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下昼收工家来时,你二伯追出来,说让我明个再过去帮一日忙,用那些剩下的木头边角料,顺手拼凑出一张搁碗筷的小橱柜。我还答应了,你爷当时也在边上听到了。”梁愈忠道。
锦曦翘起嘴角,看向孙氏,孙氏看向梁愈忠。
梁愈忠看着这娘俩,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道:“我明儿吃过早饭就去镇上铺子里,家里的活计都还忙不过来呢,是吧?”
孙氏和锦曦相视而笑,锦曦点点头,在孙氏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屋子。
锦曦坐在书桌前,一边洗脚一边随意的翻看着话本子。
夏夜,一轮明月挂在树梢,皎洁的月光从洞开的窗外洒进来。屋外蛙鸣虫唱,竹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院子里牵牛花的芬芳,混合着屋里艾草驱蚊精油的馥郁,在空气中弥漫。
屋内烛火跳跃,朦胧的光线里,孙氏正挥舞着大蒲扇,为锦曦驱赶帐子里的蚊子。
“娘,差不多就得了,时候不早,你也赶紧回屋歇着去吧。”锦曦一边翻动着书页,朝那边床上的孙氏道。
“那哪成啊,刚入夏的蚊子饿的慌,有一只留在帐子里面,也没法安生睡觉。”孙氏头也不回的道。
锦曦摇了摇头,微微一笑,目光在手里的话本子里一目十行。
那边床上,蒲扇呼呼的风声止住了,间或传来几声清脆的巴掌声。锦曦不由侧目,原来孙氏已经赤手上阵了。
跳跃的烛火将她跟蚊子斗智斗勇的侧影,投射在另一侧的墙壁上,孙氏捕捉蚊子,极其的细致且耐心,几乎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锦曦的目光不由从书页上移开,看着墙壁上的投影微微出神。
这样熟悉的农村夏夜,对锦曦而言,是一点都不陌生的。
上一世寄居在姑姑家,孩子多嘈杂,山村的夜晚,最无法忍受的便是停电和蚊虫的叮咬。
姑母通常是临睡前,一把大蒲扇,在她的床上随便摇晃几下,这便很了不得了。再大些,就直接甩给她一把蒲扇,何尝有人像孙氏这样细致的,为她一只一只的抓过蚊子?
锦曦心里暖烘烘的,眼睛却渐渐迷蒙起来。
“哎,这些蚊子忒机灵了,可算是给驱赶光了,这下我闺女能睡个踏实觉!”孙氏颇为满意的自言自语着,退下了锦曦的床,顺手将帐子合拢不让蚊子有可乘之机。
“哎呀,这脚怎还在水里泡着呢?泡多了脚底起皮,赶紧擦起来躺床上去!”孙氏催促着,脚下已向这边书桌处快步走来。
锦曦赶紧侧过脸去,不想让孙氏看到她眼角的湿润。一双温暖的手,已经触到了她浸在盆里的脚,紧接着,脚被抬起,温暖的帕子敷上她的脚。
孙氏半蹲在她身前,细致的给锦曦擦拭好双脚,然后拿起一旁的鞋子给她套上,做这一切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笑,仿佛擦拭的不是一双走路发汗的‘臭’脚,而是一件极其珍稀的宝物。
这就是娘。。。
锦曦温顺乖巧的任由孙氏扶着钻进了粗布帐子里,孙氏拢好帐子,想起什么,隔着帐子问里面的锦曦:“曦儿,你这趟离家个把月,回头明儿,你要不要备上些礼品过去你爷奶那探望下?”
“娘,我这趟不比往常,我扭伤了脚,行走不便,爷奶会体谅的。”锦曦躺着道。若是换做一般人家的祖父母,出外个把月的孙女回了家,还扭伤了脚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一经听到消息,是铁定坐不住,会过来看看孙女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嗯,那就不进村子了,明儿你不用早起,好好睡,我回屋去了啊。”孙氏柔声道,过去端了那盆洗脚水,顺手带出屋子倒了。
还是在自己家中,自己的屋子自己的专属床上睡觉踏实啊!锦曦这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锦曦从帐子里探头往屋子里一瞧,不禁眯了眯眼。阳光从东窗口照射进屋里,屋子里光线明亮,屋后竹子间嬉戏追逐的鸟雀,有的甚至落到了洞开的窗口,正抖着小翅膀,歪着小脑袋好奇的打量着屋内。日光给它的周身披上了一层光晕,煞是好看。
屋外院子里,传来孙老太和孙氏压低声的说笑声,其间还掺杂着老三老四的咿咿呀呀声,想必是在教他们学走路吧,锦曦这样想着,撩开帐子开始穿衣穿鞋。
锦曦这边刚刚穿戴整齐下了地,又将头发跟往常那样梳理完毕,正要推门出屋,便听到外面内院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便是蔡庆阳压低的说话声。
“……夫人,老夫人,那边的二老爷过来了,说是找三老爷过去一趟,听到我说三老爷一早就去了镇上铺子里,得下昼收工才能家来,二老爷当即就发怒了,砸了一只茶杯不说,还硬要闯进内院。夫人早有嘱咐大小姐睡觉,谁都不能打扰,我爹这会子正在前院那边跟二老爷周旋,让我过来跟夫人这请示……”
蔡庆阳口中的二老爷,那不就是梁愈林么?锦曦随即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大槐树下,孙氏刚刚将老三交到一旁的孙老太手里,正准确去前院招架,身后传来开门的声响,随即便响起锦曦熟悉的声音。
“娘,你只管留在内院照看弟弟们,我去前面会会‘二老爷’。”锦曦走过来道。
“你二伯这趟,是过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我去,你个小孩子家,招架不住!”孙氏道。
“成,那我陪娘去。”锦曦抿嘴一笑,挽住孙氏的手臂,朝前院而去。后面,孙老太叮嘱道:“有啥话尽量好好说,能不吵就不吵,啊!”
孙氏点点头,锦曦朝孙老太这个老包子挥了挥手,示意她放心,她们心里有数。
才刚刚绕过外内两院中间连接的照壁处,锦曦便听到前面外院的堂屋里,传来梁愈林含混不清的训骂声,夹杂其中的还有蔡金山的安慰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孙氏脚步一顿,有点踌躇的看了眼前面吵闹声传来的地方,一脸的犯愁。锦曦拍了拍孙氏的手背,道:“小事一桩,娘莫怕!”
“曦儿,我听你二伯那说话声,怕不是喝了酒吐字不清?他万一跟你来硬的耍横撒赖,你能成吗?”孙氏担忧问道,闺女再能干,那也是脑子机灵会做生意,但梁愈林是泼皮无赖。
锦曦抿嘴一笑,道:“等会娘啥都不用开口,让我来应付。若真喝醉了酒,那就照着醉酒的法子应付。”
孙氏点点头,娘俩大步进了堂屋。
锦曦家外院的堂屋很宽敞,堂屋正中间高悬着一副梅花报喜的大中堂,两边提着对联。中堂下面抵着墙壁,是一条高高长长的案桌,上面供奉着财神爷的像,摆着几碟供品。
再往下面,摆着一张大八仙桌,八仙桌上摆着瓜果点心。左右两侧摆着一张宽靠背的红木大椅子。左侧那个位置,一般都是梁愈忠坐的,象征着一家之主的地位。
此外,左右两侧挨着墙壁处,摆着一溜儿的红木靠背椅子,还有长长的高凳,这是专门为待客准备的。
锦曦跟在孙氏身后进的堂屋,前面的孙氏刚走进堂屋,就脚步微刹,跟在后面的锦曦忍不住朝左右两侧的长椅子上看去,没瞧见梁愈林,只看见蔡金山垂着手,一脸漠然的堵在堂屋通往后面内院的通道口。
看大孙氏和锦曦过来,蔡金山明显松了一口气,眼睛朝上首斜了一眼。锦曦一愣,从通道口走进堂屋,转身朝着堂屋上首一瞧,忍不住嘴角抽了下。
梁愈林整个人都陷在梁愈忠的那张主人椅上,双脚*叉着,架在八仙桌沿。手里抓着一把椒盐花生米,一边往嘴里扔,一边含混不清的继续训骂蔡金山。
“……没长眼睛的老刁奴……欺人的狗东西……我兄弟的,就是我的,那里不能进,哪里不能去?……”
孙氏扭头和锦曦对视了一眼,他这是在怪蔡金山拦了去路不让他进内院呢。
“夫人,大小姐。”蔡金山大声跟走进来的孙氏和锦曦问好,声音惊动了那边上首的梁愈林。他扭过脸来,看到孙氏娘俩已经走到了堂屋中间。
梁愈林吐掉嘴里的花生米,依旧保持着那坐姿,斜着眼看着孙氏,没好气的问道:“老三躲哪里去了?你去叫他出来!”
“真是不巧了,我爹一大早就去镇上铺子里了。二伯过来有啥事啊?”锦曦笑眯眯从孙氏身后绕出来,站在前面问道。
梁愈林瞪了眼锦曦,俩脚架在那里晃晃悠悠,哼哼唧唧道:“你爹是怎么回事?啊?昨儿傍晚明明跟我那说的好好的,今个上昼还过去做工,怎么躲了?快快快,派个奴才去镇上把你爹给叫回来,我那还等着呢,真是不像话!”
梁愈林说完,又抓了一把花生米扔进口里,嘎嘣着大嚼起来。
锦曦站在那不为所动,伸手淡定的拂了拂身上的衣角。
……
流苏搬了新家,小区还没完全落成,网络没通。流苏用的是比蜗牛还要慢的无线网卡,没有存稿,今晚网卡抽风了,好不容易爬上来,文章发晚了,对不住大家,道个歉……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