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我们该走了——”孙云对着房间里还在准备的何子布说道。

“知道了,马上就来了——”房间里面也传出了何子布的声音。

第二天上午,孙云和何子布便按照原计划准备去老西街与察台多尔敦等人“会面”。本来只是孙云一个人去的,由于前一天何子布在酒楼里主动向察台多尔敦“挑衅”,这样直接让何子布自己也深陷其中。何子布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大都人,但遇上这等岔事儿,从侧面上也让孙云多了一份负担。

不过孙云并没有太在意,在孙云眼里,何子布就如同自己的一个不听话的亲弟弟一样,孙云还是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很耐心地教导他。

“准备好了……”何子布整理了自己的行装,苗刀配在腰间,走出房间后,对孙云说道,“我们走吧,孙大哥。”

孙云点了点头……

然而,刚一到大门口,林景和石常松却突然挡在了他们的前面。

孙云不知他们所为为何,于是问道:“你们两个要干嘛?”

石常松先说道:“少主,你今天和阿布要去老西街,察台多尔敦那个家伙不知道又有什么阴谋。我们担心少主你的安危,所以我们要陪少主一起去。”

“对啊,少主,让我们也一起去吧……”林景也在一旁补充道。

孙云听了二人的话语,先是沉顿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哎。我知道你们担心我的安危,我很感激……不过这回必须只有我和阿布前去。因为这次察台多尔敦一定会针对我以及鸣剑山庄有所预谋。对于你们来说,再把你们兄弟几个搭上去。搞不好会出事,所以这次我连鹃儿也没有带去。本来阿布的意外已经让大家多了一份心,你们几个再陪着,恐怕大家都不会放心的。”

石常松听了,依旧是倔强道:“可是只有少主你和阿布前去,我们更不会放心啊……”

“对啊,少主,还是让我们跟你们一起去吧……”林景又说道。

孙云望着林景和石常松的坚决要求,也不知该如何婉拒……正在这时。孙云背后又传来了声音:“阿景,阿松,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众人一齐向后望去,孙云身后来者即是任光。

“阿光……”孙云默默道。

“阿光,你来得正好……”石常松继续说道,“少主和阿布要只身前往老西街和察台多尔敦以及鸣剑山庄的人碰面,我们也说服少主,让我们也一起和少主阿布他们一起去吧……”

孙云看在眼里,心里却是矛盾得很……

任光望了一眼孙云。似乎是知道了孙云的一些想法。随即,任光又对着林景和石常松说道:“你们在瞎起哄什么?你们几个武功底子又不行,少主本只身前去,负担还要小一些。你们几个若跟着去,不知道还要让少主操多少心……再者,今天孙镖头说了。来运镖局的仓库统计和物资运流的初步整理今天要实行,正缺人手呢。你们几个还不能闲着,得过去帮忙。没时间在这里无理取闹。”

任光的口气并不重,但林景和石常松却觉得字字严肃。看来作为总镖师的任光是一个很有大局观的人,干事理智沉着老练,所以总镖头孙尚荣才特变信任他。而且他还很年轻,不比孙云大几岁,所以孙云也很信任他,把他当成了处事上可靠的兄弟。

“是……”林景和石常松像是接受了批评一样,默默地低下了头。

孙云也知道任光的想法,随即,孙云转头对任光说道:“阿光,谢谢你,那兄弟这里,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少主……”任光也用信任的目光望着孙云道,“少主,我们在镖局等你,你……自己要小心……”

孙云眼神一凝,轻轻点了点头……

走出了来运镖局,孙云和何子布两人一同朝着老西街的方向前去。由于孙云刚来到大都,对这里的路还不是很熟,倒是有了何子布这个土生土长的“向标”,去老西街的路也不是难事,而且没有绕多少弯子,孙云和何子布已经快到目的地了……

“看来你对这里挺熟的嘛,阿布……”孙云一边走,一边笑着说道。

何子布本就是个个性开放、真诚对人的人,听见孙云在夸自己,他自己也没有谦虚:“那还用说,我阿布可是土生土长的大都人,这大都里的街街巷巷,哪怕是皇宫周围的小道,我都非常清楚……”

“你还挺不谦虚的嘛……”孙云又笑着问道,“既然阿布你是土生土长的大都人,那你的爹娘呢,他们以前是做什么的?”

一听到自己的爹娘,何子布的眼神立刻有些低沉下来。孙云注意到了,才知道自己无意冒犯问错了问题,于是赶紧安慰道:“对不起,阿布,我……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没关系……”何子布虽然眼神里有着忧伤,但是整个人还是微笑着说道,“我从小就没有父母,也不知道父母是谁。我是一个在烂窟里被捡回来的孩子,从小就在穷店子里打杂,也是那个时候我和欧阳聪、方可和费能宏那几个狐友认识的。后来长大了一点,我们觉得生活贫困,于是想到去偷蒙古人的东西,一来可以温饱,而来又能把怨恨撒在蒙古鞑子的身上……哼,被孙大哥你们教导以及昨天发生那样的事之后,现在想来可笑,与欧阳聪他们分道扬镳……如今又遇到了孙大哥、杜姑娘你们,才觉得你们是好人……”说着,何子布的脸上多了一份从容和暖意。

孙云见着何子布自我反省的样子,也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觉得。阿布你能有这个意识,说明内心里。本质上你是一个善良的人,至少比起你以前的那些仍旧做‘偷窃’的兄弟来说……”

何子布抬起头。继续说道:“都说人格转变,算是又活了人生一次……是孙大哥你们让我阿布重新正确认识了自己,让我有了新的好的归宿,让我重新又活了一次……谢谢你,孙大哥,还有其他来运镖局的人,谢谢你们,我何子布这一生无以为报,一定会尽心尽力为来运镖局做贡献——”何子布的话语很是诚恳。

“你能有这样的意识就好。希望你的未来真能如你誓言所说……”孙云又一次笑望着何子布。

何子布思绪了好一会儿,随后又对孙云问道:“对了,孙大哥,我也想问一个问题,你总是管总镖头和镖头夫人叫义父和义母,我也不知……当问不当问,孙大哥你的亲生父母又是……谁?”何子布怕也勾起了孙云的痛苦回忆,于是问的时候也有些吞吐。

孙云听后,稍微比了一会儿眼睛。然后轻笑了一声,随后又睁开了眼睛。孙云轻声叹道:“彼此彼此吧……我义父说,我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给抛弃的。十七年前,我父亲把刚出生的我托付给了我的义父孙尚荣。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了讯息。就这样,没有亲生孩子的义父就一直把我看成他的亲生儿子,在来运镖局把我抚养长大……说实话。可能父亲把我抛弃确实是有些不近人情,但我真的非常希望能真正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只不过。这一切,可能都已经不现实了……”

何子布听了孙云的讲述。内心也很有感触,但是听到了孙云最后的那一句,何子布又问道:“为什么?”

孙云回忆着,紧接着说道:“我义父跟我说,十七年前我的亲生父亲是在汴梁亲手把我托付给我的义父的,所以说我的亲生父亲最有可能祖籍是在汴梁附近。但是十七年间,我义父也没有告诉我我亲生父亲的真实身份,我也没有找到我的亲生父亲,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如今又来了这里汴梁千里之远的大都,今生今世恐怕也很难再回去了吧……”

“对不起,孙大哥,我也不该问你这个问题……”何子布听出了孙云和自己的出生经历几乎类似,于是也没有再忍心问下去。

“好了,我的身世也就是这么个问题……”孙云的脸上也没有现象过多的悲伤,在何子布面前,孙云还是显得很乐观,“阿布,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样看来,孙大哥你本是南方人对吧……”何子布想了想,又继续问道,“我是北方人,所以不太清楚……听说你们那里中原武林有很多的奇能异士是吗?”

“什么奇能异士?”孙云听了何子布稀奇古怪的问题,不禁笑道。

“就是那些武功很厉害的人啊——”何子布继续道,“这里只有一个鸣剑山庄我知道,孙大哥你的武功既然这么厉害,你们中原以南的地区,应该也有很多像孙大哥你一样很厉害的人才对吧?”

“哼,怎么说呢,只能说武林中的各大门派都集中在我们那一块吧……”孙云笑着说道,“其实算起来,我的武功并不怎么样……对了,你看这个……”说着,孙云掏出了腰间那半块龙纹玉佩。

“哇,这是什么玉佩,这么亮,为什么只有一半?”何子布见着闪闪发光的龙纹玉佩,不禁瞪大眼睛问道。

孙云继续回忆着说道:“这龙纹玉佩是我原来的亲生父亲把我托付给我现在义父时候系在我身上的,据说一开始就是碎成两半的……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把其中的半块交给了我我的结拜兄弟唐战,他就是唐门世家的后人。”

“唐门世家?”何子布依旧是疑惑道。

“是呀,唐门世家曾是武林中包括鸣剑山庄在内的的五大家族之一,只不过十七年前惨遭蒙古人灭了门……”孙云又说道,“唐战兄弟的武功可是了得,唐家霸王枪一绝,我们曾联手对付了汴梁郊外的‘马头帮’等一批贼寇,只可惜,只与他结拜一天的兄弟。我就北上了大都,与他天各一方……不过在临走之前。我把另外半块龙纹玉佩给了他,希望有缘的话有一天还可以兄弟重逢。只可惜。一个在大都,一个在汴梁,隔上千里,今生今世恐怕也难在见到面……”

“没事的,孙大哥,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和那个唐家后人再见面的……”何子布反过来安慰起孙云来。

“临走前我答应过唐战兄弟,大都是蒙元政府的首都,我发誓了也要帮他查出灭他唐门世家的凶手……”孙云叹了一口气说道,“总之。人生分分合合,有些事情真的都是天意……”

何子布继续思考着,随后又问道:“那孙大哥,你知道你们中原武林的侠士都长得什么样子吗?”

“还能有什么样子,不都是人吗……”孙云自笑道,“说稍微不同的,比如少林派的人都是僧侣,武当派的人都是道士……”

“那……那前面那个人最像你们中原武林的什么弟子?”何子布忽见得前方站着一个身着道袍的道人,平时没怎么见过这样的人。于是向着孙云问道。

孙云本是没太在意,然而被何子布这么一问,孙云也开始凝视起二人前面的那个道人,眼神一直没有离开。

见孙云半天都没有说一句话。何子布不禁问道:“怎么了,孙大哥,那个道人有什么问题吗?”

孙云依旧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那个神秘的道人。随后自言自语道:“奇怪了,阿布。你一直都生活在大都,你见过此等道人吗?”

何子布摸着头。随后回应道:“没有,虽然我听说蒙元皇帝曾经几代有尊敬信奉过中原佛道教的,但是就我活到现在而言,还没见到过这等打扮的道人……”

“这道人的道袍好熟悉啊,应该是我们南方人的衣装……”孙云继续自言道,“照这样看来,这道人果真是南方人甚至有可能是武林人士,可是他为什么会在大都呢?”

孙云和何子布前方的道人正在四处游荡着,但始终是围绕着老西街的外环在走,而且也在不断地张望……忽地,那道人望见了孙云和何子布正在用奇异的目光望着自己。

这回孙云和何子布是看清楚了,这是一张三四十岁且刚劲沉稳的脸。他的表情非常平静,但眼神却是有些醒人,显得非常深邃,像是经历过一段岁月沧桑。那道人回头见到了正望着自己的孙云和何子布,没有多望什么,转头就走了。

“这个家伙,转头就走了……”何子布撅嘴道,“在大都里这样的打扮本来就奇怪,见到我们又转头就走,该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哼,我倒要去看看……”说完,何子布一个跃步,向着前面的那个神秘道人就追了上去。

“喂,阿布,回来——”孙云见着何子布又是耐不住性子,怕何子布又会惹其他的麻烦,孙云也一个箭步追了上去……

何子布的身手也确实是敏捷,那道人还没有走几步,忽地头上一个身影掠过——何子布快马几步,一个腾跃翻身,越过了那道人的头顶,随后挡住了那道人的去路。

那道人见此,也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停住了脚步,然后静静注视着身前的何子布。随后,那道人依旧是很平静地言道:“这位施主,不知贫道方有何事得罪施主了吗?”

何子布本就是“穷窑子”里长大的野小子,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也听不惯那道人斯斯文文的言辞,于是放开性子道:“什么唧唧歪歪地听不懂,我问你,你怎么这一身打扮,又为什么见了我们调头就跑了,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那道人听了,轻轻摇了摇头:“非也非也,贫道初来大都,却是不知此处习俗,还无意惹恼了施主,贫道在这里陪过了——”说完,那道人还是向着何子布轻轻鞠了一个躬。

何子布虽然不能完全听懂那道人在说什么,但见着那道人对自己恭恭敬敬的,他也没有再生什么气,只是笑着说道:“我也不是要怪你,只是觉得你的打扮和我们大都的平民百姓不太一样,有些好奇罢了。”

正说着,突然孙云的身影也一跃而过。随后,孙云停在了何子布面前,然后小声训斥道:“阿布,你干嘛?人家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这么无礼?”

“我……”被孙云教训的何子布在一旁有些哽咽住了。

随即,孙云又转过身,然后恭敬的陪过道:“这位师尊,实在是对不起,我的这位兄弟不识过多字语,如若刚才有什么得罪师尊的,还请见谅。”

那道人倒没有怪罪,反倒是依旧有礼道:“施主有礼了,听施主的口气,施主似乎也是自河以南的中原而来。”

“是呀,在下是来运镖局的少主孙云,昨日才从汴梁搬至大都……”孙云又说道,“这位小兄弟是我在大都认识的,还不通礼仪习俗。若是刚才冒犯于尊师,在下在这里代他陪过了……”

“施主有心了……”那道人继续说道,“贫道自中原而来,听从尊师之命,游历四方,今日方才来到这大都。”

“那施主又是要到何处去?”孙云见着这道人无缘无故在这大都里游荡着,于是又不禁问道。

那道人依旧是心平气和地说道:“贫道本是想要观这大都民间之事,忽见这老西街人流攒动,心想见之一二,于是贫道便到这老西街观望之,遂又遇到了孙少主等之辈。”

“老西街,这么巧,我们也刚好要去那里……”孙云见这道人只不过是想要观摩老西街的情况才来这里游荡,于是还是恭敬地说道,“之前有什么得罪师尊的,还请师尊不要见怪,既是师尊想要观摩此街,还请恭敬师尊之行……”

“既是孙少主恭敬,贫道也告辞了……”于是,那道人也抱拳回礼道。

“告辞——”孙云也有礼地回道。

说完,那道人忽地脚步轻盈几点,整个人飘忽几步地跃进了人群之中,消失在了孙云和何子布的视野中。

“这道人轻功了得,估计此人并不简单……”孙云默默看着那道人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由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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