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晚坐在桌前,垂眼整理着手头的资料,神情一反寻常,眉眼低垂的样子竟然给人一种很是祥和亲切的错觉,甚至勉强能称得上文静。
整整齐齐的A4纸四面的边角都被规整在了同一条水平线上,这确实是让强迫症都倍感舒适的场景,但站在莫云晚身侧的陆遥却莫名感受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气息,但同时也看见了莫云晚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一般与世隔绝的气场。
于是她欲言又止。
凝滞的气氛维持了半晌,最终陆遥还是忍不住开口,小心翼翼的问道。
“姐,江哥都走人了,按照梁队的指示我也没必要在这看着。你现在是……”
莫云晚抬眼,看了看陆遥放在桌上的手,似乎很是疑惑她为什么没有自行离开。
“那你走呗。”
“可你现在在资料室,所有人都看到了我带进来的。”陆遥梗着脖子,表情很是无奈,“姐,你这是要干什么啊?这样实在太可疑了,刚才还刻意把江哥支走……”
麻烦源于好奇心,一向拥有主观能动性的陆遥一般不是没事找事的人,但没事找事起来也不太像是个正常人。
莫云晚面色古怪,歪了歪脑袋:“根据当天的记录,以及空气湿度和温度现场勘查情况,赵晓霞和李春生的死亡时间应该相聚四十分钟左右。作为警探,你应该了解这是很重要的情报,我让你们的江顾问及时去向英明神武的梁队长报告一下这个重要情报,难道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
似乎有那么一点的道理。
但发生在肉眼可见的总想把江秋从三队拽走,让这位对犯罪行为理论水平目前还停留在纸上谈兵和实践出真知之间的江顾问回归原职的莫云晚身上,确实很难不让人多想。
换做平时,别说主动让江秋跑腿去找莫云晚目前记仇本上第一位的梁队长,就算是打个电话莫云晚都得上赶着亲自动手,生怕姓梁的两句话又造成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来。
今天江秋是时来时不来,要以后啥时候连日常办公都配合起来,莫云晚想阻止可就晚了。
“莫姐,我不傻。”陆遥扯了扯自己的衣领以掩饰表情的尴尬,继续开口,“一个电话可以解决的事你偏偏让江哥亲自跑一趟,这不就是想把人支开吗?况且啊,我以前根本没见过你这么偷偷摸摸的一个人来资料室……”
“……有吗?”莫云晚很是诧异,她并不记得自己拥有这么正直的人设。
“因为你一直都是找邵哥或者梁哥威逼利诱,把资料明着从他们办公桌上抢过来。”想起曾经看到的宛若电视剧宫斗一般的勾心斗角,陆遥一时有些心惊胆战,“你这么遮遮掩掩,总让我感觉,是不是要世界末日了?头儿难道掌握着诺亚方舟的船票这么大的把柄?”
陆遥的想象一如既往的跳脱。
莫云晚放下了那一沓资料,不再用重复的动作试图让它们的边角变得更加服帖。
“那你觉得是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来找资料,又为什么让你留在这。”
“我觉得这句话没有反问的必要。”陆遥干巴巴的作答,“而且根本不是你把我留在这……”
听到这句话,莫云晚又耸了耸肩,似是早有预料:“可事实上,你确实留在了这。”
陆遥一时间瞪大了眼睛。
“要不要猜猜为什么?”
拐弯抹角了这么久,陆遥也明白了。
自己遭人算计了。
“别觉得我是没事找事,我都知道你这小脑瓜里想着什么。”莫云晚没好气的嗤笑了一声,“你不问我,我哪有机会和你好好说话?你可是那家伙安排的间谍,啧,连遮掩都不遮掩的。”
陆遥心说,我像是给人做了间谍就不好好说话的类型吗?
今天的莫云晚似乎分外古怪——虽然平常的脾性就难以预测,今天则尤其难懂。
“我找你来有个目的。”莫云晚撩了撩眼皮,“你可能觉得我的要求会为难你,但其实不是。我只是想让你以后及时告诉我,江秋参与这些案子到什么程度,什么时候梁安会把他叫过去和你们一起查案。如果是知情程度的话,应该算不上太机密的事情。”
这回她甚至没有直称“学长”,显然态度非常严谨,表情也相当严肃。
“就这?”陆遥脱口而出。
莫云晚的表情没有太大的波澜,显然是对此早有预料,点了点头。
“这种事你可以问江哥自己啊,”陆遥实在好奇的心痒难耐,但还是忍不住劝导,“姐,你又没有傲娇人设,不是说江哥以前和你挺熟的吗。况且我也不觉得梁队会觉得这种程度的事需要隐瞒,他不是挺胸有成竹的,还让你来去自如……”
“这么简单的事,他一定会料到我也许会想要调查,既然没有防备,就证明这个情报没有用处。你想这么说,对不对?”却是莫云晚自己接过了话茬。
陆遥茫然的点了点头。
“你先搞明白了,我要调查的事没想让江秋自己知道,因为这是梁安的策略,贸然和江秋进行信息交流或许会破坏他的计划,而在不知道事情全貌的情况下,我不打算这么做;但梁安做了什么,我必须心里有数,也不打算和邵梓一样完全信赖他的做法。”
陆遥一时间没搞明白。
好像是要帮助江秋的样子,却说要瞒着江秋本人;明明对梁队长颇为不满,却声称要维护他的计划继续。
也知道自己说的确实像是不太符合逻辑,莫云晚叹了一口气,视线转向,资料室门口处上方的时钟。
她的眼神晦暗不明,似乎又在回忆着什么。
最终,莫云晚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小陆,我提醒你点事。梁安作为警员的能力毋庸置疑,你大可以和他学习破案的方法。但千万不要模仿他的做法,也不要效仿他的为人。”
“啊?”陆遥更迷茫了。现在莫云晚说的每一句话似乎都是在向她自己本人开火。
莫云晚也看得出她的想法,大言不惭的声明:“我除外,我有分寸。”
这属实是双标的典范了。
“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关心这些案子?”陆遥的好奇心都快被引爆了,“江哥不是好好的吗?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你觉得江哥武力值太低,跟我们破案容易遇到危险没有反抗的能力?”
“这你又是听谁说的?”
陆遥干脆的卖了队友:“我和宋哥聊的时候,宋哥随便猜的。”
“你告诉他,脑子长在肌肉上虽然是推测中远古生物的一种可能的进化模式,但这种模式并没有在人类身上得到实现。因此像他一样指望依靠肌肉记住书本上的知识是天方夜谭。”莫云晚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笑话。要是梁安连这种保护证人的能力都没有,他就算不被早早免职,也在八百辈子以前被人给突突了。”
“证人?”陆遥察觉了要素。
莫云晚抬眼看着她,又突然眼神一变,似乎别有算计。
“……如果你真的想了解有关的情况,可以去找找一起和江秋有关的旧案,然后再来找我。小陆,我知道你自己有这个能耐。毕竟我总不能空口白牙,那就真成了无话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