。记着,江湖险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千万不要轻信他人,财不露白,吃食上面也多注意,不要被人下了黑手,但也不要烂好心,任何事,都要擦亮眼睛,有把握再去做。”
樊峻都是肺腑之言。他曾经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后来独自一人出去闯荡,参过军,做过生意,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见过。
武诚神色感激:“多谢樊大哥提点,我会小心的。”
“我话说得重,但都是为了你好。王爷让我来送你,也专门交代过,让我敲打敲打你,出门在外,不比家里,不要太天真,小心驶得万年船。”樊峻说着,突然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你也不要太紧张,既然脱离了束缚,接下来就好好玩玩儿,到处走走看看,去的地方多了,见得人多了,你才会真的长大。也不要现在就觉得这辈子都不能再见你爹娘了,要有希望。我刚刚不是说了,你也不是没有光明正大回家的机会,只要皇位更迭,很多事,就过去了。”
武诚笑了笑:“樊大哥说得对。”
樊峻嘿嘿一笑,搂着武诚的肩膀说:“说实话,我一直盼着哪天王爷王妃把上面那个位置给抢了,谁也没有他们适合!若是真到了那天,你小子就万事大吉了!就算没有,便是莫氏皇族正常的皇位更迭,你的事也就不算什么大事了。所以,我想跟你说的是,谨慎是必须的,但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放轻松,才能过好日子,做好事情。”
“嗯。樊大哥,我有个不情之请……”武诚说。
樊峻点头:“我知道!你离开家,日后不能在你爹娘跟前尽孝,担心他们有什么事你也照顾不到是吧?这个你放心,你爹是秦大将军的老部下,素来关系颇好,不说王爷王妃肯定会照拂你们家,就林二山那个暴脾气,他可是把你当亲弟弟的,不会让你爹娘出任何事的。你就放心走吧,就当出去散散心,京城这边的事,也注意着,到能回来的时候,早点回来。”
武诚点头,跪下,对着京城的方向,磕了个头,然后起身,对樊峻说了一句:“保重。”话落背着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