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然,全是梦,眼前人物交替出现,一会是前世家里,一会又是与初识赵世帧,明媚的阳光晃眼,白马上英俊耀眼的男子。
“主子醒了、主子醒了。”快回老爷太太,一迭声叫喊,屋里杂乱的脚步声。
沈绾贞睁开眼,阳光从没拉严的帐子缝隙斜射在她脸上,她眯眼,用手遮挡,茫然四顾,恍惚屋子里很熟悉。
“主子、主子”眼前熟悉的脸晃动。
“你家姑娘醒了。”外间传来熟悉的说话声,是沈老爷。
随着声音,沈德全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慈父般的笑容,“贞儿,你醒了。”
“三姑娘一觉睡得真香甜,不敢吵醒,我一再嘱咐这屋里人走路轻着点,怕吵到姑娘。”吴氏喜笑颜开,跟在沈老爷身后进来。
沈绾贞就要起身,被吴氏上前一把按住,“三姑娘躺着吧,一路旅途劳累,我吩咐丫鬟把饭送来,姑娘坐在床上吃。”
沈绾贞这时瞧出来了,屋里布置熟悉,这是她娘家沈府,还是她以前住过的屋子,怎么又回到这里?她刚醒来,神思有点恍惚,最后的记忆是在太后的慈宁宫喝下那杯毒酒。
沈绾贞瞅瞅屋里站着的绣菊、巧珊、闫婆子几个都在,脸上都挂着笑容,纳闷,好像睡了很久。
“三姑娘还不知道吧?太后娘娘让人把姑娘送回来,皇上圣旨已下,三姑娘册封安阳王嫡妃,不日,大婚。”吴氏带笑瞅着她,讨好看她脸,沈绾贞真是救了沈家,不的老爷官职没了,一家大小,可指望谁去。
沈老爷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掩饰不住心中得意,“没想到,三丫头光祖耀宗,我沈家也出了位王妃。”
说吧对夫人吴氏吩咐道:“这阵子好好给贞儿补补身子,该置办的嫁妆着紧置办,不能像嫁去伯府,如今贞儿是王妃身份,嫁妆自是马虎不得。”
“是,老爷。”吴氏尽管心里不愿意,嘴上不敢不答应,沈绾贞如今是王妃,就是沈老爷都得巴结着,还唯恐怠慢了。
跟着吴氏身旁的陈升家的赔笑奉承道:“老爷和太太有福,如今可是王爷的岳父,皇亲国戚。”
“三丫头可给沈家长脸,当初四丫头一乘小轿子抬入王爷,我们沈家连亲戚都算不上,就是去王府都不走正门,跟奴才一样走角门,还不敢张扬,连爹娘都跟着没脸,亏四丫头还长得花朵般模样,笼络男人,倒不如三丫头的手段。”吴氏气这张姨娘仗着沈绾珠,老爷给她三分面子,在府里人五人六的,俨然王府内亲。
沈绾抿嘴低头,嫡母这时还不忘见缝插针地打击张姨娘。
“妇道人家,竟说些着三不着两的话。”沈老爷看太太说得直白,佯作嗔怪瞪了太太一眼,实则心里高兴,安阳王的岳父,就是皇上也看在安阳王份上,给三分薄面。
沈老爷和太太又嘱咐一番,才离开。
沈老爷一走,绣菊小声道:“奴婢听府里下人说,主子一跑,皇上就撤了老爷的官职,老爷赋闲在家,是主子册封为王妃,皇上下旨,老爷不但官职未免,还加官一级,现在我们老爷是通政使司右通政,正四品官。”
闫婆子也道:“主子是王妃,老爷是安阳王岳父,官职低了,皇家脸面也不好看,老爷一升官,把夫人喜得,直说借主子的光,老爷连下就修书一封,送去山东老家,说让老太太知道也高兴高兴,光宗耀祖,沈家也成了皇亲。”
“主子连睡了两日两夜,奴婢们开始害怕,后来看主子呼吸匀称,像是睡得很沉,而且王爷请来宫中御医,都说没事,过两日自然就醒了,奴婢们才放心。”巧珊眉飞色舞,兴兴头头地说,“王爷和主子定亲,不好亲身过来看视,惦记主子,派家下管家媳妇每日都过来看主子。
说到这,闫婆子一拍大腿,“可倒是忘了,着人告诉王爷一声,省得王爷惦记。”
说着,闫婆子就要往外走,沈绾贞忙阻止,“妈妈不用去了,我估摸着父亲已派来捎信去了。”
“可也是,这点事咱家老爷不会想不到。”闫婆子走了几步,又回来。
果不其然,没半柱香的功夫,就有外院的婆子进来传话,“回姑娘,王府派人来了,姑娘是见还是不见。”
沈绾贞道:“带进来吧。”
少顷,那婆子领进来两个媳妇,这两个媳妇一看就精干,穿戴华贵,不知道以为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
这俩人进来给沈绾贞行礼,“奴婢见过王妃。”
“大娘们不用多礼,绣菊看座、倒茶。”沈绾贞知道这两个媳妇在王府是有头脸的,也很客气。
“王妃折杀奴婢们了”那两个管家媳妇哪敢就坐,就规规矩矩地站着,其中一个年龄长一点的道:“奴婢奉了王爷命来看王妃,王爷说王妃安心养着,若有何不妥,着人告诉王爷。”
“让你家王爷放心,我很好,大娘们不用称呼我王妃。”沈绾贞听两个管家媳妇口口声声王妃叫着,还没过门,听着别扭。
那个年轻一点的机灵,忙奉承地道:“奴婢们都盼着王妃进府,奴婢们就有正经主子了。”
那年轻一点仆妇是府中下人春旺家的,她男人起先是大厨房采买,可王府大厨房现任采买是走了韩侧妃的门路,刚换上去的,她男人被挤了下来,对韩侧妃心存不满。
沈绾贞在宅门里待惯了,焉能听不出她话里有话,也不搭腔。
那两个管家媳妇惯会察言观色,看沈绾贞神情懒懒的,就忙告辞,沈绾贞让绣菊拿赏钱给她们,二人千恩万谢告退走了。
沈绾贞睡了两日,肚腹空空的,大厨房知道三姑娘醒了,着紧送来粥饭,沈绾贞也没下炕,绣菊端过一张小炕桌儿摆在缎被上,沈绾镇就在炕上吃了。
刚吃过饭,张姨娘就摇摆着进来,一进门,脸上像是笑开了花,声儿甜得腻人,“三姑娘醒了,我早就要过来,派丫鬟来问几次,都说姑娘睡着,也不敢打扰,自姑娘走后,我就日日念叨,老爷整日打狗骂鸡,这沈府里一天大气都不敢出,可是憋屈坏了,总算姑娘回来,去掉一块心病,这下可好了,皇上下旨又册封姑娘为王妃,我这两日喜得睡梦里都笑醒了。”
张姨娘不停嘴的说了这一大套,突然停住,发现沈绾贞有点疲惫,就讪笑着道:“你看我这嘴,这一说起来就没个完,姨娘是心里头高兴,替三姑娘高兴,也替你五妹妹高兴。”
沈绾贞笑笑,不答。
张姨娘又赔笑道:“你五妹妹镇日在王府里出不来,捎信来说,想来看看她姐姐,干着急,如今王府是姓姓韩的侧妃把着,等三姑娘嫁过去,掌家,就好了,你妹子也能借个光,你妹子性子,姑娘是知道的,有口无心,让我打小骄纵坏了,姑娘嫁过去,别跟她一般见识,常言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沈绾贞明白张姨娘的真正来意,是替沈绾珠买好,巴结王府嫡妃,也是把话先说下,以免沈绾珠日后不懂事,冲撞了王妃。
“姨娘严重,妹妹一向懂事,我姊妹和睦,日后只能更加亲近。”沈绾贞都觉得自己是争着眼睛说瞎话,沈绾珠的性情,在姊妹中惯掐尖,如今屈居沈绾贞之下,心里不定怎么难受,恨不得挠墙。
“那姨娘就不打扰姑娘,姑娘歇着吧!”
张姨娘一从沈绾贞屋里出来,脸就撂下来,跟着她的小丫头不明所以,笑嘻嘻地道:“这回好了,我们家出了位王妃,五姑娘在王府也有依靠,姨娘不用担心了。”
张姨娘没好眼睛剜了她一眼,心道,这样我更担心,她派人捎信让沈绾珠回来,想耳提面命多嘱咐几句,可沈绾珠赌气就是不回来,是不愿意见她姐姐,她生养的女儿她知道,争胜好强,若别人做了王妃还好,偏生就是她一直都不放在眼里半拉眼睛都瞧不上的姐姐。
那小丫头不知张姨娘心思,嘴里还说,“都说三姑娘命不济,头回退亲,可二回却嫁入伯府,姑爷一死,又被王爷看上,端的是好命。”
张姨娘一气之下,走急了,青石板里有块地方残缺,她身子一歪差点崴脚,那小丫头正说兴头上,不妨她一趔趄,想伸手扶,却被张姨娘照胳膊拧了两把,“我把你的眼皮子浅的小蹄子,三姑娘好,你去服侍三姑娘,如今是不是想攀高枝了。”那小丫鬟吓得哭也不敢哭,揉着胳膊,委屈地撇撇嘴,心里话,还不是看三姑娘好眼热,有本事自己姑娘争上去,何苦嫉妒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