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大都皇城。

下了朝,卿彦神色匆匆往后宫赶去,不知为何,他心底中有一丝不安,就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一路疾行到了后宫,他想了想,径直往仪瀛宫拐去。

还未走近,他就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静,太静了。

现在不过巳时三刻,仪瀛宫里却半点人声也无,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他眉眼跳得厉害,面色不由沉得似能滴出墨来,大踏步跨入了殿中。

待看清面前的景象时,卿彦眼中几欲喷出怒火。

“来人!”

很快有步履匆匆的侍卫赶了进来。

“把她们弄醒。”卿彦一指地上歪七竖八躺着的宫女,咬着牙厉声吩咐道。

龙颜正怒,侍卫们可不会手下留情,一桶桶冰水提了进来,“哐”的一声毫不犹豫地倒在了那些宫女的身上。

冬日的水,带着刺骨的寒意。地上的宫女被这么一刺激,纷纷醒了过来。

翠果揉了揉眼睛,只觉得浑身冷得打哆嗦,不由抱紧了双臂。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目光便瞟到了眼前那双绣着精致蟠龙的锦靴上,神情一怔,战战巍巍地抬起头一路往上看。

这一看,却是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匍匐在地,口中直呼,“奴婢见过皇上。”

身后的宫女听到翠果的声音,也纷纷反应过来,一时间行礼声响彻大殿。

翠果战战兢兢地低垂着头,鬓发上几滴将落未落的水珠,在她眼前无限放大。刺骨的寒意顺着冰凉的地面蔓延上来,衣裳早已湿透,被灌进大殿的冷风一吹,浑身像是泡在了千年寒潭之中。

可她丝毫不敢动弹。

翠果脑中仍有些昏昏沉沉,努力想回想起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忆起沈小姐将她们都召进宫中训话的事,一声通报声就打断了她的回忆。

“启禀皇上,内殿没人,四周都找过了,没有看到沈小姐的踪迹。”

翠果一凛,她们进来之后,沈小姐训斥了她们一会,便觉得自己脑中昏昏沉沉的,身体也不受控制起来,后来……后来……

“沈溶月在哪里?!”脑中刚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卿彦阴沉的声音便在她头顶响了起来。

翠果一愣,还没来得及回话,便觉得一股迫人的戾气笼罩了全身,她下意识抬头看去,正瞧见卿彦弯了腰,幽冷似鬼的目光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朕问你,沈溶月在哪里?!”

翠果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皇上口中的“沈溶月”指的就是这些天她们一直伺候的沈小姐。听到卿彦这么一问,顿时背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沈小姐不见了?

来不及多想,她又匍匐于地,磕着头凄苦道,“奴婢……奴婢不知……”

“废物!”卿彦一把踹开她,觉得全身都快被怒火烧得燃了起来。

“皇上。”这时,又有一个侍卫上前,手中捧着方才放在窗台焦炉的那个紫檀香炉,“这里头有迷药的痕迹。”

迷药?

卿彦怒极反笑起来,自己用迷药劫了她来,她也用同样的手段回报给自己么?

沈溶月,若是让我抓到你,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你,带了人在宫中给我搜!其他人,跟朕来!”卿彦眉头紧拧,冷声吩咐完,突然想到什么,招手唤来一旁的侍卫耳语了几句,侍卫领命退下。卿彦也一甩衣袖大踏步走了出去。

他走得极快。

尽管并不愿意相信,但卿彦知道,沈溶月既然敢走到这一步,就必然不会还留在宫中,十有*已经出了宫。

守护宫门的侍卫远远便看到了卿彦的身影,哪里敢怠慢,急忙迎了上来。

卿彦一挥手,不耐地阻止了他们的行礼。

“今日有谁出宫了?”他冷声道。

侍卫愣了愣,回忆道,“采买司的王公公,罗大人,还有长公主殿下。”

靖宁?

是了,今日是她出宫看二皇兄的日子。想起这些日子她和溶月走得颇近,卿彦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立刻下令封锁城门,不许任何人出城。你,带一队人去安乐王府上,将今日同长公主一同出宫的人全部带回来。其他人即刻跟我去城门!”

众人翻身上马,卿彦一骑当先,扬起马鞭绝尘而去,所到之处扬起阵阵尘埃。

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让素来冷静淡漠的皇上这般慌张失色。不过,好奇归好奇,皇上的心思如何,可不是他们能够揣摩的。眼瞧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这才收回目光,叹了两声不再多想。

寒风凛冽,冰刀子一般刮在卿彦的脸上,呼出的气很快凝成了薄薄的雾气,模糊了眼前的景致。

面上似乎已经冻得麻木了,可卿彦却丝毫不在意,一扬马鞭狠狠抽了下去。座下的骏马一阵吃痛,长嘶一声疯了一般朝前奔去。

一路掀起喧嚣尘土,行人避之不及,一片怨声载道。再定睛一瞧那人身上明晃晃的龙袍,顿时傻了眼,方才,方才打马而过的那人,是……是刚登基不久的皇上?

终于,城门在望。

卿彦一勒缰绳,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身后的侍卫满脸急色地也跟了上来。

心中忍不住提心吊胆,皇上骑得这般快,要是伤到了可怎生是好?

卿彦翻身下马,还未说话,身后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正是他方才私底下吩咐过的那位侍卫。

侍卫行到卿彦跟前下了马,双手抱拳道,“皇上,您要的小像和剑已经取来了。”

说着,递上一把利剑和一副小像的卷轴。

卿彦“嗯”了一声,伸手取过,将利剑配于腰间。然后在守城的士兵面前展开那副小像卷轴道,“可见过画上的这个女子出城?”

守城的士兵一见卿彦这架势,都懵了,慌慌张张行了礼,往卿彦手上的小像瞟去。

画上画的是一个女子,眉眼清冽,面容姣好,手中执一条火红鞭子,盈盈立于画纸之上。

众人摇头。

卿彦不死心,还待再问,这时,其中一人一拍脑袋,叫出了声。

“怎么?”卿彦利剑般的目光射过去。

“小的似乎见过这位姑娘。”那人吞吞吐吐道。

“说详细点!”卿彦喝道。

那士兵一凛,忙一股脑将脑子里的话倒了出来,“这位姑娘是坐着一辆普通的马车出城的,驾车的是位年轻侍卫模样的男子。属下检查掀开车帘,那姑娘就坐在里头,神情从容淡定,看不出什么异常,属下就没有多问,将她放出了城。”

“你确定是画上之人?”卿彦追问。

“也许吧……”那士兵有些犹豫,“她似乎没有画上的姑娘这般神情张扬,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小的现在一想,她穿的衣裳似乎有点像宫中的宫女装。”那士兵冷汗直冒,一边觑着卿彦的神情一边回忆道。

卿彦手下一紧握成了拳,有青筋爆出,似乎气得不轻。

他冷冰冰瞪一眼那守城的士兵,虽然很像降罪于他,但眼下显然不是浪费的时候,飞身上马,又朝城外驶去。

没行多远,前头出现了几人的身影。

为首的是两位男子,一人着白,一人着紫,均是风流俊雅之姿。身后五六人皆着黑衣,目光迥然。

他们就站在大路之中,一眨不眨地盯着卿彦一行,似乎就在等着他们一般。

卿彦墨瞳一眯,认出了那为首的白衣男子,正是那日一箭射向他的人。

这么说,沈溶月果然被人救走了!

卿彦心中似有一团怒火在燃烧。

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几人却丝毫没有动弹的迹象。

突然,白衣男子足尖一点,朝马背上的卿彦飞来。其他黑衣人和那位紫衣公子也迅速散开,同身后的侍卫缠斗起来。

卿彦也飞身迎了上去。

白衣男子的手放在了腰际,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闪过,这利剑出鞘的寒芒刺得卿彦眼眸一眯。

下一刻,便听到马匹轰然倒地的声音。

卿彦不敢轻敌,也拔剑出鞘。墨色划过,挥剑时隐有劈山裂地之势。

萧煜看着卿彦手中的剑,眼中隐有波光流动。

墨殇,居然在他手中!

也好,那就看看,世人相提并论的两大名剑,到底是他手中的流云厉害,还是卿彦的墨殇厉害!

萧煜手一抖,流云剑发出一声剑气长啸,似一道银蛇朝卿彦袭去。

卿彦显然也认出了萧煜手中的剑,脸色一变,举剑迎上。

一硬一软,一刚一柔,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强大的内力相碰使得两人都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了几步。

萧煜足尖在马背上一点,变化招式又缠了上来。

事出突然,卿彦并未带多少侍卫出宫。而萧煜手下的天字暗卫均是精英,很快便占了上风,赤狄侍卫一个个倒了下来。

剩下的几人见情形不妥,纷纷朝卿彦围了上去,预备将他护在当中。

却只听得“叮”的一声,流云剑绕上了墨殇的剑身,迸射出强大的剑气来。赤狄侍卫还未来得及围拢,便被这剑气给震开了,纷纷倒地口吐鲜血。

卿彦一下成了孤家寡人,眼中森冷阴鸷,浑身散发出的冷厉气质似能冻死人。

萧煜却没有继续再战,收回剑朝后退了几步,黑衣人和苏凉也纷纷返回了他身后。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萧煜在地上立定,眼色从容而悠然,看着眼前略显狼狈的卿彦,微微勾了唇畔,刹那间,似有大片梨花盛开于这清寒冬季,他的声音,淙淙似高山上的流水,却听得卿彦心中莫名一颤。

------题外话------

夭夭今天悲催地卡文了,明天补上三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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