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舱里有点油,不知道放了多久,并且进了水,肯定不能用,让人家一起抽走。

收污油的老板不但给了十块钱,走前还帮着冲洗了下几个舱室。

修机器就是拆,在拆之前要收拾出能够分门别类堆放零配件的场地。

白龙河上正好有好几条收废品的小船,他们把收来的瓶瓶罐罐都堆到了河岸上。韩渝干脆找来一对收废品的老夫妇,他们要帮着打扫,承诺把清理出来的废品都送给他们。

舱室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少,船员舱里有床有柜子,储物舱里有锈迹斑斑的钢丝绳,蜘蛛网般的电线虽然老化了,但里面有铜有铝。

收废品的老夫妇闲着也是闲着,从船上拿来笤帚簸箕帮着干活。

忙到太阳落山,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条小拖轮里竟收拾出一大堆垃圾。

把工具放进船舱,锁上舱门,打道回府。

老章已经下班回了四厂供销社,指导员估计开完会直接回家了。

徐三野今晚值班,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韩渝身上脏兮兮的,先上楼回宿舍拿肥皂、塑料盆、毛巾和干净衣裳去水房洗澡。

大热天,洗凉水澡。

指甲里全是污渍,洗了近半个小时。

正穿衣服,楼下传来摩托车的引擎声。

穿上干净衣服下楼一看,徐三野正坐在办公室里打电话。

“蒋局,真花不了多少钱,再说执法艇修好,你们将来用得肯定比我们多,大不了我不刷公安字样,到时候我们一家做一个牌子。你们执法时挂你们的牌子,我们去江上巡逻时挂我们的。”

“什么没这个先例,我们合作一下不就有先例了么,这是互利互惠的事。而且你们只要出点钱,又不用出人。我这儿有人开船,滨江航运学校毕业的,维护保养都会,好好好,我等你消息。”

又是要研究研究,估计又没下文。

跑了一天,一无所获,徐三野一肚子郁闷。

韩渝不知道他心情不好,抬起胳膊轻轻敲了敲敞开着的门:“徐所,拖轮机舱积满了油污水,我让人家抽走了,人家给了十块钱。”

徐三野抬头问:“人家帮我们抽油污水,还给我们钱?”

“他们抽回去有用,好像能提炼出什么油。”

“留着做伙食费吧。”

“你有没有带饭,没带饭我帮你一起做。”

“正准备跟你说这事呢,我带了一袋米。回来时路过四厂,买了一斤猪头肉,放在车斗里,拿上去做吧,等会儿一起吃。”

有肉吃当然好,但韩渝想想还是忍不住问:“徐所,你帮我借的警服是不是女式的。”

“管那么多做什么,能穿就行。再说你的工作是修船开船,又不需要办案,不穿制服都没关系。”

“好吧,那我先上去了。”

年纪小没人权,连制服都只能穿女式的,韩渝真有点小郁闷。

二楼空着一个房间,完全可以做厨房。

韩渝不想把宿舍搞一股油烟味儿,中午就把煤球炉,电饭煲锅,碗瓢勺和大米、油之类的东西搬了过去。

中午把大米饭煮成了稀饭,要吸取教训,不能放太多水。

淘好米,用电饭煲蒸上米饭,往中午封的炉子里加了一块煤球,坐上一壶水,一边等火上来,一边摘上午在白龙港买的小青菜。

取出从姐姐家带的咸鸭蛋切了三个,连同所长买的猪头肉,先搞两个小凉菜。

等米饭蒸差不多了,在煤球炉上用小炒锅清炒了一份小青菜。再用从姐姐家带的咸菜和早上买的豆腐,做了一大碗咸菜豆腐汤。

把做好的饭菜端到楼下接待室,上楼拿碗筷,想想又把电风扇搬了下来,一切准备妥当,喊领导吃饭。

徐三野走进接待室一看,郁闷的心情顿时飞到九霄云外,回办公室拿来两瓶啤酒,坐下笑道:“三菜一汤,手艺可以!”

“其实就炒了个青菜,烧了个汤。”

“味道不错。”

徐三野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青菜,随即用筷子打开啤酒,往韩渝面前一放:“这是上次值班时买的,就剩两瓶,正好一人一瓶。”

啤酒既不甜也不辣,有股子馊水味儿,一点都不好喝。

韩渝实在想不通人们为什么喜欢喝这种酒,连忙道:“徐所,我不喜欢喝啤酒。”

“真不喝假不喝?”

“真不喝。”

“好吧,那就多吃点肉。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点。”

“谢谢徐所。”

徐三野举着瓶子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拿起筷子问:“拖轮弄上岸了。”

韩渝端着饭碗笑道:“中午拖上岸的,吴经理帮我找了两条挂桨船,帮着把拖轮拖到船厂,又帮着弄上了河滩。”

“麻不麻烦?”

“吴老板那儿有两台卷扬机,河滩也不陡,不麻烦。如果拖轮有动力,都不用卷扬机拉,可以直接冲滩。人家顶着太阳帮了两个小时忙,我把你给的烟都发了。”

“应该发,我办公室还有几包,等会儿拿给你。”

“好的。”

这是为公家办事,用不着客气。

徐三野吃了一口腌得冒油的咸蛋黄,问道:“这么说明天就开始修机器。”

韩渝早想好了,因为涉及到作息时间,正准备汇报,连忙道:“天气太热,白天机舱里不能进人。我打算利用早凉晚凉,早上四点起来去修,修到八九点回来。下午四点半去修,修到七点收工。”

大白天进机舱,搞不好会中暑。

徐三野点点头:“行,就这么安排。”

想到爸爸有时候靠港卸货装货能找到公用电话,韩渝小心翼翼问:“徐所,所里的电话外面能不能打进来。”

“能啊,我们这是邮电局装的电话,又不是局里的内线电话。”

“我等会儿抄下号码,告诉我姐。以后家里要是有什么事,就可以给我打电话了。”

“可以,我回头去找一部电话,往你宿舍拉根线,装个分机。”

“用不着这么麻烦。”

“不麻烦,老李和老章的办公室也装了。我不可能天天坐在办公室,不然出去办事,电话打进来没人接。”

徐三野端起啤酒,想想又提醒道:“电话费很贵,没特别重要的事,最好只接不打。”

韩渝急忙道:“我知道。”

这条小咸鱼真懂事……

想到小咸鱼明天就正式开始修船,而一开工就要购买各种零配件,徐三野沉吟道:“明天我再去找下吴经理,你需要什么零配件,请他先帮着买,回头一起跟他算账。”

“这样最好,他知道哪儿有得卖,省得我跑来跑去。”

“咸鱼,你估计修好要多少钱?”

“六七千。”

就是对局里而言,六七千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求人不如求己,徐三野喝了一会儿闷酒,猛地放下啤酒瓶:“打击,必须要打击!”

韩渝吓一跳:“徐所,打击什么?”

“打击违法犯罪。”

“谁违法犯罪了?”

“肯定有人违法犯罪。”

小咸鱼现在也是所里的民警,徐三野觉得没必要隐瞒,轻描淡写地说:“修船的经费只能靠我们自己解决,只要打击违法犯罪就有缴获罚没,有缴获罚没局里就会返还一部分给我们,到时候我们就有钱修船了。”

原来是搞罚款……

韩渝反应过来,好奇地问:“那怎么知道谁在违法犯罪。”

“这就要收集线索,你接下来天天在河边修船,也帮着留意留意。”

“留意什么?”

“比如那些收废品的,有没有收赃销赃。又比如从东海等大城市来的船,有没有运输赃物。”

“这种线索可遇不可求。”

“所以要留意,干我们这一行,时时刻刻都要留意。”

沿江派出所的辖区在江面河面上,江上河上说是船来船往,可真要是找不一定能找着,就算能找着违法犯罪的船只也是极少,想打击水上的违法犯罪谈何容易。

徐三野嘴上说要打击、要留意,其实自己都没信心。

韩渝一样想把船早点修好,只有把船修好才有机会开,也才能积累在船上的服务时间,将来要开证明参加内河船员的升等考试。

想到昨天回姐姐家在汽车上的见闻,再想东海人黄江生下午在船厂说过的那些话,韩渝忍不住问:“徐所,投机倒把算不算线索。”

徐三野不假思索地说:“当然算。

韩渝乐了,不禁笑道:“白龙港有好多黄牛倒卖船票,一块七的船票转手卖十五块。投机倒把,赚的是黑心钱,群众意见很大。”

徐三野刚上任两个月,净忙着到处找船民办证,虽然离白龙港客运码头很近,但只去过一次。

之前只知道船票紧张,也知道有黄牛倒卖船票,并不知道黄牛这么黑心,竟把一块多钱的船票卖到十几块。

倒卖一张船票非法获利十几块,倒卖一百张船票涉案金额就上千!

他眼前一亮,觉得这是一个来钱的办法,笑道:“这条线索有价值,赶紧吃,吃完了我们一起去白龙港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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