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之后，老两口穿好衣裳，这才给穆大德开了门。
“这大晚上的，到底啥事儿？”穆老爷子的嗓音里，隐隐透露出不耐烦。
穆老爷子对穆大德，已经不再是当初，全心全意为着穆大德考虑了。
究其缘由，还是穆大德无数次的欺骗加伤害。
今儿若不是穆老太叫唤，穆老爷子可能真的不会开门。
“爹，我知道，您和我娘，能够来县城，是件特别不容易的事儿。
特别是我娘，一辈子无拘无束惯了，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受不得城里这份罪。
娘总说，在这里，连找个可以聊天的人都没有，儿子知道，这是儿子的的错，不能让娘过上更好的生活！”
穆大德上来就打感情牌，穆老爷子一时间，有些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倒是穆老太，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直接抹起了眼泪。
“儿子，你也别这么说，娘这辈子，能够在县城住着，已经很得意了！
村里那些老货，一辈子没出过村子，我老太婆不同。
我老太婆去过镇上，住过县城，还有个县官老爷儿子。别人一辈子羡慕都羡慕不来咧！”
穆老太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出炫耀一般的话。
“娘，儿子始终觉得亏欠您，只是有些话，儿子憋在心里，怕不说，娘会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穆大德终于开始进入正题——
穆老爷子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儿子来，是有重要的事儿，要商量。
只是不知道，是啥事儿，让穆大德，这么晚过来说这事儿。
“啥事儿戳脊梁骨？谁敢戳我老太婆的脊梁骨？看我不撕烂他的臭嘴。”穆老太急了，嘴里说出口的话，又粗鄙，又难听。
穆大德嫌弃的拧紧眉头。
脸上却仍旧是一片温和，“娘，县城和村子是不一样的，咱们不能只顾着自己，不顾别人。
更何况，儿子还是县城的官员，若是被人知道，我带头与人结怨，县太爷那里，都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县太爷决定儿子的升迁大事儿，若是得罪了他，儿子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大德，你要说啥，就直接说吧，我和你娘没念过书，也不知道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不过你既然过来一趟，那肯定是大事儿，我和你娘，一定会帮着你的！”
再怎么不满，到底是自己的儿子。
到底是要给自己养老的。
穆老爷子脸上，也开始出现担忧的神色。
“爹，娘，谢谢你们，既然你们这么说，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娘，您以后能不能莫要再往大街上，倒那垃圾和夜香了？
整个街上都是臭烘烘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条街，这条巷，是粪坑，连乞丐看着都要绕三步。”
“大德，这事儿，怪不得娘！那垃圾，要倒到巷尾，那么长一段路，谁愿意走？那粪便，还要专门的人收，收就算了，还收咱一文钱。
咱们在乡下的时候，那粪便可都是有用处的，都可以倒在田里肥田！他们占咱们便宜就算了，还想着从咱手上收钱，这般没天理的事儿，我老太婆可受不了。”
穆老太一番话，尽显自己贪小便宜的本性。
穆大德听着她嘴里说出来的理由，整个人都不好了。
“娘，您听我说完！县城不是乡下，你扔点垃圾，倒点夜香，没人会说你半句话！
可这毕竟不是乡下，你弄的这里臭烘烘的，影响别人生活，别人会来找麻烦的。
不闹到县太爷那里还好，若是闹到县太爷那里，儿子少不得要被一顿批评。
您是省了那一文钱，可对儿子的影响，远不止那一文钱！
娘，这夜香钱，以后我来出，不经过您的手，您只要让人提到后院，让人收走就成，可以吗？
垃圾也是，您要是真不愿意倒，我就找个小仆，帮着做这事儿，您在家享清福就行！”
穆大德苦口婆心的和穆老太说好话。
甚至不需要穆老太亲自动手。
只是，他低估了穆老太厚脸皮的程度。
“请人？不能请人！这得花好大一笔银子了！”
穆老太不傻，她顶多让穆夏夏去倒垃圾，至于请仆人，那是不可能的事儿。
“娘，不请人，难道您继续倒？您让儿子的颜面往哪里搁？您知道，那些人，来我面前告状，威胁要告发我的样子，有多狰狞可怕吗？
娘，你若是真的为了儿子好，就莫要做那些下作事儿了，您省也省不了几个钱！”穆大德道。
穆老太的脸，一下子成了猪肝色，“我下作？老大，你说的这是啥话？要不是我省着，省着，你能有钱去念学堂？
你能比其他几个兄弟过得好？你想想老二和老五，再想想老三和老四，他们哪一个不比你混的差？
当初若不是我执意要送你去学堂，换做别的兄弟，你能有出头的机会？大德，做人要将良心，我看你是被金氏那个老狐狸精给迷住了！
那个不下蛋的母鸡，整天站着茅坑不拉屎，用你的钱就算了，还教坏你，让你反我这个娘！”
穆老太说起话来，竟然也是头头是道。
说反驳吧，居然找不出半句可以反驳的话。
穆大德愈发的恶心眼前的人。
他将目光转向穆老爷子。
“爹，这事儿……”
“这事儿，我做主，就像你说的，这事儿，咱不能做！你娘做的时候，我也不知道，我若是知道，肯定是要阻止的！”
穆老爷子道。
“谢谢爹！”穆大德满脸的感激。
“不过你娘有些话，说的也有道理。大德，你有今天，我和娘付出了许多，不管咋说，你也应该尊重我和你娘！”
穆老爷子给颗甜枣，打一巴掌的法子，运用的不错。
就连穆大德也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爹说的是，儿子谨记教诲！”穆大德道。
“行了，这事儿，我知道该咋做了！你也回去歇着，我保证你娘以后不会再做那些混事儿，若是再犯，我也断然不会手下留情！”
话说到这份儿上，穆大德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闹下去。
他起身，朝着穆老爷子、穆老太作了揖，退出了房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