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顾云浩再次到孙府登门拜访。

只是这一次却并非先前一般。

估摸着是右相大人孙惟德有了吩咐,那小厮一看着是他,忙笑着问好。

“这位公子可算是来了,今日一早,右相大人便差人问了两三次呢。”

闻言,顾云浩心中还是有些诧异的。

他还是有些没想到,堂堂当朝右相,居然会将他这个小小的举子看在眼里。

虽然他是江程云的弟子,也算是能跟右相攀上关系,但毕竟他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师祖’。

看来这位右相大人,对老师江程云颇为看重啊……

顾云浩不会自以为是的觉得是自己引起了右相的关注。

相反,他心里很清楚,能被这样高看一眼,纯属是因为他乃是江程云的弟子。

“原本想着右相大人或许早起事忙,故而待到下午才来,倒是在下想岔了。”顾云浩谦逊地道。

那小厮忙笑着说:“公子且随我来。”

点了点头,顾云浩便抬步而入,随着那小厮往宅子里而去。

身为当朝内阁的头号人物,孙惟德的宅院自然是非同凡响。

五进的大宅子,园中堆石成山,挖渠成河,轩榭亭台相间其中,一花一木皆修整的别具匠心。

毕竟是要去面见当今的权相,顾云浩一路上,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公子请先在此处喝茶,小的这便去禀告管事。”

及至一处小厅,那小厮笑着让顾云浩先休息,而自己却说了一声,便匆匆而去。

估摸着这里头的规矩大,顾云浩也不多问,只含笑点头应下,便自坐在厅中等候。

不过一会,却是见着一个管事打扮的中年人含笑进来。

那人一面笑着拱手一礼,一面说道:“这位便是顾公子吧?失敬失敬,在下姓王,乃是府上的二管家,右相大人令在下引公子过去呢。”

虽然这人只是个管家,但言谈举止间还是看得出有几分傲气,丝毫不似一般仆人那般。

不过这也正常,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嘛。

“有劳王管家。”

顾云浩客气一句,便跟着王管家而去。

走着走着,却是到了一处竹林茅舍之前。

“顾公子稍候。”

茅舍之前,王管家笑着点头说了一句,便先推门进去,却只片刻之后,又含笑出来,说道:“顾公子,右相大人有请。”

闻言,顾云浩理了理衣衫,见自己并无什么失礼之处,便神色一振,推门而入。

“右相大人在厅上品茗,顾公子请。”

引着顾云浩到那门前,王管家却是笑着说了一句,只往里请,而他自己却不踏入房门半步。

见状,顾云浩也不作他想,点了点头,便抬步进去。

及至厅内,果见临窗处乃有一矮榻,榻上放着一张红木小桌。

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正坐在榻上煮茶。

这人穿着深色布衣,头戴方巾,面上尽是平和淡然之色。

乍看之下,却是像个颐养天年的老人。

又有谁能想到,此人便是大名鼎鼎的右相孙惟德呢?

虽是如此,但顾云浩不敢大意,忙上前行礼道:“晚生淮安顾云浩,见过右相大人。”

“来啦?”

闻言,孙惟德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是指了指矮榻的一侧,面色一如先前地道:“来坐下,尝一尝我新煮的这茶。”

见他如此说,顾云浩也不言其他,直接应道:“是。”

言罢,便坐了过去。

“你来的时机算巧,这茶刚煮出两分味道。”

这里孙惟德动作熟练地倒了两杯茶,自端起一杯,又示意顾云浩道:“来,尝尝。”

听了这话,顾云浩亦是双手端了另一盏,及至唇间,轻轻呷了一口,又再抿一口,最后放下手中的茶盏。

他确定自己是真的吃不出什么门道来。

毕竟在前世,他也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与一般同年人一样是喝着汽水长大的,哪里研究过什么茶道。

穿到这个时代之后,更是出身艰苦,即便吃茶,也最多是在山上撸一些金银花,或是自家种的桂花,晒干了泡一泡水罢了。

茶道这个东西,对于他来说可谓是个奢侈品。

“如何?”孙惟德问。

“晚生不懂茶道。”

顾云浩觉得没必要佯装内行,遂直接说道:“只是这茶味道淡淡的,喝着有种淡香,其余晚生却是不知了。”

“茶只论好喝与否就是了,也没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说头。”

孙惟德也不着恼,亦是放下手中的茶盏,笑着道:“你这孩子既是程云的弟子,也算是老夫门下,又何须在老夫面前这般拘谨,说起来,你还当叫老夫一声‘师祖’呢。”

“是,师祖。”

闻言,顾云浩抬首一笑,应承下来,但却仍是不敢放肆,只道:“临进京前,老师有书信一封,嘱咐弟子务必亲手交予师祖。”

说到这里,便自袖里取出江程云的那一封书信,站起身来,双手递给孙惟德。

“哼,他还有脸给老夫写信!”

哪晓得孙惟德却是似怒非怒地哼了一声,方才皱着眉接过信去。

见状,顾云浩不知其中缘故,当下也不敢多言,只得垂首立在一旁作鹌鹑状。

毕竟江程云是他的恩师,若是老师惹怒了孙惟德,他身为弟子,又在立在跟前,少不得是要为老师挡雷的。

孙惟德接过信之后,直接撕开,当着顾云浩的面便看起信来。

只见他时而蹙眉,时而含笑捻须,最后却是直接将那信放在一旁,有些不耐去看的样子。

“云浩?”

孙惟德唤了一声,说道:“你老师信中说,你是有心明年的春闱?”

突然被点到名字,顾云浩有些诧异,但也猜到了是老师江程云在信中提到了自己,当下便直接回道:“是想要一试,毕竟下一科,便得三年之后了。”

哪晓得听了这话,孙惟德却是面上一笑,说道:“还算有志气,不像你那老师,窝在淮安这么多年,老夫几次叫他上京,偏生就是没出息。”

这话一出,顾云浩却是觉得有些想跪了。

淮安府好歹也是有‘粮仓’之称,堂堂一府知府,也是正四品的大员。

在寻常人眼中,已经是遥不可及的存在。

就连他拜入江程云门下这么多年,家里人有时候都还觉得战战兢兢,难以置信。

怎么听孙惟德这意思,好似还有些嫌弃和恨铁不成钢之感?

难怪是权倾朝野的右相,连弟子当个知府,都觉得是没出息……

而且,他还是有些不明白这位师祖的心思。

老师当个知府是‘没出息’,而他仅仅是进京赴春闱之事,就是‘有志气’?

这是个什么逻辑……

只是这些话也只能放在心里,顾云浩也并不敢说出口来。

“临行前,程云与你说起京中的境况么?”

这时,孙惟德又问:“当下朝中局势不明,你可晓得?明年的春闱,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呢,你那老师怎么会允准你赴考?”

“老师是有提过。”

顾云浩忙应声答道:“只弟子还是想竭力一试,朝中之事,弟子虽所知不多,但若涉及到春闱,亦自会小心。”

其实江程云先前只与他说过几句朝中的局势,并未有什么不放心的样子。

想来老师就是想着孙惟德在,因此才并不担心吧?

毕竟临行前,江程云也是透露过这个意思的。

只是这些话,顾云浩此刻却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哼,你也不必替他遮掩。”

孙惟德何须人也,自然亦是看的明白,当下便直接道:“方才他还在信中要老夫帮着照看你一二,可见分明是看着老夫在此,方才如此不管不顾,也不将朝局与你分说清楚,便允准你上京。”

听了这话,顾云浩更是觉得不好意思。

不过好在他这些年来也学会了掩饰,故而面上还是不显。若是换作前世的他,此刻只怕早已是满面通红了。

这事本质上来说,老师自然是真的为他好。

一面怕他因为错过了春闱,再空等三年,一面又担心他卷入是非之中。

索性也不言明清楚,便直接书信一封,将他推给了师祖孙惟德……

虽然在临行前,老师有说过会让这位当朝右相的师祖照看自己一二,但也没说是这么个复杂的情况啊……

不过尴尬虽是尴尬,但事情到了这一步,顾云浩也不会故作姿态。

而且再这短短的相处之间,他也知晓这位右相大人,看似对老师满腹不满,实则内里是极为看重。

既然朝中局势不明,甚至来年春闱也会有诸多风险,他自然也当小心为上。

而且老师都是将自己托付给了孙惟德,自然是有他这样做的道理。

顾云浩并非是一个清高的人。

他一个在京中毫无根基的举子,能有当朝右相这样的靠山,又何乐而不为呢?

见江程云都已经将路给铺好了,他自然是没什么可顾忌面子的,当下便转身两步,走到孙惟德跟前,以门下弟子之礼,恭敬地拜道:“弟子初来京中,敢请师祖提点,弟子此生不敢忘此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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