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陆陆续续自杀过几次,王强忍无可忍,每次出门都会把她绑在炕上,以防她再做出什么自杀行为。他觉得自己花钱买了个麻烦,去找过张志行几次,想把人还回去钱退回来。
哪有这么容易,赵春梅那个八婆嘴皮子厉害得不得了,活活都能说死他。
赵春梅叽里咕噜了一大堆,最后说:“你用都用过了,现在想退货?门都没有!”
王强吃了败仗,回去的路上琢磨着赵春梅的话,其实她说的有道理,虽然秀秀不让人省心,但是好歹晚上还能让他爽爽。
再养个几年就可以用了,不是吗。
这十来岁的小孩子怎么比老赵那个有文化的女人还难弄。
——
王强养了她三年,这三年她几乎不说话,像个哑巴,又像条垂死挣扎的虫,除了晚上用到她,其余时间王强几乎不管她。
别人说起他媳妇,他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明眼人都知道,这哪是媳妇。
一个快五十岁了,一个才十几岁。
做爷爷都可以了。
年纪大了,王强身体难免开始会出现些毛病,这个新年他一直躺在炕上养病,得了个伤风却迟迟不好,人也瘦了不少。
沈婧喜欢缩在炕的角落,背对着窗户,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时候王强踹她让她去倒杯水,她似乎丝毫不畏惧,不理睬王强。王强火气上来的时候身边有什么就拿什么,直接打上去,这种不停话的女人他处得真他妈不爽。
沈婧不闪躲,仍由他鞭打。
她就是希望有一天他勃然大怒然后一刀捅死她或者一棒就打死她。
开春的时候王强身体才稍微好转了一些,春天田里要除草也要开始播种,是最忙的时候。天没亮他就准备出门了。
最近沈婧特别安分,他看她睡得熟,握着手里的麻绳,犹豫再三就没绑她。
她的睡眠一直都不好,很少有深度睡眠,身边一点点的动静都能把她吵醒。不想看见王强,不想面对他,她有时候会装睡。
所以王强打骂她的时候一直会说她吃好喝好睡好,是个什么都不做的赔钱货。
听到关门声,沈婧翻个身睁开眼。他出去了,要到中午才回来。
意外的,中午,这时候本该吃饭了,他还没回来。
沈婧难得有自由,她动了动,面无表情的在屋内来回走了一会,看着那扇紧闭的木门,推了几下,门好像被他锁了。
她看到外屋的窗户外阳光很好,又是一个春天,她又闻到油菜花的香味,浓郁到让人作呕。
王强真的是个大老粗,没脑子的人。锁门有什么用,外屋的窗一推就开。
沈婧从窗里爬了出去,娇艳的阳光刺得她整个人都晕乎乎。
这么明媚的光,这么明媚......她忽然流下一行泪。
远处的山峦交叠,即使是中午还弥漫着一层雾气,黄绿黄绿的一片。院子里的老羊没吃到草叫个不停,沈婧看着那头羊再看向远方。
毫无希望的远方,她走不出这个牢笼。
她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就像疯狂滋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她整个心头,莫名的冲动让她浑身一震,消瘦的脸上忽然浮起一种不知名的光彩。
他没有回来,他不在,她有了自由,她可以...逃跑......
被关了三年,她身体机能都在退化,就连跑步也很累很慢,甚至没跑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她没有出过这里,对这的格局都不清楚,只能顺着泥泞小路拼命的奔跑,好似后面有狼群在追赶,终于,那羊的叫声越来越微弱,直到完全听不见。
她远离了那个笼子,却坠入了一个更大的笼子。
怎么才能走出这座山,怎么才能...回到家。
沈婧的双腿很无力,咬牙在挪步,她不甘,她要逃离这里。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看不清前方的路,手抹去眼泪却越抹越多。
蜿蜒的小路盘根错节,隐秘在层层相叠的树林里,路过一些人家,她的心都快跳出喉咙口,可是好像都没有人。这个村子不知道怎么了,好像一瞬间人都消失不见了,安静的诡异。
好在是白天,沈婧努力克制住冲上脑门的杂乱情绪,告诉自己一万遍要镇定。
跑了十几分钟,累到她再也迈不开一步。
她怕别人发现他,或者王强这时候回到家已经来找她了,干脆躲进了一旁的灌木草里,她不知道这是什么草,叶子很大很密,真好可以遮住她的身体。
她真的太累了,从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也没有锻炼过,今天的体能消耗太大,不知不觉她靠着树干睡着了。
她梦到自己已经逃了出去,向着自由和希望在竭力奔跑。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笑了,她有多久没笑过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傍晚,春天的日落特别安详宁静,夕阳的光晕洒满了这个山头,融在云雾里若隐若现。天边的云霞颜色鲜艳,交织在一起散发着异常的美丽。
沈婧双手抱臂,气温降了,冷飕飕的。
她扶着灌木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左右望了望,小路上没有一个人影。
王强还没回家吗?他没有来找自己吗?
无数个不安的问题涌上心头,她莫名觉得害怕,就像猎物与猎人的追逐战,她又开始逃跑。
小路开始有倾斜坡度,夕阳的余晖也越发暗淡。
沈婧总觉得前面就是出口,前面就是了。
她的身体真的支撑不了长时间的奔跑,贫血发作,两眼一黑,再无知觉。
倒下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要死了。要解脱了,却还是有点不甘心,她明明就要逃出去了,她明明快要可以回家了......
——
恍惚中好似有人在给她喂水喝,冰凉的泉水带着一丝甜味,从她的嘴角流到脖颈里,激起一阵鸡皮疙瘩,实在太冷了。
“还好吗?”
是男人的声音,很年轻,不是王强。
沈婧睁开眼,周围幽暗一片,她一时不能适应这样的光线,眼前根本看不清什么,只能顺着声音大约判断这个男人在什么方向。
听不到她的回答,男人又问:“还好吗?”
周围有水声,有些湍急,一阵冷风过来,沈婧冻得牙齿打颤。大约过了一分多钟,她才适应眼下的光线,映着皎洁月光,她能辨识出这个男人的轮廓。
男人似乎有些着急,说:“你是这里的人吗?知道回去的路吗?”
沈婧不说话,下意识的往后退。
他又说:“你得自己回家去,现在也很晚了。小心点,别再晕倒,我走了。”男人本来是蹲着的,起身的时候挡住了月光。
她看到他的身躯,那么高大。声音低沉有力,携着一股清澈的味道。他不是这里的人。这是沈婧对他的第一判断。
男人转身还没跨出一步,衣袖就被身后的小女孩拉住了。
她说:“求求你,救救我,带我走...好吗。”
她的声音很沙哑很薄凉,听得他心头一震。
他似乎猜到了什么,但又很不敢相信。没再多问,背起沈婧快步离去。
沈婧靠在他的肩头,随着他走路的频率颤抖。
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淡淡的肥皂香,衣服上是洗衣粉的味道。很普通,可是她好像很久都没闻到了。她趴在他背上搂得紧了些,像是匍匐在石上的小草,他的背很宽阔坚硬,是安全感的代名词。
沈婧张张眼眶深吸一口气,抬眸看见天上的月亮,周围还有一些细碎的星星,其余的她再也看不清。
男人走得急,呼吸很急促,沉默了很久还是问了,“你今天逃出来的?”
沈婧闭上眼轻轻的嗯了声,想到什么又急急开口说:“求求你一定要带我出去,求求你...不要把我卖给别人......”
男人背着她收紧手臂,笃定的说:“我会带你出去。”
他走了很久,山路很陡天又黑,真的走了很久,像是走了一个晚上。
沈婧只记得他背着她走到山脚下的时候,东方已经开始泛白了。
山脚下的一颗梧桐树旁停着一辆银色的旧面包车,他带着她一起上了车。刚关上车门,开车的人像是飙车一般掉头飞驰而去。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说:“这是什么情况啊?咋还带了个人回来?”
男人抹了把脸,像是死里逃生一般,喘了好一会才回答,说:“路上遇到的,是被人卖到山里的。不能见死不救。”他转过头问沈婧:“你叫什么,是哪里人?”
沈婧看着他,看了很久,突然哭了起来。
男人一愣,僵着双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见她哭得凶猛,摸了摸她的头。谁知她竟然一把揪着他的衣服埋在他怀里哭。
开车的人说:“小孩子受苦了,好好哄着,等回去交给派出所。”
男人抱着沈婧尽量低声细语的安抚着。
开车的人又说:“你照片视频弄了没啊?”
男人把背在身上的小包甩到前坐,拍着沈婧的肩膀,对那人说:“都弄好了。”
那人笑了两声,“大哥你办事就是效率高,这帮匪人没啥文化警惕性倒是挺高的,你咋被发现的那么快?今天你打我电话叫我来接你的时候我吓一跳。”
男人说:“打你电话的时候还没被发现,不过总觉得快了,既然弄到手了也就不想拖了,早点完事早点解脱。再耗下去估计命都搭里头了。”
“这次回去我估摸着得拿好大一笔钱,想想就开心,诶,对了,上次是不是你妈打的电话,你家里...缺吗?要是缺的话这次的钱你先全部拿着,我反正不急也没地方要花钱。”
沈婧的眼泪奔腾不止,哭的像是要断气。
男人顺了顺她的背,“再说吧。”他怕沈婧又晕过去,对着开车的男人说:“有没有吃的?”
“吃的?有有有,一接到你电话就赶过来了,买的两馒头都还没啃上,喏,给你。”
他接过,冷掉的馒头散发着肉香。
他问道:“要不要吃点东西?”
沈婧点点头。
这次她终于明白,只有有了力气才能逃跑。
开车的男人似乎对这次任务很满意,反反复复讲着这件事,一直在感慨,说到最后,“干了两年,只有跟着你学到了不少本事。大哥,你真是我大哥,以后我就叫你秦大哥了!”
“陈胜,我才23。”
“那有什么,你本来就比我大三岁。”
秦森从包里拿出剩余的半瓶水递给沈婧,柔声道:“慢点吃,别噎到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到安全的地方了,你别担心也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